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三国演义》第十回

感冒的梵高 • 2024-02-05 22:47 • 杂文

勤王室马腾举义

报父仇曹操兴师

马腾

却说李傕和郭汜二贼想要冲进皇宫杀掉汉献帝。张济和樊稠劝阻说：“不行不行。现在如果杀了皇帝，恐怕天下人心不服，我看不如仍然奉他为主，把关东诸侯诓哄入关，除去朝廷忠臣后再杀掉皇帝，天下可图。”李傕和郭汜两人听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就收起了兵器。

汉献帝在城楼上宣布诏谕说：“王允既然已经被诛杀了，你等军马为什么还不退出？”李傕、郭汜说：“我们对王室有大功，皇帝您还没有封赏我们，所以我们不能退军。”汉献帝问：“卿等想要什么官爵？”李郭张樊四人就把自己想要的官职写在纸上传递上去。

汉献帝哪里敢不听从，加封李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钺，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假节钺，两人共同执掌朝政；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张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领兵屯驻弘农，其余李蒙、王方等都被封为校尉，然后众贼才谢恩领兵出城。

四人又下令追寻董卓的尸首，只找到些零碎皮骨，用上好的檀香木雕刻成人体形状，大规模进行祭祀，用刘氏诸王的礼仪穿上衣冠入棺装殓，选择吉日迁葬郿坞城。在下葬之时天突然起大雷雨，平地水深数尺，几声霹雳震开棺材，尸首露出棺外。李傕他们等到天晴再次下葬，当夜又是大雨响雷。三次改葬都不能成功，零皮碎骨都被雷火消灭。可见上天对董卓的怒气，真是到了极致！

且说李傕、郭汜掌执掌朝大权之后，肆意妄为，残害百姓。秘密派心腹人以服侍汉献帝为名进行监视，汉献帝每天如坐针毡。朝廷里的官员升迁任凭二贼喜好。为了增加威望，特地宣召朱儁入朝封为太仆，名义上共同执掌朝政。

有一天，探马报告说西凉太守马腾联合并州刺史韩遂，率军十多万人以讨贼为名杀奔长安而来。原来两将先前曾经派人进入长安城内，暗中结连侍中马宇、谏议大夫种邵、左中郎将刘范等三人为作内应，共同讨伐贼党。三人秘密奏报汉献帝，汉献帝封马腾为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各自受了密诏后共同起兵讨伐。

当下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听说大军将到，聚集在一起商议对敌之策。谋士贾诩说：“两军远道而来，我方只能深沟高垒坚守不战，不出百日他们粮草耗尽必然自行撤退，然后我们率军追击，两将可擒。”李蒙、王方出来说：“一仗不打就防守不是什么好计策。我俩愿意带领精兵万余人，出马斩下马腾、韩遂的人头，献到麾下。”贾诩说：“如果现在出击，一定会被打败无疑。”

李蒙和王方两人齐声说道：“如果我们两个人战败了，情愿按照军法被斩首。如果我们得胜而还，你也要把吃饭的家伙输给我们才是。”贾诩对李傕和郭汜说：“长安城往西二百里有盩厔（音zhōu zhì，周至）山，地势十分显要，可让张济和樊稠两位将军预先屯下兵马，坚壁防守。然后让李蒙、王方带兵去迎敌，就可确保万无一失。”李傕、郭汜采纳了贾诩计谋，点起一万五千人马让李蒙、王方率领出战，两人满怀信心而去，在离长安二百八十里的地方安营下寨。

西凉兵征尘滚滚迎面杀到，李蒙和王方两个率军迎击，西凉军马在大路上摆开阵势。马腾、韩遂并马而出，遥指着李蒙、王方骂道：“反国之贼！谁替我擒他过来？”话音未绝，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手执长枪坐骑骏马，从阵中流星一般而出。

原来那小将是马腾之子马超，字孟起，年方十七岁，英勇无敌。王方欺负他年幼像个白面书生，想捡个便宜，跃马迎战。两人才战不到数个回合，王方被马超一枪刺于马下，马超圈马便回。李蒙见王方被刺死，纵马从马超背后赶来袭击，马超故意装作不知。马腾在阵门下着急地大叫：“我儿当心，你背后有人偷袭！”声音未绝于耳，只见马超已将李蒙擒在马上。原来马超明知李蒙追赶却故意退走，等他拍马举枪刺来之时，马超轻轻将身一闪，李蒙扑个空，两马相交之时李蒙被马超轻舒猿臂，生擒过去。

王方、李蒙的军士没有了主将后望风奔逃，马腾、韩遂乘势追杀，大获全胜，直追赶到山隘口安下营寨，把李蒙斩首号令。

李傕、郭汜听说李蒙和王方都被马超杀了，这才相信贾诩有先见之明，赶紧采用其计策，只是紧守关防，任由敌人骂战并不迎敌。果然西凉军没有坚持到两个月粮草便已耗尽，只好商议退兵。

恰好这时，长安城中马宇家里仆人供出其家主人和刘范、种邵勾连马腾、韩遂，作为内应。李傕、郭汜大怒，把三家老少全部抓来在市曹斩杀，把三人首级送到阵前号令。马腾、韩遂看到军粮已尽，内应也已败露，只好拔寨退军。李傕、郭汜命令张济率军追赶马腾，樊稠率军追赶韩遂，西凉军大败而退。

马超断后死战杀退张济。樊稠追赶韩遂，在陈仓附近就要赶上。韩遂勒马对樊稠说：“我和你本来是亲老乡，今天为什么如此绝情追赶？”樊稠也勒住马答道：“上命不可违！”韩遂说：“我来长安是为国家报效，你怎么能苦苦相逼呢？”樊稠听完这话后拨转马头，收兵回寨，放韩遂退走了。

却不提防李傕的侄子李利看见樊稠放走了韩遂后，马上回去报告了他的叔叔。李傕大怒，就想要兴兵讨伐樊稠。贾翊劝告说：“当前人心惶惶，再动干戈肯定会引起大乱。不如假意摆设宴席，请张济和樊稠前来庆功，在席间擒杀樊稠，不费吹灰之力。”

李傕听罢大喜，便设宴把张济、樊稠请来。两将不明就里，欢欢喜喜前来赴宴。酒到半酣时，李傕忽然变脸说：“樊稠为什么交接韩遂，是想造反不成？”樊稠大惊，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早被埋伏的刀斧手斩杀在桌案前。直吓得张济跌倒在地叩头不止。李傕扶起张济说：“樊稠因为谋反所以才杀了他，你是我的心腹，不用害怕。”李傕将樊稠的军兵划拨给张济统领，张济率兵回驻地弘农去了。

李傕、郭汜自从这次战败了强悍的西凉兵后，关东诸侯再也没有人敢提反对意见。贾诩多次劝李傕、郭汜要安抚百姓，接纳贤豪，此后朝政才稍微有所好转。却不想青州黄巾军又聚集起数十万人起来造反，太仆朱儁说保举一人可破群贼。李傕、郭汜忙问是什么人，朱儁说：“要破山东群贼，非曹孟德不可。”李傕说：“孟德现在在哪里？”朱儁说：“曹操现为东郡太守，手下军兵很多。如果派此人讨贼，众贼不出几日就可攻破。”李傕大喜，连夜起草诏书派人送往东郡，命令曹操和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

前文书说曹操离开洛阳去了扬州，和夏侯惇一起招募兵马，当时的扬州刺史陈温、丹杨太守周昕等人拨给曹操军兵四千余人。经过几年苦心经营，在连续打了几次胜仗后势力逐渐壮大，好友袁绍表奏朝廷曹操为东郡太守。曹操领了圣旨后，就马上会合鲍信兵马，与黄巾军在寿张（今山东省聊城市阳谷县）展开大战。

鲍信亲自率军杀入重围，一阵激战后被黄巾军所杀。曹操设置埋伏，一战击溃黄巾军，乘胜追击黄巾军到济北，有数万黄巾军投降。曹操用收编的黄巾军打头阵，兵马所到之处无不归降。不出百余日，招安到降兵三十多万、男女一百多万人口。曹操挑选其中精锐，重新训练后号称为“青州兵”，其余的全部卸甲归田，此后“青州兵”成为曹操军事集团作战的主力。

捷报传到长安后，朝廷加封曹操为镇东将军，曹操在兖州招贤纳士。这时有叔侄二人前来投奔曹操：他们都是颍川颍阴人，叔叔姓荀名彧，字文若，荀绲之子，原来跟随袁绍，现弃了袁绍来投奔。曹操和荀彧交谈后大喜道：“你真是上天派来助我的今世张良啊！”曹操任命荀彧为行军司马。荀彧的侄子叫荀攸，字公达，比荀彧大六岁，世人都称他为海内名士，曾经官拜黄门侍郎，后来弃官回乡，现在和他叔叔一起来投奔曹操，曹操任命荀攸为行军教授。

荀彧说：“我听说兖州有一贤士，不知道这人现在在哪里。”曹操问他是谁，荀彧说：“这人是东郡东阿人，姓程名昱，字仲德。”曹操说：“我也是久闻此人大名。”天是派人四下寻访，最后得知他隐居在山中读书，曹操亲自拜请。程昱来见后曹操大喜。程昱对荀彧说：“我孤陋寡闻，才识短浅，不值得荀公推荐。荀公的老乡姓郭名嘉，字奉孝，那才是真正的当今大贤，为什么不去请他而来？”荀彧猛然省悟说：“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人！”

曹操亲自到兖州聘请郭嘉，共同谈论天下之事。郭嘉推荐光武帝的嫡系子孙姓刘名晔，字子扬，淮南成德人。曹操也马上亲自聘请刘晔到来。刘晔又推荐两人：一个是山阳昌邑人，姓满名宠，字伯宁；另一个是武城人，姓吕名虔，字子恪。曹操也早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声，马上聘为军中从事。满宠、吕虔又共同推荐一人，此人是陈留平邱人，姓毛名玠，字孝先，曹操也聘为从事。

这时又有一将领数百人来投奔曹操。这人是泰山巨平人，姓于名禁，字文则。曹操见于禁弓马熟娴、武艺出众，就任命为点军司马。

典韦

有一天，夏侯惇领一黑面大汉来见曹操，曹操问是何人。夏侯惇说：“这人是陈留人，姓典名韦，勇力超过常人。原来跟随张邈为将，因为和帐下人不和，持刀杀死数十人后逃窜到山中。夏侯惇出去打猎，看见典韦正追逐猛虎过山涧，便收在军中效力，现在专程来推荐给主公。”曹操说：“我看此人容貌魁梧，肯定有勇力。”夏侯惇说：“他曾经替朋友报仇杀人后，提着其人头大摇大摆走出闹市，数百官兵不敢靠近。现在他所使用的两杆铁戟，都重达八十余斤，提着上马后仍然使用如飞。”

曹操就让典韦演示一下。典韦持戟拍马，往来驰骋。忽然帐下大旗被狂风所刮，眼看着就要倒下，几十个军兵合力也把持不住。典韦下马后喝令众军士退后，只用一只手执定旗杆立在狂风之中，旗杆巍然不动。曹操对典韦说：“你真是古代的恶来重生！”于是任命典韦为帐前都尉，脱下身上所披锦袄，摘下自己的骏马雕鞍赏赐给典韦。

从此之后曹操部下文有谋臣，武有猛将，威镇山东。曹操便派泰山太守应劭去瑯琊郡接父亲曹嵩前来。曹嵩自从避难陈留后又隐居瑯琊。当天接了曹操书信，便和儿子曹德及一家老小四十多人，带随从仆人共计一百多人、车一百多辆，高高兴兴直奔兖州方向而来。

途中经过徐州（东汉后期徐州的管辖范围包括现在江苏省长江以北地区和山东省东南部，州治在现在的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三国曹魏后期迁到现在的徐州市。——作者注），徐州太守陶谦字恭祖，为人温厚纯笃，想借此机会巴结曹操，得知曹操的父亲经过徐州时，便出境迎接。见面后再拜致敬，大摆宴席盛情款待两天。曹嵩要离开时，陶谦亲自送出徐州城外，并且派都尉张闿率领五百名军兵跟随护送。

泰山郡

曹嵩率领家小来到了泰山郡华县境内。也活该出事，当时正值夏末秋初，忽然间天下起暴雨，一行人只得去附近的一座古寺暂时歇息避雨。

寺里有僧人接入，曹嵩安顿好家小后，命令张闿把军马都屯在两廊之下。众军士衣装都被雨水打湿，连声抱怨。张闿召来手下头目到僻静的地方商议说：“我们本是就是黄巾军出身，勉强投降归顺陶谦后，却一直没有捞到任何好处。现在曹家辎重车辆无数，你们天天想要富贵，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就在今夜三更一起砍将进去，把曹嵩一家全都杀光，抢了财物后一起去山中落草为寇。你们感觉此计怎么样？”众军士全部点头同意。

当夜风雨正急，曹嵩未睡正在闲坐之间，忽然听见四面喊杀声震天。曹德提剑出门察看，刚出门就被捅死。曹嵩慌忙领着一个小妾逃入后院，想要爬墙而跑，怎奈小妾身体肥胖爬不上墙头。曹嵩在慌乱中和小妾躲藏在厕所之中，被乱军冲进来杀掉。应劭死命逃脱，投奔袁绍去了。张闿杀尽曹嵩全家后抢了财物，一把大火烧掉寺庙，带领五百人逃奔淮南落草去了。后人有诗曰：

“曹操奸雄世所夸，曾将吕氏杀全家。如今阖户逢人杀，天理循环报不差。”

当下应劭手下逃回的军士，把情况报告给曹操。曹操听完后晕倒在地，众人上前救起。曹操咬牙切齿说道：“陶谦纵容士兵杀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现在我命令尽起全部大军洗荡徐州，方雪我恨！”于是只留下荀彧、程昱带领军三万守卫鄄城、范县、东阿三县，其余人马全部杀奔徐州而去。

曹操命令夏侯惇、于禁、典韦为先锋，杀红了眼的曹操下死命令：只要攻下城池，要将城中百姓全部屠戮，以雪父仇。当有九江太守边让和陶谦交情莫逆，听说徐州有难，率领手下五千名军兵前来相救。曹操听说后大怒，让夏侯惇在半路截杀。

当时陈宫在东郡担任从事，也和陶谦有交情。听说曹操起兵报仇，声言杀光百姓，连夜前来见曹操。曹操知道陈宫是为陶谦来做说客，想要不见，又推脱不了原来救命之恩，只得请陈宫入帐中相见。

陈宫说：“现在我听说明公兴大军兵临徐州，要报尊父之仇，所到之处要杀光全部百姓，我因此特地来进一言。陶谦是仁厚君子，并非是那种好利忘义之辈。尊父之遇害全是那张闿恶行，不是陶谦的罪过。并且各州县的老百姓，与明公有何冤仇？杀害无辜的老百姓从来就是不仁义的做法，望明公三思而后行。”曹操大怒说道：“当初你弃我而去，现在还有什么面目再来见我？陶谦杀了我全家人，我发誓要把陶谦摘胆剜心，以雪我恨！现在你来替陶谦游说，你这么聪明，难道就不知道我根本不会听吗？”陈宫退出叹息道：“我再也没有面目回去见陶谦了！”陈宫投奔陈留太守张邈去了。

且说曹操大军所到之处，杀戮人民，挖掘坟墓。陶谦在徐州听说曹操起大军以报仇为名杀戮百姓，仰天痛哭道：“我得罪了上天，致使徐州之民受此大难！”急忙聚集手下众官员商议。

曹豹说：“曹军马上就要来到，怎么能够束手就擒！我愿意出兵迎敌。”陶谦只好率兵迎战，远远望见曹军如铺霜涌雪，中军竖起白旗二面，写着“报仇雪恨”四个大字。双方军马列成阵势，曹操纵马出阵，身穿缟素，扬鞭大骂。陶谦也出马在门旗下，欠身施礼说：“陶谦本来想交好明公，所以让张闿带兵护送家小。不想张闿贼性不改，才发生现在的事情。这实在和陶谦没有任何关系，望明公仔细体察。”曹操大骂道：“老匹夫！你杀了我的一家老小，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谁替我上前生擒此老贼？”

夏侯惇应声而出。陶谦慌忙退回阵中。夏侯惇紧紧追赶，曹豹挺枪跃马前来迎敌。两马相交战了几个回合，忽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两军全都乱了阵角，只好各自收兵回营。

陶谦退入城中，与众人商议说：“曹军势大难以抵挡，我想把自己绑起来去曹营中请罪，任他宰割，只要能救了徐州郡里老百姓性命就行。”陶谦话音未落，有一人上前说道：“府君您久镇徐州，人民感恩戴德。现在曹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想很快攻破我城也不那么容易。府君和城中百姓只要坚守不出几天，我虽然才干不济，但只要略施小计，定叫那曹操死无葬身之地！”众人大惊，便问这人到底有什么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