《世说》之叹——直是性情中人

        以往所看之书,一说魏晋风度,十之八九就会提到《世说新语》所载之事,用以例证。也曾看过蔡志忠给此书作的漫画,虽则形象生动,但总觉得似乎原书不止如此篇幅。一月之前,从图书馆借到了这书,一读之下,颇觉吃力,不光涉及人物繁多,字号、生平没点儿背景知识不行,其中的古时口语也不在少数,于是看注释的时间倒比原文多了两三倍。体例上虽有三十六个分类,但所看版本在各分类下的各条没有标记,也无细致索引,读到后来,再想参考前面同一人物的相关记述,查找起来相当费事。尽管如此,读完此书,仍旧感叹不已,书中人物记载文字虽少,却于凝练中显出性情中人的放逸。

        政局动荡的时代带来的是清谈为才。清谈言玄,少论时政,不失为文人避祸显才的捷径。王、谢、瘐等家族式的群出人才,加以道士、高僧频频出入清谈,辩以理屈无词者负,常有皇帝王公大臣亲临听谈,甚至再找名士与赢者继续辩驳。魏晋又重名、重德,名士之间世人往往有优劣或次序之论,对此不服者鉴于自身身份也有派人代论者,此举亦遭驳斥。也正因以能清谈为才智的世风,王湛由于年轻时不擅参与言谈而被视为“痴”人,得不到任用,直到他的侄儿在他三十岁时偶然发现他的才能,才得到重视,可见谈风之盛。

        生命的易碎铸就了风流名士的不羁世俗。阮籍大约是这类人中最为出名的。《世说新语》中多处直接或间接地描述到他的言行,登山与人相向长啸、沽酒之后醉卧店家妇侧,无一不是出人意外、毫无二心的简单事件,这种洒脱在阮母逝世后达到了极致,发生了灵堂上孝子阮籍不哭反而来致意的宾客大哭的情况,和当时的风俗截然相反。其他人物也不胜枚举,著名的:如择婿时王羲之东床高卧不起,嵇康临刑前对广陵散琴曲失传的叹息,显出宠辱不惊、临事不乱的气度。

        魏晋人赞赏机智、顿悟。钟毓、钟会两兄弟,见魏文帝,钟毓大汗不止,钟会则无汗,问其原因,前者是因为“战战惶惶”,后者是因为“战战栗栗”,其实意思都是一样,暗示魏文帝威严慑人,利用不同的表现表达了同样的称赞,其机智可见。七岁的陈元方对上其父同辈的友人,直指其“日中不至,则是无信;对子骂父,则是无礼”,切中要害。周处“杀蛟而出,闻里人相庆”,幡然醒悟,改过而立。凡此种种,皆为机变敏思。

        无关权势,真情直露,气宇自定。祢衡狷狂,“谪为鼓吏”后其鼓声令四坐改容,孔融以“不能发明王之梦”救之,然终归毙于权势之下,至死不改其狂傲。陆机由南入北,作为东吴名将之孙、颇有地方影响的才华横溢之人,入北后却遭受地域歧视,面对北方大家族卢氏直呼其祖父辈名讳的挑衅,言语犀利,针锋相对,更以“鬼子”呼之,全然不惧其后权势之盛。陆机入北十四年后为卢氏所害,终亦未改其行。

        《世说新语》里的魏晋人,也是多重而立体的人。王述性急到因吃不到鸡蛋暴怒,却能忍耐谢奕对其大骂半日而面壁不语。华歆因读书时艳羡贵人仪仗出门观之,为管宁割席断交,以为心性不够坚定;然而与王朗同行乘船避难时,却能够救人救彻,不中道抛弃所救之人。如是矛盾多面,方为立体而真实性情之人。

        一部《世说》,阅遍魏晋人物之沧桑岁月,直入那个敏感脆弱而又坚韧的时代。生命易逝,不若以此为诗,我自任性而自在地绽放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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