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仗剑纵酒血江湖 第32章 将军府里

    第32章    将军府里

陈玄礼亦脸色一变,瞪着毕乘云道:

“毕总管,说话可得有真凭实据才行,你无凭无据便无中生有,岂不是恶语中伤?”

毕乘云哼了一声道:

“你自然知道我并非无中生有,此事是真是假你心中自也明白,又何必非要我拿出真凭实据,彼此下不来台?”

毕乘云言罢冷冷盯着陈玄礼,陈玄礼却反倒冷静下来,沉吟顷刻言道:

“毕总管今日至此,不知意欲何为?”

毕乘云见陈玄礼口气有了松动,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

“大将军是个明理之人,朝庭中大小官员俱都知道相爷与岐王话不投机,你却偏偏与岐王过从甚密,岂不是摆明要与相爷作对?”

陈玄礼顿时明白了毕乘云之意,遂沉默不语。

毕乘云口气忽变温和:

“大将军此时回头是岸,尚未为吃,只要大将军从此与岐王断绝来往,一心协助相爷,岂不是皆大欢喜?”

陈玄礼闻言脸上变色,沉声道:

“本官身为羽林军统领,肩负保卫皇上重任,一生只忠于皇上,岂能怀有二心依附他人?”

毕乘云见陈玄礼似有怒意,便换了另一副脸色,慢条斯理的说道:

“大将军此言差矣,相爷也忠于皇上,大将军依附相爷与忠于皇上并不相悖,大将军又何必如此拘泥?”

陈玄礼回答得斩钉截铁:

“本将军乃朝庭命官,岂能结党营私败坏朝纪?”

毕乘云笑了笑道:

“然则你与李醍暗中联盟,私下里密谋与相爷作对,这算不算得结党营私?”

陈玄礼心中只是暗暗叫苦:

“岐王爷你怎的大意若此?岐王府里混入了奸相的卧底居然也不觉察?

“连你我联手对付奸相此等机密之事,居然亦也让卧底窃知!岂不糟糕?”

见陈玄礼沉思不语,毕乘云又道:

“只要大将军当机立断,从此与岐王李醍撇清关系,一心拥护相爷,以前之事便一笔勾消,大将军意下如何?”

陈玄礼沉吟顷刻后,开口言道:

“此事毕竟太过突兀,本官毫无心理准备,且容本官斟酌斟酌再作决定如何?”

毕乘云闻言好不欢喜,便道:

“不知大将军需斟酌多久?”

陈玄礼道:

“此事一时难以决断,本官需细细思量,少则半月,多则一月!”

听到此话毕乘云叹了口气,望着陈玄礼说道:

“大将军,你也太看轻毕某了,竟想施行缓兵之计?莫说等上一月半月,只需三五天,你便可与李醍商议找出应对之策!

“而且即便毕某答应等你一月,一月后你定然又会找出其他事由再作推托,我说的可有错?”

陈玄礼见心中意图被毕乘云一口道破,情知缓兵之计难以如愿,只得叹了口气说道:

“本官素来嫉恶如仇,要我依付奸恶之徒为虎作伥,那是痴人说梦!”

李白在旁听得明白,见陈玄礼大义凛然颇有傲骨,不由得暗暗佩服。

毕乘云见陈玄礼不但刚硬异常,话中对杨国忠还明着贬辱,实是极为无礼,不禁无名火起,遂沉下脸道:

“大将军不但一意孤行,还对相爷出言不逊,可想过会有甚么后果?”

陈玄礼毫不退缩:

“本官一生耿直,自问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若有不测那是天意?

“但要本官舍弃名节投身奸营,那是万万不能!纵然一死又有何惧?”

陈玄礼此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让李白不禁肃然起敬。

毕乘云脸色一寒似要发怒,却又转怒为笑,不紧不慢的说道:

“大将军只年过四旬,怎么就轻言生死?大将军试思,你若当真死了,六旬老夫人谁来抚养?

“九岁令爱与七岁令郎,岂非从此要成为无父之孩?退一步而言,若令郎令爱出何事端,却叫他们去求助何人?”

陈玄礼冷冷说道:

“本官一儿一女年岁尚幼,平日不出府门一步,岂会出何事端?你此话岂非多余!”

“在下之话多余?”

毕乘云笑道:

“那却未必!在下寻思,若是不幸有歹人误撞入玄武大将军府,竟掳去令郎令爱,那岂不是祸从天降?”

毕乘云言罢望着陈玄礼只是笑,但那笑容却古里古怪,显得神秘莫测。

陈玄礼忍不住斥道:

“胡言乱语,本将军府怎会出此荒唐之事?”

毕乘云却忽然成了聋子,对陈玄礼之话恍若未闻,自顾抬头怡然自得的欣赏壁上字画。

李白见毕乘云如此有恃无恐,心中忽然一动:

“从程伯献府里出来之后,相府之中轻身功夫最好的曲翔烟、曲飞烟兄妹俩曾半途出现。

“毕乘云只叮嘱他俩一句‘按计划行事把孩子带回相府即可’,曲家兄妹一听便飞身离去。

“毕乘云自进玄武将军府后,一直对陈玄礼软硬兼施,锋芒逼人,此刻显然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之样,莫非还另有安排?”

一想到轻身功夫极佳的曲翔烟、曲非烟兄妹可能做出之事,李白心中不禁一阵不安。

陈玄礼见毕乘云突地变得悠闲自得,居然饶有兴致的欣赏起壁上字画来,不免暗自惊异。

陈玄礼正疑惑间,忽见一名丫环跌跌撞撞冲入会客厅,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叫道:

“老……爷,大事不好,小姐……公子均不见了,老夫人已急昏过去……”

陈玄礼顿时大惊失色,急问道:

“翠儿快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名叫翠儿的丫环哭诉道:

“回禀老爷,一个时辰前秀儿带着公子与小姐在花园里玩耍……却不知从何处突地窜出一男一女猛然把秀儿打昏。

“待秀儿醒来后,却发……发现小姐与公子……均已不见。秀儿急忙禀告老夫人,老夫人心中一急,便……便昏了过去……”

这丫环口齿还算伶俐,虽然慌里慌张,却到底还是把事情说得大致明白。

听罢秀儿之话,陈玄礼顿时目瞪口呆,毕乘云早将这一切尽观眼内,但却恍若未闻,依旧怡然自得的欣赏壁上字画。

那名叫作翠儿的丫环述说完毕,抽抽噎噎的问道:

“老爷,这……这该如何是好?”

“快去,把老夫人照顾好,并告诉老夫人我自有主张,不必担心小姐、公子安全。”

陈玄礼虽然心急如焚,但忧母心切,因此不能不先吩咐丫环去照顾好老夫人。

“是,老爷。”

翠儿用衣袖擦着眼睛,转身奔了出去。

陈玄礼转脸向毕乘云看去,见他仍在好整以暇的欣赏字画,对眼前发生之事似乎漠不关心。

陈玄礼略略一思便已明白,自己一双儿女怎会忽然失踪?必是对方为了要挟自己所为。

思明此节后陈玄礼一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一掌打死毕乘云,但一想到一双儿女生死未卜,却又不得不强自按捺满腔愤怒。

当下陈玄礼忍住满腔气,对毕乘云道:

“毕总管好歹也是江湖上的豪杰人物,怎的却用绑架小孩来要挟他人此等卑鄙手段,不觉得稍嫌过份么?”

毕乘云听到此言,这才将目光从壁上字画收回,故作惊讶道:

“大将军,你此话可教毕某糊涂了,敢问大将军,在下作了何事?”

陈玄礼见他装模作样,实是恨不得一掌便劈过去,却因受制于人不得不强自按捺,忍着怒火道:

“毕总管,你所作何事自是心中明白,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我有事尽可相商,何必牵连家人累及幼孩?”

毕乘云笑了笑道:

“大将军适才不是说,令郎令爱在将军府里被掳是件荒唐之事么?怕是府上的丫环搞错了罢?”

毕乘云此话实是打嘴,陈玄礼只得忍气吞声道:

“本官见识浅薄,适才乃胡言乱语,毕总管你大人大量尚请见恕,请务必不要为难小女与小儿。”

听到陈玄礼口气转软,毕乘云这才悠悠说道:

“大将军放心,在下亦知道令郎令爱乃老夫人心头之肉,令郎令爱若有不测,则老夫人可能命不保夕。

“毕某家中亦有老母幼儿,推己及人,岂会作那等丧尽天良之事?大将军毋须担心。

“在下可以保证令郎令爱毫发无伤,只要大将军跟相府精诚合作,令郎令爱即可平安而返!”

李白在旁暗想:

“这毕乘云到底是读过孔孟之书、考过武状元之人,毕竟一息良知尚存。

“若是那些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毫无人性之辈,又怎会对陈玄礼如此客气?”

陈玄礼闻言心下稍安,试探道:

“毕总管可否先把小女小儿放回,其他事再从长计议?”

毕乘云哑然失笑道:

“大将军,你说此话未免也太看低毕某了罢?我若将令郎令爱先放回来,你若又似先前一般又臭又硬,我岂非变成自找麻烦?

“难道到时又重施故技?只不知第二次还会不会如第一次般轻易得手?到时若使府上闹出人命,那可是大大不妙啊!这种后果你愿意出现么?”

一番话说得陈玄礼默然无语,心中暗忖:

“这毕乘云心智确实了得,不但一眼看出自己意图,还在有意无意警告,他若是第二次来掳人,说不定便要杀伤人命了。”

因为第二次再来,玄武将军府必已有防备,如此一来便难免会有恶斗,既有恶斗,少不得便要有人丧命。

当下陈玄礼惨然道:

“毕总管要如何才肯放了小女小儿?”

毕乘云悠然道:

“在下方才已说过,只要大将军你愿意拥戴相爷,并与岐王李醍断绝一切交往,在下便立马将两位小贵人平安送回将军府!”

陈玄礼面部扭动了几下,久久默默无语。毕乘云也不催促,只是含笑而立,神态轻松自如。

沉默良久,忽地陈玄礼双目直视毕乘云,沉声问道:

“敢问毕总管,除此之外是否已再无他法?”

毕乘云笑着摇了摇头。

陈玄礼心知,今日之事已沒有侥幸可存,做奸党还是取大义全凭自己一念,一双儿女之安危实已操于己手。

他面色沉重,低头思量良久后,忽地抬起目光直逼毕乘云,毅然说道:

“要本官弃正奔邪,那是万万不能!”

毕乘云一听,不免惊讶之极,望着陈玄礼不可思议的说道:

“大将军真的意已决?难道你便置一双亲生子女之性命于不顾?”

陈玄礼面部抽畜,咬牙说道: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作恶者若怙恶不悛,终有一日必遭报应!”

毕乘云神色大变,逼视陈玄礼道:

“敢问陈大将军,你是否决心已下,再无更改?”

“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官心坚似铁,决不更改!”

陈玄礼声音虽低,却语气坚定,说得斩钉截铁。

毕乘云盯着他看了顷刻,点点头说道:

“天底下竟有如此薄情的父亲,毕某总算亲眼见到!”

陈玄礼却不再看毕乘云一眼,沉声道:

“送客!”

“给你三日考虑,三日后若仍执迷不悟,便替令爱令郎收尸罢!”

毕乘云强作威严对陈玄礼说完以上之话后,对李白挥了挥手,带着四名卫士悻悻而走。

在返回相府路上,毕乘云苦笑着对李白道:

“真没想到,陈玄礼这老小子竟颇有硬气,软硬不吃,连自己亲生儿女的性命都置之不理,心肠当真冷酷!”

李白却问道:

“毕兄你当真会要他一双儿女性命?”

毕乘云两手一摊,对李白苦笑道:

“不然怎样?我要他陈玄礼一双儿女性命,总好过让相爷要我的性命好吧?”

李白笑道:

“毕兄说笑了,相爷怎会要你性命?毕兄劳苦功高,实乃相爷之左膀右臂。

“相爷怎会作此自残臂膀的不智之举?充其量不过一顿训斥罢了!”

毕乘云摇摇头道:

“李兄弟你刚来不久,尚未了解相爷的性格脾气,莫说这等事关重大的紧要事情。

“便是在寻常事上犯错,相爷也是严惩不贷,任何人都绝不容情!岂论甚么劳苦功高左膀右臂?”

李白诧道:

“如此严惩不予姑息,岂非叫人心寒齿冷?”

毕乘云却道:

“那又不然,惩处严酷,方使人心生忌惮,不存侥幸,做事时勇往直前。

“若人人怀着犯错可免之心,做事不免懈怠而留有余力,如此怎能成事?

“相爷严纪律众、不留情面实乃英明之举,因为赏罚分明,相府里人人无怨、做事竭力,莫不奋勇争先。”

李白不由得叹息道:

“相爷具此雄才大略,真乃治世之枭雄!”

毕乘云微微一笑,目视李白道:

“李兄弟,世间人心叵测,你此番言相爷枭雄之论,只可在我面前说说,休要对他人提及。”

李白猛然惊醒,点点头道:

“多谢毕兄提醒,李白无知出言无状,若让有心之人听去,那可要招来祸端了。”

“对我说无妨,你我有手足之情,兄弟之义,我岂能害你?但在他人面前,李兄弟却需慎言才是。”

毕乘云望着李白轻声而语,神色间带着诚挚。

李白不由得有些感动,言道:

“毕兄金玉良言,李白定当铭记在心!”

毕乘云点了点头,回首扫了一眼行在后面的四名卫士,高声说道:

“李兄弟,既然陈玄礼一意孤行,咱们只得回去禀告相爷再说,你认为如何?”

李白自然会意,也高声应道:

“毕兄言之是极,此事非同小可,自是应当由相爷亲自定夺!”

相府议事厅里。

毕乘云将发生在玄武大将军府里的事情,向杨国忠陈述了一遍。

在毕乘云陈述当中,杨国忠本就阴沉的脸上显得越来越冷酷。

李白就立于毕乘云身旁,早将杨国忠脸上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担心。

毕乘云禀报完毕,问道:

“相爷,那陈玄礼如此执迷不悟,咱们下一步该当如何,还请相爷示下。”

杨国忠冷冷说道:

“想不到陈玄礼骨头还挺硬,这容易得很,等下即刻给他送去一封书信,限他三日内答复是否归附本相。

“告诉他若是固执己见,三日之后便先砍去他两个孩子的一条手臂!七日内若是仍然不肯归附,便给他送去两个孩子的尸首!

“本相倒要看看,他陈玄礼是否真的心硬如铁?连自己亲生儿女的性命都不要!”

杨国忠阴森森说出以上之话后,恶狠狠的狞笑了一声。

毕乘云听到杨国忠此话,身躯不由得微微一颤,他嘴唇蠕动似是想说什么。

但最终,毕乘云还是打消了开口之意,只是低声应道:

“是,相爷。”

李白在旁听得心惊肉跳,对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下此毒辣手段,这杨国忠简直残忍无情到了极点!

李白看见毕乘云身体颤抖了一下,面上现出不忍之意,想必连他听了杨国忠之话都动了恻隐之心,只是未敢表露而已。

李白忍不住开口道:

“相爷,对两个小孩用如此残忍手段,会不会有些过分?”

“哦?”

听到李白之话,杨国忠缓缓转脸看向他,面上一如先前般阴沉冷酷。

毕乘云不由得心中一紧,暗暗为李白担心。

因为他知道相爷生性冷酷阴毒,素来都喜怒不露于色,却往往于一瞬间便翻脸,可说是起杀机于无形。

要知道在相府之中,还从未有人敢当面置疑相爷的决定,以前有人只不过对相爷的指示稍有疑惑,还并非是正儿八经地反对。

那名卫士不过是在杨国忠作指示时听得不够明白,遂出口询问,但就是如此都在当晚暴毙于床。

但毕乘云却知道个中内情,当晚相爷派人叫那名卫士去议事,在临走前赐了他一杯酒而已,于是那名卫士就此当晚暴毙。

那名卫士提出询问时,相爷面上也是不露声色,可谁知道他心中已燃杀机?瞬间便已决定了那名卫士之生死!

毕乘云还记得那名卫士叫曾吉言,如今看到李白贸然顶撞相爷,焉知相爷不会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悄起杀心?

毕乘云自与李白相识以来,跟他极是投缘,怎忍心看李白死得不明不白?

适才见李白居然敢当众顶撞相爷,心里着实吓了一跳,想到相爷的残酷与无情,不由得暗暗替李白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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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冒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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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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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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