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奋斗走向堕落——《骆驼祥子》（十三）

13.走投无路自认命，行尸走肉意难平

一夜难眠，祥子早早起了床。他看到雪已经停了，天似乎也晴了，便拿起把笤帚去扫院子里的雪。等到老程起床，他已经把院子扫干净了。老程请他喝豆浆，吃马蹄烧饼和小焦油炸鬼，也顺便听他讲了夜里被抢劫的遭遇。老程给他出主意，让他去找曹先生说清楚事情的经过，兴许曹先生还能给他赔了钱。祥子的心里似乎又亮堂起来了。

朝阳的一点光。借着雪，已照明了全城。蓝的天，白的雪，天上有光，雪上有光，蓝白之间闪起一片金花，使人痛快得睁不开眼！

然而左先生家的仆人王二来了。他是奉命来给曹先生家看院子的，说曹先生一早已经跑了，也许去了天津，也许去了上海，没有提到怎样安置祥子。祥子刚刚亮堂起来的心，又暗淡下去了。他扛起铺盖，万般无奈地再回人和车厂去。“他没别的办法，只好去投降！一切的路都封上了，他只能在雪白的地上去找那黑塔似的虎妞。他顾体面，要强，忠实，义气；都没一点用处，因为有条‘狗’命！”

他一口气走回了人和车厂，鼓足勇气才进了大门。虎妞看到他，很是亲热，“眼中笑得发了些光。”祥子去找刘四爷赁车子，刘四爷让他先不急着拉车，因为自己过几天庆寿要搭棚，让祥子帮着干点活——他看中的是祥子的老实、可靠，可绝没有把祥子当女婿的想法。祥子呢，早已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他想开了，就让刘家父女随便调动他吧，他认了命！他把自己当成一头拉磨的驴，一问三不知，只会拉着磨走。他把自己累到动也不能动，把夜里的事情交给梦，白天的事情交给手脚，成了一个能干活的死人。即使这样，他还是觉得心里堵着一块“海绵”。

他扫雪，他买东西，他去定煤气灯，他刷车，他搬桌椅，他吃刘四爷的犒劳饭，他睡觉，他什么也不知道，口里没话，心里没思想，只隐隐的觉到那块海绵似的东西！

忙到腊月二十五，已经万事俱备了。刘四爷把车夫们叫到堂前，告诉他们：明天所有车夫免了车份儿，但是都必须四点以前收车。后天是庆寿的正日子，所有人都不许拉车，刘四爷请他们吃寿宴，“吃完，都给我滚，我好招待亲友。”车夫们全部不吭声，心里却是气愤不平，正是年根儿，停一天工的损失大家是扛不住的，而且，刘四爷的寿宴能白吃吗？至少还不得上四十个铜子的礼？但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祥子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依旧跑前跑后地忙活，而虎妞待他的态度，在车夫们看来显然与众不同，于是“大家的心中特别的发着点酸味。”恰好，虎妞又和祥子在煤气灯下说话呢，车夫们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可怜的、倒霉的祥子，又会有怎样的遭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