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远庖厨,也许就是做饭费时间的吐槽
一
明明就是一个基本拥有全栈能力的程序员,却总以普通村民的打扮出入村口。在隐居乡间宅院的一年来,日日夜夜里,消磨时间最为可观的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卧房里的读书创作;第二件事情,则是在厨房里的洗菜炒菜。
母亲在家的前一阵子,不用做饭的我,纵然敲击键盘的手指没那么风驰电掣,也仍然能够多写一两篇。然而,到了午餐晚餐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最近,即便思绪如瀑布般无凝滞,手指敲击速度也足够电光火石,用于在卧房里学习和创作的时间依旧是捉襟见肘,往往一低头一抬头就发现到了该去厨房的时刻。
每次在厨房里忙活,最快也是要花掉将近一个小时,尤其是父亲买菜的时候,他总是把本来可以让卖菜的店家帮忙削皮的莲藕等块茎类蔬菜,以刚出土的模样带回来,令我不得不为削皮多花点时间,本来这些蔬菜的切片处理就够耗时的了。总而言之,厨房里消磨的时间,有最低时长,却没有最久的封顶时间,往往是越要精烹细脍就越耗费时间,而我已经竭尽所能地选择家常菜式了,仍旧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从刀尖铲下溜走。
在用水用火都如此方便的现代厨房中,家常料理都尚且需要个把时辰,何况古代呢?所以啊,每次刷洗锅铲准备炒制下一道菜的我,都会顺理成章地想起君子远庖厨,也都会认为这句话,除了《孟子·梁惠王上》中涉及到的高大上的意思外,一定还隐藏有他们自己亲手烹饪后,感到疲累如蚂蚁般爬遍全身,不禁由衷地抱怨做饭太累太浪费时间!
二
实际上,在我记事之后,我家仍旧有不短的一阵子时间,没有用煤气炉子,没有通自来水。
水,洗衣浇花做饭等一系列家务所用的水,全部来自天井的那口水井,若说区别,就是做饭用的水会提前汲取上来静置,但洗菜的水还是直接从井里打上来的。所以,洗菜全部都在天井中,炒菜则在隔着一道墙的厨房中,直线距离很短;可惜的是,那时并没有在厨房中开一道门通往天井,而是必须通过客厅大门才能前往天井。
为了减少来回跑的次数,每次都是一次性将菜洗好后再拿进厨房里,这个习惯直到今天也还在沿用。那时候,每次用餐都要摆上八副碗筷,来有客人的时候就要摆放更多了。这么多的人,每顿的蔬菜的用量也是比较可观的,而基于一次性洗好的操作,我家一直以来都会置备很多菜盆和菜篮。
走路的时间可以省掉,但洗菜时打水的时间和气力,却是没办法省掉的。在我稍大的时候,有一定力气了,会和姐姐配合完成每天傍晚的洗菜;具体就是力气我出,时间她出;也就是打水由我打,洗菜由她洗。平常时候的打水,也就是提到手臂发软而已,腰则还好;而每逢佳节宴请宾朋的时候,就会出现打完水后连腰都直不起来,只想就近躺倒在天井边、屋檐下。
没有自来水时,从井里打水耗费力气和时间,而没有使用煤气炉灶、用柴火灶的时候,耗费的除了时间和力气外,还有耐心。烧火用的柴草,无手也没有脚,不会自动跑上门来。与用水所不同,用火基本做不到不踏出院门就搞到柴草,而是要到林子里、灌丛中或拣、或砍,扎成一捆,或扛、或挑,搞回家码在灶膛前。
三
洗衣做饭这些家务琐事由我母亲承担,为了陪伴胆小的母亲去搞柴草,我总是不得不忍痛割爱放弃与伙伴的玩耍,选择在母亲身后看着花花草草浮想联翩;虽然,现在看起来,早年间的这种经历,成就了现在的活跃思维,但过去认识水平低下的我,当时感受只有满满的无聊罢了。
柴草搞回家后,只是意味着暂告一段落,而非大功告成,柴也好,草也罢,既然是干的,那么只有在灶膛里化身为一朵朵火,才算使命完成。而普通百姓家的炉灶,全然不可能一直烧着不熄火,若真要这样,恐怕将老老少少八口人都差遣出去找柴草,也不见得够这么一直不熄火地烧着。
要将熄火后、灶身摸起来有丝丝土凉感的灶膛,恢复成火光耀眼、温度热人的状态,必须经历一步起火的操作,而这是需要技巧和耐心的事情。每次轮到我起火,总感到那些看起来烧火很旺的干柴,有着懒驴拉磨——不上道的毛病,每次都要折腾半天,用去不少竹壳,才能引燃。
起火之后,也不意味着就能够收工,要知道柴火灶的效率,是没办法和煤气炉的比。做一顿饭菜往往需要用掉几灶火,及时的添柴和控火需要有个人进行照料,而灶上锅里待翻炒的蔬菜也是需要有个人进行照料,而远在另一个房间的烧着全家人用的洗澡水的大灶子更是需要有个人盯着。厨房里的小灶和锅中的菜,由我母亲分心二用来完成,而烧洗澡水的大灶子就必须由其他人盯着,因为隔着不是三两步就可以解决的一小段路。
由于被打上了听话的标签,烧洗澡水的差事,无可奈何地落到我身上。虽然,旺盛的灶火投射出足够明亮的光线,可惜并不稳定,乱窜的很!离了火光照射范围的其他角落,由一盏用了很久的、瓦数很小的白炽灯在管着,本该告老离岗的它,仍在坚强地散发出昏黄的光线;那亮度,看庞然的东西还行,看小巧的文字则显得力不从心。
不能看书,也没有随身听,只能睁着眼地看着时间像扑火的飞蛾般自投罗网,走进灶膛,被跳窜的火苗烧掉,一次次挥手掸掉爬上身躯的无聊,忘记了在哪个黄昏,我终于练成了平心静气的冷视。
四
童年经历的用水用火的场景,和千年之前,神州大地上的村中人家,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有区别的,只会是现在这种通了自来水、用上煤气炉的现代厨房。如今的厨房,要水,拧开水龙头,水就会自己流出来;要火,旋开气门,火就会自己燃起来;用水用火都已经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从打水挑柴中省出来的时间,用在了案板上的细片精切上,用在了炉火上的匀翻均煮上,用在了盘子中的慢摆轻放上。一减一增,最终做一顿饭的用时,仍是那样地消耗光阴,但却实实在在的多了舌尖上的享受。
我虽不至于像我大哥那样追求精细的烹脍,但家常菜肴中必须该有的处理,我也不会落下,因为手中溜走的时间,都会在舌尖上追回来,而代价也只不过是“君子远庖厨”这一呼吁,湮灭在菜肴上腾出的水雾中,沦为入心不入行的空话!毕竟于我而言,将时间花费在一顿可口的饭菜上,也是相当有意义的;更何况在可眼见的未来,持家的必然是男儿身居多,我又怎么能逆流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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