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学（2）

我得益于那次逃学的一场梦，确切点儿说是梦中的妈妈给我说的一番话。当我决定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学习的时候，那位被我气得够呛又被我吓得够呛的年轻语文老师，余怒未消又心有余悸，她向班主任抗议，失败后又给教导主任和校长递了辞职信，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根据她那决绝的态度，我判断她的信件肯定是“这个班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主题。

班主任做了努力，说只要我当面向她道歉，并保证以后不再犯，可以既往不咎。我本来也同意，可是在讲台上，当我要低下我男子汉高贵的头颅时，我突然想到我的女神正坐在下面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我，于是我重新挺直了我将要弯下去的身躯，大声地清了清嗓子，以我海拔将近一米八的高度，俯视着语文老师那张傲娇的，等待我放下男人尊严的谦卑谄媚的脸。

“张老师，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挺直身躯，声音洪亮，像一位正在报告首长的士兵。后来有同学告诉我，说我那会儿的语气和姿态不像是在道歉，倒像是傲慢的敷衍。

话一说完，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原本以为这事就可以过去了，谁知道我年轻的语文老师铁青着脸，把手中的书本“啪”地往桌子上一拍，瞥了一眼站在教室后面的班主任，怒气冲冲冲地像跳动的弹簧一样，弹出门去。

班主任阴沉着脸走过来，拍了我一把，紧着嗓子吼了一声：“你这叫道歉？”然后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你跟我出来。”

在教室外的走廊里，班主任表扬我的几处优点，比如我在田径比赛为班里争荣誉，是班级的骄傲，比如每次班级劳动我踏实肯干，他都看在眼里，比如他也舍不得放我走，但是为了全班几十个同学的语文课正常进行，只好忍痛割爱，还有，他马上去找校长去说说我的好话，争取为我换一个学习氛围比较好的班级。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我了解你的家境，造成你现状的，你爸爸肯定有责任——不过他也有自己苦衷 ，做着生意精力也有限 ——但那限于你小的时候，因为你还没有判断是非黑白的能力，也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处境。但现在不同了，你长大了！你应该明白，照你这样的状态下去，你的人生可以一眼望到头儿的……”

我还是打心眼感激我的班主任的。他与校长长谈后，校长把我调到了高二（七）班——那是阶段数得着的优秀班级，班主任是一位40多岁的女老师，人很慈祥，笑起来很温柔，像我妈。

“娃儿——”当她在校长办公室看到我， 语气和蔼的像许多妈妈用通用的昵称叫自己儿女一样叫我时，我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只听她说，“我不管你以前啥样儿，只要从现在起，你能像其他学生一样，不捣乱，不逃课，把学习当回事儿，对老师有起码的尊重，那怕你的基础再差，我都不会放弃你。”

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我想转身避开她的目光时，她抽了纸巾走过来，踮起脚为我擦眼泪，我那会儿真想抱住她，像抱我妈那样趴在她肩头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