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锁 （原创首发）

        家是心心念念的守望，彼时总想轻轻揽你入怀，谛听儿时的喃喃细语与其乐融融。过去是一个狠心的小偷，一点一点虐走了我的温暖，再也找不到它去哪了。可是，那份岁月蹉跎中的温情永不褪色。

                                                                                                                                                  ——题记

                  第一章出生

        太阳缓缓下山了，丈夫王宽给邻居干活直到现在还未回来，季美托着九个多月的身孕，提着沉甸甸的木桶从古朴的土房出来，面色微黄，瘦高的个子，乌黑的头发扎着大辫子，更显眼的是左手拖着的肚子，墙面上隐约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凹陷，她右手提大半桶猪食，颤颤巍巍的朝并不算远的猪圈走去，不知不觉衣服已经贴在了皮肤上，用手揩了揩额头的汗，继续向前走去，小心翼翼的做完了这些事之后已是一片漆黑，还没见丈夫回来。

          房子坐落于四面环山的山坳里，又是独家村，一到晚上总是有稀奇古怪的鸣叫声，脊背心感觉凉嗖嗖的。和着微弱的灯光，附近的坟墓若隐若现，好似一座座各自又互相为伴的小山，也未见有人来祭奠，都是这般无人问津的孤独者。老一辈的人话说，房子周围有坟墓是好事，它在冥冥之中守护着你，季美听这话，每年清明都会烧纸插香挂清明吊儿，双膝跪地，双手合十，闭眼磕三个响头，想起这些，季美好像不再那么害怕了。而是担心丈夫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自己大着肚子，又不便远行，于是搬把椅子坐在门口，双眼寸步不离的盯着路口，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身影，不紧不慢正向门口走来，越来越近，他个头不算高，留着光头，穿着蓝色布扣子衣服，没错就是他，她提着的心终于放到心口去了，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撑起的是她的一片天。

        她挺着大肚子，给丈夫打来早已不知热了多少遍的洗脸水洗脚水后，才拖着笨拙的身子，几经周折终于在床上躺了下来，不停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她醒来天已经麻麻亮了，揉揉肿胀的眼睛，视线才清楚一点，轻轻用手撑着床沿并托着肚子缓慢下床。

        轻轻推开破旧的木制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早春的微风徐徐地拂面而来，踟躇了一会儿，用手拉了拉领口，关上左边的半闪门，慢悠悠的回到里屋洗漱起来。

        她想起粮缸所剩无几的粮食和满脸倦容的丈夫，心如刀绞般隐隐作痛，要不是自己在这个时候怀孕，日子就不会这么艰难，仅靠丈夫一个劳动力实在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父亲还有三个妹妹，爷爷奶奶已是年过七旬，身体抱恙，无钱医治，只能艰难的熬日子。种种酸楚让她不由自主的留下了苦涩的泪水，由于身体的沉重使其站立不稳，还好旁边有墙扶了一下，才不至于酿成悲剧！摸了摸肚子，能感受到小家伙安静的躺在里面，心想：“有为娘活着的一天，就一定让你好好活着。”缓慢起身，挎上破烂的竹编菜篮，勾着头，扶着腰，蹒跚的朝外走去，看能不能有幸找点野菜将就充一下饥。

        王宽睁开疲惫的双眼，感觉浑身阵阵酸痛，一连两三个月的劳作，让他原本矫健的身体，变得僵硬疼痛不已，想起即将临盆的妻子和体弱多病的父母，他咬紧牙关随即起床，心中默念：“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我一定要坚持到底，守好这个家，让孩子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界上。”顾不上吃早饭，就步履匆匆的赶往大集体劳作点。炙热的阳光撒在父亲黝黑的皮肤上，不一会儿功夫，就让人挥汗如雨，他时不时的用手揩着汗水，可能不仅仅是热，还有饥饿带来的体力不支。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突然撒下了密密麻麻的雨滴，越下越大，生产队长摆手示意今天提前放工。别人都飞毛腿似的往家跑，此时他站在原地，伸开双臂，仰着头，紧闭着双眼，任由雨水肆无忌惮冲刷着身体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每一根寒毛！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只不过还有泪水混和着雨水一起涌进深邃的大地。唯恐妻子担心，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背影渐渐的消失在茫茫的天地间。

        果不其然，妻子正在门口踱来踱去，看到他的人影后，才停下来望着路口，不一会儿门口又不见她人了，一进家门妻子让他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水和衣服已经准备好，泡在热水里，他的心暖呼呼的，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烦恼，忘记了贫穷……人的心境，总是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总是有人把自己放在左心房，由衷的感叹：“得此妻，夫复何求。”

      妻子离临盆越来越近了，趁今天刚好有空，夫妻俩商量着请外婆过来接生，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还会用草药治疗一些常见的病。外婆个子小小的，但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黄色的脸颊上爬了些许皱纹，头发看上去像覆盖了雪花一般，黑白相间。爸爸很快就把外婆接过来了，有了外婆的到来，妈妈的心情畅快了许多，许多家务活外婆都帮着忙前忙后，像个旋转的陀螺，一刻也闲不下来。看到妈妈越来越佝偻的背影，她总是心有不忍，可又不想让妈妈担心，就随了她。这就是所谓的—母爱。一想到自己也要当母亲了，眼眶止不住地闪着泪花。希望老天保佑一切顺利，让外婆少操心着急。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妈妈的肚子突然锥心刺骨的痛了起来，一阵接着一阵，豆大的汗珠滴过不停，有经验的外婆赶紧扶妈妈到床边，让妈妈扶着床沿，不能躺下，只能偶尔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这样有利于早点生产。这是头一胎，全程妈妈没有因为痛而出声，在历经一天一夜后，哥哥终于来到了这个大家庭中，不过并没有听到响亮的啼哭声，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妈妈用尽全身的力气抱起孩子给他做人工呼吸，不一会响亮的啼哭声终于有了，妈妈也因此晕了过去，有经验的外婆赶紧使劲掐妈妈的人中穴，重复了好几次妈妈才醒过来，外婆边擦眼泪边问妈妈哪里不舒服，妈妈勉强使劲说了两个字：“饿了”。听到此话，大家都喜极而泣，慌不择路的到厨房给妈妈做吃的，翻开油碗才发现没有油了，奶奶便急匆匆的出门找邻居借油，在一九七八年的冬季，大家都受穷，跑了好几家都没有，后来有位老奶奶听说这个事，慷慨拿出自家过年用的油，一路小跑送到家里，才解了这燃眉之急。那时，刚满十九岁的她，初为人母，便经历与见证了生死轮回。每当妈妈讲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眶泛红，总是再三告诫我们：“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你们始终要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铭记帮助过你的人，常怀感恩之心”。哥哥就这样出生了，取名王心意。

      在那个食不饱腹的年代，家有男丁，意味着就增加了劳动力。哥哥的到来，给这个贫穷的家庭带来了新的希望。

              第二章童年

      虽然生活贫穷，但是妈妈的母乳很充足，有时候还把别家的孩子抱过来喂养，那个年代没有钱去买牛奶，虽然并不贵。没有母乳的家庭，有的只能喂糖水、米汤勉强度日。

        因此哥哥长的白白胖胖的，村里人给他取名“小白脸”，白净的皮肤，胖嘟嘟的脸蛋，人见人爱。等他学会了说话，见人就喊，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

      不知不觉中哥哥已到了上学的年纪，当时还没有幼儿园，直接上小学。此时爸爸也当上了生产队的队长，家里的条件也日渐好转，哥哥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全家人都沉浸在幸福和喜悦中，所谓岁月静好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生活在一起。

      天有不测风云，生活处处给人磨练。作为生产队队长，爸爸必须一碗水端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否则无法服众。队里的贾叔悄悄拿走了队里的腊肉，在七十年代那可是稀缺资源，条件好的家庭才能顿顿有肉吃，普通家庭过年过节才能偶尔吃到肉。队里的肉都是大家一起平分，任何人不得私自占有。正赶上“文化大革命”的浪潮，这在当时是非常严重的，父亲按规矩对他进行了批斗，父亲也不愿意这样，不然众人的怒火无法平息，自己也会有失职之嫌。这无疑得罪了贾家，他们把这件事牢牢记在心里，随时随地准备报“此仇”。没过几年他的弟弟当了乡里的乡长，处处为难我爸，不得已我爸离开家乡出去躲了几年，靠给别人干活混口饭吃。期间我妈在家带哥哥和照顾爷爷奶奶，在生产队没日没夜的干活，维持一家人的生活，看着哥哥正一天天长大，妈妈脸上乐开了花，心想：“只要妈妈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你饿着，如果妈妈不在了，那就得靠你自己了”。想到这，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只求你让我多活些日子，把孩子拉扯大。

        季美夜以继日的忙碌着，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她干劲十足，日子也挺有盼头。

      看到妈妈一个人艰难的维持生计，舅舅和外公也偶尔过来帮忙，妈妈有兄妹三个，大姨是老大，妈妈是最小的。舅舅和大姨是外婆跟前夫的孩子，它因病医治无效去世。后来遇见我的外公对他们一家照顾有加，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外婆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孩子吃尽了苦头。就这样日久生情，外婆嫁给了头婚的外公，后来就有了我妈妈。

      后来，每当她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满脸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妈妈小的时候，享受着全家人的疼爱，妈妈经常骑在外公的肩膀上，招摇过市，穿着当时最流行的花布衣服。那会外公是村里的民兵连长，负责维护村里的治安。每次外公上班回来，就会给她带好多吃的，其他的孩子眼馋的不行，她就会热情的跟他们一起分享，孩子们因为有这样一个伙伴的感到自豪。

      别的孩子都手忙脚乱的帮父母干活，妈妈却在自由自在玩耍，因为家里有哥哥姐姐，她是最小的，家务事都不让她做，可是她也偶尔悄悄帮忙做事。用她的话说：“一家人，每个人都应该积极的奉献自己的力量，决不能坐享其成”。说到这，我突然很好奇爸爸的小时候，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找爸爸。

        爸爸正在门口抽烟，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爸爸沉默了一会，连续抽了好几口烟，就娓娓道来的聊起了他的小时候。

      爸爸在他还不会说话时就被送人了，由于姑姑的人生大事，得罪人了，就不给分口粮，家里有四个孩子，为了保命只能忍痛割爱送人。麻绳专挑细处断，不久之后，爷爷生病，没钱治疗便撒手人寰，没过多久奶奶也活生生饿死了。领养爸爸的那家人对他很好，因为他们没有孩子，把父亲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给爸爸买牛奶吃，没怎么吃母乳的爸爸身板很硬实。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善心感动了天地，后来陆续添了两个儿子和四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