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研读299：张汤传（四）
张汤传（四）
张安世看到自己父子全都尊显，心中经常感觉不安，他请求让自己的儿子张延寿出京递补为官吏，汉宣帝任命张延寿为北地郡太守。一年多后，汉宣帝怜悯张安世年老，身边没有人照顾，就征召张延寿回京担任左曹、太仆。
当初时，张安世的哥哥张贺受到卫太子刘据宠信，刘据兵败自杀后，他的宾客都被诛杀。张安世替张贺上书求情，张贺这才得以被判处下蚕室处以腐刑。张贺后来担任掖庭令，当时的刘病已以汉武帝曾孙的身份被收养在掖庭中。在内心中，张贺对刘据之死感觉很无辜，现在的刘病已孤身年幼，所以对刘病已进行精心抚养照顾，彼此感情非常深厚。刘病已长大成人后，张贺教育其读书，让他阅读《诗经》，并为刘病已筹划迎娶了许广汉的女儿为妻，拿出家中的钱财作为聘礼。
在刘病已身上有很多奇异的事情发生，其事情记载在《汉宣帝纪》中。张贺听说这事后，就对张安世说起，称赞刘病已才智超出常人。张安世立即制止张贺，说现在少主在位，不应当称赞汉武帝的曾孙。
汉宣帝刘病已继位后，张贺已经去世，汉宣帝对张安世说：“掖廷令平时称赞朕，将军及时制止，这事做得很对。”
汉宣帝追念张贺的恩情，想要追封张贺的坟墓恩德侯墓，设置二百家看守坟墓。张贺有一个儿子早年夭折，他没有其他子嗣，汉宣帝让张安世的儿子张彭祖过继给张贺守祖。张彭祖在小时候和汉宣帝同席研读书籍，汉宣帝想要加封其侯爵，就先赏赐他关内侯爵位。
看到这些后，张安世力主辞掉张贺的封号，又要求减少看守坟墓的户数为三十户。
汉宣帝说：“我这是对掖廷令的封赏，不是因为将军你。”张安世这才不再坚持，以后也不敢提反对意见。
汉宣帝下诏书说：“特为原掖廷令张贺设置看守坟墓三十家。”汉宣帝亲自为张贺选定看守坟墓人的住处，就在坟墓以西斗鸡翁舍往南，汉宣帝少年时期曾经在那里游玩过。
第二年，汉宣帝再次下诏书说：“朕身为微末百姓时期，原掖廷令张贺对朕辅道，教育朕研修文学经术，恩惠卓越，其功甚伟。《诗经》中说：‘无言不仇，无德不报。’现在就加封张贺弟弟的儿子、侍中、关内侯张彭祖为阳都侯，赏赐追封张贺谥号为阳都哀侯。”
这时，张贺有个孤孙叫做张霸，这年才七岁，也封为散骑、中郎将，赏赐关内侯爵位，食邑三百户。张安世看到父子都被封侯，在位权力太盛，就上书不再领取相应的俸禄。汉宣帝下诏给都城内库，另外收藏张氏无名钱达到上百万。
张安世位尊为公侯，食邑一万多户，仍然身穿普通的黑绸服装，他的夫人亲自纺纱织布。家中的童仆七百人，也都各自凭手艺做事，在内修治产业，累积细微钱财，所以能增殖产业，其富裕程度超过大将军霍光。汉宣帝十分忌惮霍光，但对张安世十分亲近，和张安世的亲密程度上远远超过霍光。
公元前62年春天，张安世生病，他向汉宣帝上书辞掉侯位，请求告老还乡。汉宣帝回复说：“将军年老生病，朕十分怜悯。将军虽然不能再处理政事，却仍然能折冲万里。君侯是先帝大臣，明白治乱之道，这为朕所不及。还能供朕询问政事，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呢，还上书归还卫将军、富平侯印？你这是对朕薄情，忘记故交，不是朕所期望的！希望将军加强饮食，及时就医服药，打起精神，以便辅养天年。”
张安世强撑着起来处理政事，到了秋天去世。汉宣帝赠送印绶，送来轻车武士，谥号敬侯。赏赐在杜东县的坟茔，挖土起坟，修建起坟墓旁的祠堂。他的儿子张延寿继承爵位。
张延寿这时已经位列九卿，继承侯位后，封国在陈留，别邑在魏郡，租税收入一年超过千万。张延寿自认为没有什么功德，无凭无据长久继承先人所封的大国，多次上书减少户邑，又通过弟弟、阳都侯张彭祖向汉宣帝真诚请求。汉宣帝认为张延寿有谦让之德，就迁徙他的封地到平原，合并为一国，户数和原来一样，但租税收入减半。张延寿去世后，谥号为爱侯。张延寿的儿子张勃继承爵位，担任散骑、谏大夫。
汉元帝刚刚继位，诏令列侯举荐秀才，张勃举荐了太官献丞陈汤。后来陈汤犯罪，张勃受牵连被削夺食邑二百户。恰好这时张勃去世，所以赏赐谥号为穆侯。后来陈汤在西域立功，人们这才知道张勃非常知人，他的儿子张临继承爵位。
张临也很谦虚节俭，他每次登临阁殿，经常叹息说：“桑弘羊和霍禹就是我的前车之鉴，难道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张临去世后，他把财产全都分给宗族故交，薄葬不起坟头。张临娶了敬武公主为妻，他死后，他的儿子张放继承爵位。
鸿嘉年间，汉成帝效仿汉武帝的做法，经常和身边近臣游玩饮宴。张放是公主的儿子，而且聪明伶俐受到宠爱。张放娶了皇后的弟弟、平恩侯许嘉的女儿为妻，汉平帝为张放筹办婚礼，赏赐甲等住宅，增加乘舆服饰，对外号称天子娶妇，皇后嫁女。汉成帝、皇后派来的官员都供给宅第使用，两宫使者车马络绎不绝，赏赐金钱超过千万。张放担任侍中、中郎将，监督平乐宫屯兵，自己设置幕府，礼仪和将军相同。
张放平时和汉成帝一起起卧，倍受宠爱，时常跟随汉成帝穿便衣出游，向北到达甘泉宫，向南到达长杨宫、五柞宫。这伙人整天鬼混，在长安城中斗鸡走马，时间长达数年之久。
这时，汉成帝的王氏舅舅们都很憎恨张放受宠，他们报告了太后王政君。王政君因为汉成帝年龄太小，其行为没有节制有情可原，就严厉斥责了张放。当时国家出现很多灾异，人们都归咎于张放等人。
丞相薛宣、御史大夫翟方进等人上奏说：“张放骄纵不羁，奢侈淫乱不加节制。前侍御史修等四人奉命到张放家捕拿盗贼，当时张放在场，他让奴仆们关闭大门，用兵弩射击捕吏，不让使者入内。他得知有名男子李君游家的女儿很漂亮，于是派出乐府音监景武强求，被拒绝后张放派家奴康等人到李君游家强抢，当场打伤打残三人。又因为官事怨恨乐府游徼莽，派大奴仆骏等四十多人手持兵弩，大白天闯入乐府中攻射官署，捆绑长吏子弟，打烂器物，宫中人全都吓得奔走藏匿。莽被戴上刑具，身上囚服，还有守令史调等人，全都赤脚叩头向张放谢罪，张放这才罢休。张放纵容手下奴仆和下属仗势强行暴虐，强夺官吏妻子不成后杀掉其丈夫。有名奴仆因怨恨一人，便杀掉人家的亲属，然后逃到张放家中躲藏，官吏捕捉不到，至今一直没被惩治。张放行为轻薄，连犯大罪，有动摇阴阳的罪责，论为臣不忠以张放为首，罪名虽然明显，但以前蒙受皇恩赦免。张放骄逸违理，和叛逆无异，臣子的罪恶莫大于此，他不再适合担任宿卫要职。臣等请求罢免张放返回封国，以便消除罪恶发生，平息海内百姓之愤。”
汉成帝迫不得已，就把张放外放担任北地都尉。几个月后，汉成帝又把他征召回京担任侍中。王政君过问这件事情，汉成帝只好把张放又外放为天水属国都尉。汉成帝永始、元延年间，连年出现日食，所以汉成帝很久没敢让张放还京，但汉成帝的玺书慰问却一直没有断绝。
一年多以后，汉成帝征召张放返回家中探望他的母亲病情。几个月后，汉成帝有病初愈，调张放担任河东都尉。汉成帝虽然很喜爱张放，但迫于王政君的压力，又要听取大臣们的意见，所以经常为张放流泪痛哭，然后再派其出京。
汉成帝后来又征召张放担任侍中、光禄大夫，官位两千石。一个多月后，丞相翟方进再次奏报弹劾张放，汉成帝只好免掉张放的职务，赏赐他五百万，让他返回封国。几个月后，汉成帝去世，张放因为痛哭思念而死。
当初时，张安世的长子张千秋和霍光的儿子霍禹都担任中郎将，率军跟随度辽将军范明友进攻乌桓。还兵后，他们一起拜谒霍光。霍光询问张千秋战斗方略，山川形势，张千秋答对兵事，画地成图，没有一点遗漏。霍光再问霍禹时，霍禹不能答对，就说道：“这些情况都有文书记载。”
霍光认为张千秋贤良，认为霍禹很不成才，他叹息说：“霍氏将要衰落，张氏将要兴起了！”霍禹被诛灭后，张安世的子孙们相继为官，从汉宣帝、汉元帝以来担任侍中、中常侍、诸曹散骑、列校尉的共计有十多人。当世的功臣中，只有金氏、张氏受到皇帝亲近宠贵，他们都等同于外戚。
张放的儿子张纯继承爵位，他恭俭自修，明白熟悉汉朝的制度做法，很有张安世的遗风。他在王莽时期没有失掉爵位，在建武年间官至大司空，改封富平侯的别乡为武始侯。
张汤本来居住在杜陵，在张安世侍奉汉武帝、汉昭帝、汉宣帝时期三次迁徙，后来又返回了杜陵。
班固赞曰：
冯商说张汤和张良同祖，但司马迁却只字不提这件事，所以这个方面记录缺失。汉朝建立以来，封侯的数百人，保国持宠的，没有超过富平侯张汤的。张汤虽然严酷残暴，导致遭受陷害，便他荐贤扬善，所以后世应当兴盛发达。张安世遵守正道，谦恭不骄傲。张贺积累的阴德，对张氏也很有帮助。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0月27日（古历辛丑年九月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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