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义无价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15期专题写作

第一章

寂静的夜晚,春风微拂,皎白的月光,洒在雕花玉廊前,廊前不远处的庭院里,一位女子正静静地沐浴着月光。

她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披在肩头,不做任何装饰,也不曾梳理,想是睡不着出来闲坐。月光下那一双灵动而明亮的眼眸正呆望着某一处,好久不曾转动。

她是在担忧爹爹,此次千里迢迢去皇宫觐见帝王,不日应可到了吧,这天灾人祸的,一路不知有没有遇到不测?内心有事就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出来坐坐。

“扑通”一声,有声响从围墙那传来,惊起姑娘寻声而至。

“……”

看着地上狼狈地揉着屁股的萧玄武,姑娘掩嘴偷笑。

“你深更半夜偷翻我家墙头做甚,讨打呀?”说罢,姑娘左右环顾,见那边靠墙摆放着晾衣杆,提起裙摆跑过去,拿来做势欲打。

少年一跃而起,做投降状:“秋玥好妹妹,手下留情!”

这是谭秋玥从小玩到大的对门铁匠铺儿子。

两家人虽说走得好,但萧玄武知道谭秋月家跟他家是天差地别。谭家是远近闻名的商贾人家,地位虽然低下,但好在有钱,出入都是高头大马,穿金戴银的,他家可是穷得只有叮当打铁声,听不到叮当数钱声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爹爹总是叫他离秋玥妹妹远一点,不要去招惹她。

萧玄武哪里服气,脖子一梗,脸红红地反驳:“秋玥妹妹是我未来媳妇,你的儿媳妇,为么要离她远点?”

“臭小子,你别癞蛤蟆想着吃天鹅肉。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懂不懂?”萧铁匠脱下鞋子就要打他。

萧玄武抱头鼠窜!还自知之明呢,就凭你个打铁的,跟隔壁书生学两臭词,就想来糊弄我,没门!

萧玄武被爹爹管制,整天两眼盯着谭家大门,生怕自家儿子会溜进去。他都怀疑对面那两头管门的石头狮子都要被他爹爹盯得钻地缝去了。

前门有虎视眈眈的老爹,但还能难倒堂堂七尺男儿?小样!

谭秋玥住的闺房后门恰巧是一片小树林,有几棵大树枝丫已经伸到后门的墙院上了。这不,上树翻墙成了他家常便饭,神不知鬼不觉,当然除了秋玥妹妹和屋里的几个丫鬟知道。

尤其是每每他翻墙而入时,秋玥妹妹那娇嗔假斥的神情别提多迷人,总能让他心跳加速,晚上梦里都是她的身影,还有她娇嗔的神情。

秋玥妹妹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他今年快十七岁了,秋玥妹妹快十五岁,明年秋玥妹妹及笄后便要许配人家了,他可得看好了。

今晚过来他是来探探秋玥妹妹的口风,她是怎么想的他还不清楚,秋月妹妹是不是也心仪与他?要是秋月妹妹有这个心思,那就一切好说了,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带着秋月妹妹私奔去,远走高飞,浪迹天涯,或者找个风景优美的田园过农耕夫妻,想想都很美。

有好几次他其实想开口了,但是好像秋玥妹妹最近心情不太好,总是闷闷不乐的,话也不多,他有点担心啊。

这会儿过来,他其实也是来碰碰运气的。结果刚到墙头,看到在月光下如仙子般的秋玥妹妹,竟是看呆了,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第二章

秋玥让萧玄武在亭子里坐下,喊来丫鬟翠儿,沏来了一壶茶,两人便在亭子里借着月光喝茶聊天。

“妹妹,你最近有什么心事吗?不妨说来哥听听。”

“也没啥,就是我爹爹出门都快一个多月了,还不见回转,有点担心。”秋玥愁容满面。

“伟杰哥不是一同前去的么,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定会平安归来的。”萧玄武看着为爹爹担忧的秋玥妹妹,甚是心疼。

“你不知道,爹爹出门时告诉我,我国旱灾,田野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几十万张嘴巴巴等着朝廷救济,怎奈国库空虚,君臣一筹莫展。爹爹想为朝廷分忧,带着银两去的。我怕……”

萧玄武也是心下一惊,这兵荒马乱的,又逢天灾人祸,路上的确很乱,安全问题确实令人担忧,但是他不忍心说,只是竭力安慰着她:“不怕,伟杰哥武功高强,会保护好你爹爹的。”

被他一劝,谭秋玥心里也舒服了一点,就说:“夜深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困了。”话毕还拿纤纤玉手掩住小嘴,大大打了一个哈欠。

见状,欲言又止的萧玄武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跟往常一样,丫鬟端来一把梯子,萧玄武一步三回头,爬上墙头,做了个手势,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谭秋玥直到萧玄武人影消失才转身进去屋里,躺倒在锦榻上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又过了一月半。

家奴小午从外面飞跑进来:“夫人,小姐,老爷,回来了,老爷……”

谭夫人正和秋玥用过午膳,在堂屋坐着用茶,谭夫人还在念叨着:“你爹爹此去已经快三月了,算算也应该可以回转了。”

说完端起茶盏,掀开盖子,轻轻吹去浮在上面的茶叶,一口茶刚喝进去,一听小午上气不接下气的话,茶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夫人贴身丫鬟子玉连忙递上帕子,谭夫人接过帕子,一边捂着嘴,一边着急忙慌起身,一手招呼着谭秋玥:“玥儿,快,快,你爹爹回来了,我们去大门候着。”

“是,娘亲,我听到了,爹爹回来了。慢着点!”谭秋玥脸上神采奕奕,笑眼盈盈,整天提着的心,听小午一报“老爷回来了”,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谭锦林带回来的信息却让谭秋玥彻底蒙了。

因着谭家慷慨解囊,主动捐赠了二百万两赈灾款,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帝王龙颜大悦,连连赞赏,亲自题匾称之为“义商”,为示荣宠,皇恩浩荡,不计门第将谭家小女指婚三王子,待及笄后成婚,册封王妃。

其子谭伟杰也被留在京城做皇家卫士。

是以,谭家跻身皇族,位列国戚。

这个消息真心让谭秋玥悲喜交加。喜的当然是家族荣升皇族地位,不再是地位低下的商贾了,谭秋玥为爹爹高兴,为家族高兴。

但难以接受的是却要让她嫁给从未见过面的三王子,对于三王子,谭秋玥完全不了解,民间也没有什么传闻,应该岁数尚小关系吧,太子倒是时有传言。

爹爹说帝王命不可违。这让谭秋玥又忧心忡忡起来,眼见着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五了,及笄之后便要成婚了。

谭夫人看女儿最近又闷闷不乐,知道闺女心思,就劝慰着:“玥儿,这自古以来,女子婚姻都是自个做不了主的。何况这是帝王直接指婚的,这事绝对推不了的。”

谭秋玥抬头看着母亲,眼泪汪汪,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着实令做母亲的心疼。

“女儿啊,母亲就是这么过来的,想当初我跟你父亲也是从未谋面的,如今不也过得挺好?”谭夫人虽然心疼,但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劝说着。

“娘,那不一样的。现在我要去的是皇宫!”谭秋玥嘟着嘴,心神不宁地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萧玄武的身影,心头一痛,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谭夫人叹了口气,把谭秋玥拥进怀里,轻轻拍着谭秋玥的背:“玥儿,你要是实在不想嫁,那就叫你爹爹去跟帝王说说,退了便是了。”

谭秋玥知道,如果这么做,后果很严重。万一帝王龙颜大怒,那必定功过相抵了,说不定还会遭来祸端。

自己不能这么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婚姻,自己个人幸福去让整个家族涉险。

“娘亲,这事女儿也不能做绝,退婚会给家族带来不幸,这是大不孝。女儿只是心里难受,很快便没事的。”谭秋玥似乎一下子长大了。

“女儿,委屈你了,如果你决定了,那要准备了。你成了王妃,娘见你都得行礼呢。”

“娘,你别这么说,王妃这称谓女儿并不稀罕的,我们永远是母女!”谭秋玥强装欢颜。

第三章

谭家慷慨大义,帝王感念嘉奖,本是一桩美谈,可在这个商贾地位低下的时代,落在世俗眼里却变了味儿,尤其那些个生在福窝眼高于顶的贵人们。

“三王妃的王妃之位是二百万两银子捐来的!”

冷嘲热讽之言穿梭在各家贵族府邸,成了侯门公府贵妇小姐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自然个中也有不乏嫉妒,冒酸的。

这些闲言碎语在远离京城的谭家自然是听不到的。

然而三王子应吉却天天能听到,他今年十六了,对于男女之间那些事自然也不是全然不知,他也是不满意父王不征求他意见给指婚,而且还是商贾之女,用二百万两银子买来的王妃,甚是觉得耻辱,让他在几王哥王弟面前甚是觉得没了面子。

这天朝堂之上,帝王正和大臣们商议如何发放赈灾款项一事。

大堂外就有人传报:“三王子殿下觐见!”

堂上应恒帝王说:“宣!”

一个身材修长,温润如玉的翩翩俏公子进入殿内。他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头上发髻高高束起,干净利索,浅蓝色的眼眸清澈得如午夜星辰。

“王儿有何事觐见?”

应吉一甩手臂,撩起袍子,跪下说:“父王,儿臣请愿跟随二王子去驻守边关。”

“嗯?王儿什么时候有这种觉悟了?”应恒似乎已经猜到他的用意。

“男儿当成为国之栋梁!做为王子更应为父王分忧。”

“王儿有心了,朕甚是欣慰,即是分忧,当务之急先迎娶王妃,方显王家风范!”

应吉无言以对,他知道既然帝王已经赐婚,必当一言九鼎,谭家慷慨捐款是义举,父王赐婚是感激也是激励。应吉才知已无路可退。

太子已经有太子妃,二王子也已有王妃,而四五六王子尚且年幼,唯有他再适合。

从朝堂怏怏不乐退出后,应吉就漫无目的地在皇宫溜达,忽然看见远处几名宫女和公主在放纸鸢,应吉心中一动,已经有了主意。

他一时玩兴起,过去跟她们一起玩起了纸鸢,把烦恼事抛之脑后。

在放纸鸢的几名公主中,和菱公主一直觊觎着他,想当王妃的心思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实应吉是知道此女子的心思的。她是母妃妹妹女儿,自从帝王登基,母妃为后,就过来投奔母妃,一直住在宫中,跟应吉也算是青梅竹马。

应吉平时最烦她了,如今正好可以利用,便故意和他们玩在一起。

第四章

那边厢萧玄武也知晓了谭秋玥即将成为王妃的事。如当头棒喝,把他打懵了,他已经在家发了三天三夜的呆。

萧铁匠此时却没有了数落儿子的心思,只觉得这世间的事情竟是如此讽刺,他们父子的命运竟是如此相似,儿子的遭遇跟他如出一辙。

想当年,他跟雪莱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有意,两人都已有婚约。却因为太子来地方乡野巡查,恰好遇见了雪莱上街给她爹爹抓药,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就把雪莱给娶了去。

后来太子登基,雪莱成了当今王后,他们从此天各一方,形同陌路,不,应该说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冬日,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把谭秋玥给迎去了宫里。

……

春光旖旎,桃花初绽,长安城王家园林,齐国君臣一年一度的春日宴正热闹举行。

王家显贵,共聚于此,酒香四溢。王妃公主以及大臣的女眷们个个装扮隆重,如繁花齐放,人比花娇艳。暖阳下,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语闲谈。

说话间,一位紫色广袖罗裙美人翩翩而至,她出现的那一刻,便叫场中万紫千红失了色彩,尤其是那些王妃公主小姐们,目光全集中在此女身上,人们的话题也随之而来。

“原来这就是三王妃谭秋玥啊。”

不远处一女子掩唇讥笑,“商贾出身,王妃头衔都是二百万两银子‘捐’来的。”

“可不,三王子身份何等尊贵,又一向桀骜骄矜,哪里能容忍这等出身的女子做王妃,成婚后,都还没入洞房呢,三王子自动请缨去追查赈灾款贪污一案,一走就是几个月,到现在不归京,谁人不知三王子是故意给她难堪的。”

“洞房花烛夜,新郎跑了,甩下新娘独自守着空房,就连次日向帝王王后请安和三日后的归宁也取缔了,啧啧,三王子还真是把这位王妃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如此不招夫君欢心,我要是她啊,就躲在屋里一辈子不出

门,省得丢人现眼。”

阵阵嘤笑刺耳话语声飘到谭秋玥耳里,她却丝毫不为所动,似周围一切与她无关。

没错,三王子疏远王妃彻底沦为满京城的笑话,那有怎么样?嘴巴长在人身上,爱说不说!

“王妃安好!”

谭秋玥转头看去,只见一陌生女子站在身侧,十六七岁的年纪,柳眉桃面,杏眼含情,袅袅身段包裹在浅绿色桃花衫里,娇柔的人像极了暖阳下绚烂茶花。

“这位小姐是?”

“臣女和菱,家父曾是前太医令,家母为三王子二姨娘。初次相见,王妃有礼。”和菱这么说着,却也只是微微颔首,粗略行礼后细细看着眼前人。

“和菱公主安好。”谭秋玥点了点头,也是不温不火回礼。

和菱移开目光,看了看周围,“怎得王妃一人独坐?三王子殿下呢?”

好好的聊天提他作甚!谭秋玥心里晦气。

她与三王子的传闻早已满天飞了,这姑娘既是王子二姨娘的女儿,在京都怎会不知其中缘由,莫不是上赶着来看笑话的?

“三王子还未归京。”谭秋玥落落大方道。

本以为对方会就此嘲讽几句,不料这姑娘却面露诧异之色,“未归京?不会吧,三王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回来了?”谭秋玥秀眉一扬,这倒让她意外。

“是啊,确实回来了,本公主来春日宴还是三王子送过来的呢。王妃难道不知?”

“我应该要知道吗?”谭秋玥不急不缓道。

和菱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亮晶晶的眼眸泛着轻笑,也不急于回答,相较满腹疑问的人,显得格外悠闲畅意。

“看来和菱公主和夫君很熟啊。”谭秋玥平静道。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呢。”和菱公主微微垂下眼帘,白净的俏脸浮起一抹绯红。

不再需要任何言辞,少女的娇羞已胜过千言万语。

“我听说王妃在此,特意前来拜会下。”

谭秋玥无视和菱公主神色,双眸越过她,望向她身后的花圃,几名女子正采摘繁花,挑出最美一朵,彼此别在鬓间。

和菱公主顺着谭秋玥的目光看去,见此情此景,又继续说:“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但倘若无人欣赏,再美的花儿也只是虚度韶华,诗中有云:‘空房独守,风穿帘子,雨隔窗儿。’此情形当真可怜!”

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谭秋玥打量着眼前人,看到她在笑,笑的三分得意七分讥诮。

“花开堪折直须折?”谭秋玥重复着这句话,末了嗤笑一声,“摘下来的花儿早晚会枯萎,倒不如继续让花留在枝头,即便没人欣赏,至少每年花开不败。有道是:无意苦争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再者,为何一定要有人欣赏采摘才算不负韶华,孤芳自赏不香吗?世间眼盲心瞎之人太多,要是被摘下来后不被珍惜,倒不如在枝头独自美丽。”

听了这话的和菱公主敛去几分笑意,再看向谭秋玥时眼里多了一分幽深,抬起绢帕拭了拭鼻翼,“王妃真是能言善辩,但愿王妃所言为心中所想,而非逞嘴上功夫,背后却泪湿罗巾,斜倚薰笼坐到明。”

看到绢帕后那抹轻蔑的笑,谭秋玥神情闲适,“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王妃真是言语伶俐,看来日后臣女少不得多跟王妃讨教了,毕竟......”她眼泛晶亮,“我们日后是要常见面的。”

第五章

谭秋玥在和菱公主离开后,一人徜徉在花丛中,此时远处一队人策马扬鞭,飞驰而来,尘土飞扬,领头的便是三王子应吉。

“三王子到!”那边帝王和王后身旁,宦官长青高声通报道。

帝王两眼露出欣赏色,此次应吉在大婚之日,还自动请缨,追查救灾款被私自吞没一案,办得相当漂亮,查出大小贪污腐败官员一干人等十几个。

“王儿办事英明果断、才智过人,为国家稳定与繁荣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当是国之大幸!”

“谢父王夸赞,儿臣自当更加勤勉!”

“好好好,哈哈!”

“见过母妃!”王后雪莱看着神采奕奕的三儿子,也是开心!她自从嫁给应恒后,生了三个儿子,都相当优秀。

“儿一路风车劳顿,必定累坏了,要不回寝宫歇歇,你大婚后还没和王妃好好聚过呢,去见见她?”雪莱对着应吉说。

应吉自然是不想的,但又不愿违背母妃意愿,便点头答应。

太子妃说:“方才见谭王妃在那边花海赏花,还与和菱公主说话来着。”

她伸手一指,大家寻声看去。

果然,那片桃花下站着一窈窕女子。雪莱说:“去吧!”

应吉点点头,朝着那边美人而去,他本以为谭秋玥只不过一乡野村姑,最多就是家里钱多,应是带着满身铜臭味的。加上一开始对她印象就差,所以也是心不在焉没放心上,只想着见过她一面就找好朋友方加生玩儿去。

快走近谭秋玥,她大概是听见脚步声有人靠近,扭头一看,见是一翩翩公子向她走来。她礼貌地朝他微微一笑。

一笑倾城!

应吉呆住了,感觉自己心跳加速,脚步顿止。

回眸一笑百魅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这大概是应吉脑海中能想到的最美的词了。其实他觉得这一刻,世上没有什么更好更美的语言来形容她的美。

谭秋玥见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肤色犹如羊脂白玉般浑然天成,清新雅致,尤其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

谭秋玥见他呆立在那边,以为并非找她,正想转身继续赏花,却有道声音传来:“三王子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呢?哦,你来看谭王妃的吗?”

谭秋玥其实在婚礼上对应吉只是从盖头布内匆匆一撇,并没见到过他的尊容,如今一听他便是应吉,便不慌不忙施过一礼:“原来是三王子驾到,臣妾有失礼数,只因臣妾不识君,望见谅!”

这不卑不亢,有礼有节,颇有大家闺秀风范。

“三王子哥哥,我们该回宫了吧,你不是答应送我回宫的么。”应吉回京后,并非马上过来,他是跟一帮公子哥去逛了一圈,那些公子哥们还带着几个公主,其中就有和菱公主,她一见到他,就缠着他,为摆脱麻烦才随口一说的。

他理也没理和菱公主,只是过去虚扶一下谭秋玥:“王妃不必多礼!”

一近身,但觉谭秋玥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他都有些看痴了。和菱公主看着三王子的神情,顿时像喝了三大碗醋,直往外冒酸水。

和菱公主急忙过去拉住应吉衣袖:“走啦,走啦,三王子哥哥,我们先走吧……”还在神游中的应吉被和菱公主拖着往前走,又回首望了一眼谭秋玥,欲言又止!

他似乎还很蒙,走出很远,才想起应该也要叫上王妃一起回的。

谭秋玥望着远去的两人背影,自嘲地笑笑,心想:这都什么事,谁稀罕跟你抢男人!

第六章

萧玄武自从谭秋玥嫁进皇宫成为王妃,成天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不知晨昏!

萧铁匠看着如此消沉颓废的儿子,也是恨铁不成钢。

有一天,他进了萧玄武房间,见他蒙头大睡,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掀开被子,把他从床上拽起。

“你给我有点出息好不好?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的。好男人志在四方,有点雄心大志行不?”

萧玄武昏昏沉沉睁开眼,脑子还是有点混沌,他双眼红肿,呆滞又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萧铁匠挥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把萧玄武打得脸扭过去,耳朵都嗡嗡作响,这才让他清醒过来了。

萧铁匠也平复了下起伏的心情,说:“儿啊,咱不能让人瞧不起,你要有出息,海阔天高任尔飞,何必执着儿女之情。你去江湖上闯一闯,就会知道,这世间还有许多事情值得你去做。去吧,去锤炼自己的意志,只有你强大了,才能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懂吗?”

也不知道萧玄武是被父亲打醒了,还是自己一下子开窍了。他猛然醒悟过来,是啊,他可不能就这样颓废下去,他要有所建树,他日若能再见谭秋玥,也能挺起胸脯,让自己喜欢的心上人能对他刮目相看,别无他求!

但是他还有一个最后的心愿,他想最后再看看她。

萧玄武背上包袱辞别父亲,踏上了去京城的路。一路风餐露宿,走了一月半有余,终于到了长安城。

他看着皇宫建筑的非凡气派:巍峨的宫墙、耸立的殿宇以及精美的石雕,这宫殿建筑群让他瞠目结舌。果然外面的世界就是不一样,连宫殿都那么非凡气魄。

又想到秋玥妹妹住在这深宫高墙内,无依无靠,该多么无助呀。宫里,他是进不去的,他得想方设法找谭伟杰哥哥帮忙,无论如何让他见一面。

萧玄武一边在城里四处闲逛,一边思忖:我何不在这京城学一门武艺,等我强大起来,可以保护秋玥妹妹。

主意已定,他就在城里四处寻找武馆,想去学门武艺,小时候爹爹曾经教他一些拳脚功夫,那只是三脚猫功夫,算不得数的。

此时,应吉策马扬鞭过来,后面跟着和菱公主的仪车。他现在好像满脑子都是谭秋玥的身影,像入了魔,甩也甩不走,策马在街上也不知减速。

心神不宁的他随着马蹄声一路奔驰向前。

突然,前面不远处一个挑着担的老农,没有瞧见前面有车马过来,还低头一个劲往前走,不知避让。

等应吉看到他已经来不及了,他急忙揽住马缰绳,那马突然被勒住,仰头长嘶吼一声,两只前蹄高高而起,应吉猝不及防被摔了下去,萧玄武刚巧在身侧,他下意识伸出双臂,竟稳稳接住了应吉。

定格!两个少年都愣住了,没了动静,互相双目注视对方,应吉感觉这少年眼眸莫名熟悉。

“三王子哥哥,你还好吧?”直到跳下车跑过来的和菱公主焦急的声音突兀响起,萧玄武才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应吉往地上一拋。

“哎哟,你不会轻点扔吗?”应吉摸着摔疼的屁股没好气地说。

“扔重了吗?来来来,再让我重来,这次我保准扔轻点!”萧玄武一听此人就是三王子,气已经不打一处来,想再狠狠摔他一下。

他伸出手,做势再要去抱他,应吉却顺势拉住萧玄武的手一跃而起:“谢了,你救了本王,本王当重酬与你,你说,你想要啥酬劳?”

“酬劳?”萧玄武正愁进不了宫呢,这不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他连忙双手抱拳,行礼:“三王子殿下,酬劳就不必了。臣民自小四处流浪,地当床天当被,无父无母,无处可去,愿追随三王子殿下,做个小厮便好,有口饱饭吃便知足了。”

应吉一听自觉不好,连连摇头。

萧玄武一愣,三王子摇头是什么意思?

应吉回首跟手下说:“你们都先回宫,我跟这位侠士有事相商!”

萧玄武满头黑线,侠士?有事相商?

我跟你个情敌有屁事相商,只求你把我带到宫里,见到秋玥妹妹就万事大吉了。

想不到的是,应吉把萧玄武带到了酒馆,叫店家好酒好菜伺候!

萧玄武酒足饭饱,摸摸肚子:嗯,这三王子人还挺仗义的哦。

“三王子殿下,咱们现在可以进宫去了吧?”

“你当真要做我的小厮?”应吉问他。

“当真!”

“不后悔?”

“不后悔!”

两人便朝王宫而去。萧玄武暗自腹诽:这三王子还挺好忽悠的!

第七章

萧玄武跟着三王子大摇大摆地进得宫来,他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哎,我说殿下,这宫殿内整那么多屋宇做甚,有那么多人住吗?多浪费呀。”萧玄武孤陋寡闻,不耻下问。

“要的呀,王宫有好多部门呢,每个部门几百号人呀,都还嫌不够多呢。”应吉觉得萧玄武甚是天真,好玩,跟他相处很是轻松自如,为此又多生出几分好感。

两人一路行来,到了他大婚后居住的景仪宫,进门前应吉感觉心跳如雷,身不由己停住了脚步。

萧玄武莫名其妙:“殿下,咱走错了?”

应吉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心慌慌的。”

“嗯?”萧玄武自然不解。

婚后应吉都还没踏入此寝宫,还把如花似玉的王妃给丢下那么久,让她独守空房,必定还遭人耻笑。越想越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

两人进去,绕过九曲回廊,流水假山,亭阁楼宇,这寝宫占地面积也太大了吧,走了那么久还没到寝室。

两人借着旁边宫人提着的宫灯照出来的光晕,又转过一个拐角,才看到有一个庭院,院子里谭秋玥正借着月光在看书。边上有婢女丫鬟在给她打芙蓉扇子,大概在赶虫子。

萧玄武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秋玥妹妹。他眼里已经噙满了泪,真想大喊一声扑上去抱住她。

而应吉则是呆呆望着眼前美人,感叹一声: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婢女一回头看到了应吉,急忙施礼退下。

谭秋玥这才抬头向两人望过来。一眼就见到站在应吉旁边的萧玄武。惊得她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地上,她急忙站起身,伸出纤纤玉手指着萧玄武:“你,你,萧……”

萧玄武使劲挤眉弄眼,又是拿起一根手指放唇上做出“嘘”禁声状。

应吉看谭秋玥吃惊的样子,扭头看看萧玄武,他早已经恢复如常。

应吉自觉王妃吃惊是见到了自己,毕竟婚后他确实还是第一次踏入。

他朝她过去,想到后面还跟着萧玄武,便又转身吩咐宫人:“给玄武兄安排住处,就住偏房即可!”

玄武兄?就这一会功夫三王子殿下把他当兄长了?哇哈哈,这个可以有!

王子寝宫偏房应该也很豪华吧?萧玄武想着,跟谭秋玥使劲眨了眨眼睛!

“诺!”宫人随即带萧玄武下去,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拿手做“嘘”状。

“王妃!”应吉轻唤一声。

“殿下!”谭秋玥还处在见到萧玄武的震惊中,见萧玄武不断做着古怪表情,知道叫她别出声,这个调皮捣蛋鬼,又不知道搞什么鬼名堂,不过能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再次见到萧玄武,谭秋玥还是很开心的,她脸上的笑容不自然展现。

又把应吉看得呆住,好一会才出声轻唤一声,把谭秋玥从神驰中唤醒,连忙施礼回应。

“对不起!”应吉出口,谭秋玥又吃了一惊,三王子竟然跟她说对不起?

她抬眸看去,月光下,他身姿欣长挺拔,雍容矜贵,俊美的脸上一双凤目清睿明澈,又带着几分散漫。

与生俱来的王族气度让他夺目,玄色描金蟒袍随风轻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迷人的金贵气息。

这便是她名义上的夫君。这位风光霁月三王子,果然诚不欺人,若没有那些不着调的行径,这应该也是个朗艳独绝的王子。

谭秋玥心中正转着心思,却见应吉又说道:“我不应该致你于不顾,成婚当日去公干!”

“成婚当日去公干,不是你自动请缨的吗?既是殿下自愿前去,自然是有去的缘由,自是不必跟臣妾说对不起的。”谭秋玥说,“家国万事,当以国为重,殿下没有做错。”

应吉见谭秋玥伶牙俐齿,话语中又不失明智,心中再次生出愧疚之意,也颇有感慨。识人真不可偏听呀,自己堂堂王家贵子,还不如一个乡野村姑呢。

谭秋玥想到自己背负的嘲笑都是拜他所赐,芝兰玉树在她眼里也是纨绔浪荡。

想罢,谭秋玥又一施礼:“妾身已困乏歇歇去了,殿下请自便!”

说完转身便进入屋里,把门关上。被谭秋玥冷落了的应吉很是失落,他来到偏房,见萧玄武正探头探脑往门外面张望:“看什么?”

“哦,没,没什么?殿下你过来做甚?”

“过来还不是睡觉,能做甚?”

“那你跟王妃……”

“王妃现置我气来着,待我慢慢哄她便是。”

萧玄武心下窃喜,看来秋玥妹妹并不待见三王子殿下呀,太好了!

他躺在锦缎柔软的床榻上有点睡不着,他仔细思量着,如今既然秋玥妹妹已经出嫁,君子万万不可觊觎人妻,只要看到秋玥妹妹开心,过得幸福就好,我既然混进了宫,就安分呆在她身边,看着她,只要在她身边什么都好说。

第八章

时光荏苒,一晃就过去了三年。如今萧玄武和三王子已经成了莫逆之交,谭秋玥也有了一个胖嘟嘟的小不点。小不点成了萧玄武的小尾巴。

“快下来,二舅带你去放纸鸢好不好?”大舅自然非谭伟杰莫属,他便成了名正言顺的二舅。

“不要,我要看下面的小姐姐,好漂亮的!”

“你个小色鬼,怎么跟你爹爹一个德性的!”

“你再说一遍,跟谁是一个德性?”应吉刚进来就听到背后有人在诋毁他,不但诋毁他,还教坏他的儿子。

“爹爹……”小不点一见应吉就赶紧从假山上下来,一个不小心就脚踩空了,身子往下坠落,萧玄武眼疾手快,一下子仰天躺地上,做了小不点的肉垫!

“哈哈……”小不点感觉很好玩,趴在萧玄武身上还像青蛙一样蹦跳着。应吉赶紧过去抱起儿子,在他嫩嫩的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像谁呢?这么调皮!”

“像我呗!”萧玄武从地上一跃而起,拍拍身上灰尘。

“滚!”应吉抬脚踹了他一屁股。

“你两个当着宝儿打架可不好,别教坏了我儿子。宝儿过来,来母妃这儿!”谭秋玥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看着这两个幼稚鬼担心儿子的教育问题。

不日,匈奴入侵,齐国周边烽烟四起,应吉,萧玄武,谭伟杰都出征了。

谭秋玥抱着小不点宝儿,站在了送行队伍里,应吉紧紧搂住妻儿,久久舍不得放手,谭伟杰也过来拥抱了妹妹和宝儿。萧玄武也张开了手臂,紧紧拥抱了他们娘俩:“一定要好好把宝儿给教育好哦,我回来还要跟他玩儿的,那时应该会更有趣了!”

“嗯,一定要平安归来呀!”

应吉在一旁黑着脸,这两男人怎就一个个地想觊觎他的女人?

……

在边境,士兵们身披重甲,手持锋利的剑和长矛,冲锋陷阵。战马嘶鸣声混杂着号角声,每一场战斗都既残酷又惨烈,应吉看着一排排倒下的士兵,眉峰紧皱。

最惨烈的一次战役后,一片荒凉,只剩下残破的城墙和烧焦的树木。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夹杂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断裂的箭矢和残破的盾牌散落在地上……

三个人站在断垣残壁上,心情沉重。突然一声呼啸,一支箭直接朝着应吉心窝射来,萧玄武直接一转身抱住应吉,“噗”的一声,肉被刺穿的声音是那么刺耳,血从背后喷出,溅在应吉的脸上。

静止,稍后响起两声凄厉的嘶吼:“不……玄武!”

两年后,应吉带着将士们凯旋归来。

应吉骑在高头大马上,虽风尘仆仆,却仍不失威风凛凛。他怀中捧着的是萧玄武的骨灰盒。

“玄武兄,我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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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ing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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