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何列传（四）

袁绍等人又替何进谋划，建议要多方征召四方猛将和各路豪杰，派他们率军进入向京城，以胁迫何太后，何进表示同意。主簿陈琳进入劝谏说：“《易经》中说‘捕鹿无助’，谚中说‘闭目捕雀’，意思是说，对于动物也不能仅仅凭欺骗手段轻易得手。对于国家大事，怎么可以这样轻率，想凭借诈谋实现呢？现在大将军总揽朝廷大权，手握重兵，龙骧虎步，指挥上下随心所欲，这就好像鼓动洪炉烧焦毛发一样。杀掉宦官虽然违背常理，只要合乎道义，顺天应人，就应该当机立断，为什么还要放弃利器，征求外援呢？大军一旦会聚集到京师，就会强者为雄，这是把戈矛倒举，授人以权柄，肯定要功败垂成，酿成更大的祸乱。”

何进根本不听。随后，何进征召来凉州前将军董卓驻扎在上林苑。何进又让大将军幕府掾史征召泰山郡太守王匡，把其强弩勇士调进京师。同时，还让东郡太守乔瑁率领军队驻扎在成皋。何进派出武猛都尉丁原焚烧黄河渡口孟津，大火照亮了洛阳城。这些人率领军兵入京，都是以诛杀宦官为理由，但何太后仍然不肯听从。

何苗对何进说：“我们开始从南阳来到京城之前，可以说是贫贱无助，都是依托皇宫中的宦官才取得富贵。治理国家这样的大事，哪里会这么容易！覆水不可收回，大将军应当深思熟虑，和皇宫中的宦官和平共处为佳。”何进这时更加狐疑不定。

袁绍恐怕何进改变计划，就胁迫他说：“我们现在和宦官已经势同水火，形势已经显露无疑，事不宜迟，还是早动手为妙，大将军仍然犹豫等待，为什么不早下决断呢？”

何进这才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授予他可以随时专断的权力，又任命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袁绍派洛阳中智勇双全的武吏负责监视宦官，催促董卓等人快速向洛阳开进，想要让他们率军到达平乐观前。

何太后这时十分惶恐，就裁撤掉全部的中常侍小黄门，让他们返回家乡，只留下何进平时信任的宦官守卫皇宫。各常侍小黄门全都到何进府中叩头谢罪，表示任其处置。何进对他们说道：“天下混乱不堪，正是因为你们这些人作乱。现在董卓马上率军来到，你们还不赶紧返回家乡？”

袁绍劝何进趁机处决掉这些人，并且反复劝告，何进并不答应。袁绍还向各州郡中发去书信，诈称是何进的意思，安排他们捕捉各宦官的亲属。

何进谋划时间太久，事情早已经泄露，宦官因为害怕而图谋自救。张让的儿媳是何太后的妹妹，张让向她叩头求告说：“老臣我犯下罪过，应当和新娶的儿媳一起逃回家乡。但考虑到老臣累世受到皇恩，现在要远离宫殿，心中恋恋不舍，希望在宫中最后一次值班，能够仰望皇太后、陛下容颜一次，然后就退居家乡，就是立即被填埋沟壑，也死而无恨了。”

张让的儿媳把这话转告给舞阳君，舞阳君又入宫报告何太后，何太后诏令各常侍又入宫值班。

八月，何进入长乐宫后报告何太后，请示诛杀全部常侍及以下宦官，然后选拔三署郎官进入皇宫，把守住各宦官的房舍。各宦官之间相互转告说：“大将军称病不出席先帝的丧礼，也不去送葬，今天突然进入皇宫，他这是想干什么呢？难道窦武那样的事情又要发生了吗？”

张让等人派人偷听，了解到了何进和何太后的全部对话内容，就带领常侍段珪、毕岚等几十人，手持兵刃从侧门悄悄进入，埋伏在皇宫中，等待何进走出长乐宫，随后诈称何太后诏令何进返回。何进再次入宫，坐着等候何太后召见。

张让等人责备何进说：“天下混乱，也并非全是我们这帮人的罪责。先帝曾经和皇太后闹过不愉快，皇太后差点被废，是我们这些人哭着求救，我们都拿出家中的千万资财作为礼物，以便取悦先帝，其实只是想把我们托付给皇太后罢了。现在你想诛灭我们这些人的全族，不也太过分了吗？你说皇宫中污秽不堪，你们这些公卿及以下大臣忠诚清廉的又有几个呢？”

尚方监渠穆拔剑在嘉德殿前斩杀何进。张让、段珪等人伪造诏书，封原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到诏书后非常怀疑，他们说道：“我们请大将军出面一起商议这件事情。”中黄门把何进的头颅扔给尚书，然后说道：“何进谋反，已经伏诛了！”

何进的部将吴匡、张璋，平时受到何进亲近，在外面听说何进被杀害后，想要率兵进入皇宫，但宫门紧闭。袁术和吴匡一起砍门进攻。中黄门手持兵器守卫大门。这时已到黄昏，袁术放火烧毁南宫九龙门和东西两宫，想要逼出张让等人。

张让等人进入长乐宫报告何太后，说大将军何进的军兵造反，焚烧皇宫，正在进攻尚书阁，随后劫持了何太后、汉少帝和陈留王刘协，还劫持了皇宫中的官属，从复道逃往北宫。尚书卢植执戈站在阁道窗下，仰头怒斥段珪。段珪等人十分恐惧，就释放了何太后，何太后从阁道跳下，幸免于难。

袁绍和叔叔袁隗假造诏书，征召樊陵、许相后斩杀。何苗和袁绍率领军兵来到朱雀门前，捕捉到赵忠等人后斩杀。吴匡等人平时怨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又怀疑他和宦官同谋，就传令军中说：“杀害大将军的人就是车骑将军何苗，士吏们能为大将军报仇吗？”

何进平时对军士们仁厚有恩，士卒们都流泪说道：“我们愿意一死为大将军报仇！”吴匡率军和董卓的弟弟、奉车都尉董旻攻杀何苗，把尸体丢弃在林苑中。袁绍下令关闭北宫门，率领军兵捕杀宦官，无论年龄大小全部杀掉。有些不长胡须的也被误杀，有些人脱下裤子证明不是宦官才得以幸免。被杀死的共计两千多人。袁绍进入皇宫中进行搜捕排查，有的登上屋顶攻打皇宫。

张让和段珪等人在困急之中，劫持着汉少帝和刘协几十人步行跑出谷门，直奔小平津。公卿大臣都从平乐观中冲出，没有人跟随，只有尚书卢植在夜间飞驰来到黄河上，王允派河南中部掾闵贡跟随卢植。闵贡到达后，亲手挥剑斩杀几人，其余的宦官都跳入黄河而死。第二天，公卿百官奉迎汉少帝返回皇宫，汉少帝任命闵贡为郎中，封为都亭侯。

董卓随后废掉汉少帝，又逼迫杀害何太后和舞阳君，何氏全部灭亡，后汉朝廷也从此开始败乱。

论曰：窦武、何进借助皇帝舅舅的身份，得以辅佐朝政掌握大权，在宫内倚仗太后临朝的威严，在宫外朝廷则有俊杰的配合，最后却功败垂成，死于宦官之手，身死功灭，受到后世人们哀怜，难道不是智谋不足，手中权力有余吗？《左传》中说：“上天很久就要废掉殷商了，先生还想要振兴它吗？”这正是宋襄公在泓水边败于楚军的原因啊！

黄其军

        作于2023年4月29日（古历癸卯年三月初十）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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