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第五（三十）罪不至死

【原文】明帝在西堂，会诸公饮酒，未大醉，帝问：“今名臣共集，何如尧、舜时①？”周伯仁为仆射，因厉声曰：“今虽同人主，复那得等于圣治②！”帝大怒，还内，作手诏满一黄纸，遂付廷尉令收，因欲杀之③。后数日，诏出周④。群臣往省之，周曰：“近知当不死，罪不足至此⑤。”

【注释】

① 明帝：晋明帝司马绍；  会：聚会，宴会，此处作动词召集；今：现在；尧、舜：唐尧、虞舜为古代传说中的圣明帝王，有许多贤臣辅佐。何如：倒装句式，如何，是怎么样的意思；

② 周伯仁：周顗。仆射（yè）：尚书仆射，即尚书省主事官员。当时分左右仆射，周任左仆射。  因：就、便；厉：严肃，如声色俱历；虽：虽然；同：同样；人主：统治人的君主；复：又；那：通“哪”；那得：怎么能；等于：等同于；治：治理，也可作形容词天下太平，如治世；

③  还：返回；内：内宫；手诏：亲手写的诏书；廷尉：官名，掌刑狱；遂：就；付：交给；令：命令；收：逮捕；

④  后：后来；数：若干；诏：此处动词，下诏书，重新下命令；出：释放；

⑤  往：去；省：探望；近：当时；知：知道；当：应该；至：到；此：这；

【译文】

晋明帝在西堂，会集诸位大臣在一起饮酒，还不到大醉的程度，明帝问道：“今天名臣共集一堂，比起尧舜时的盛况怎么样？”当时周作为尚书左仆射，便高声说道：“如今虽然同为人主，又怎么能够与古时的圣明之治等同起来呢！”明帝大怒，回到内宫，亲手写了满满一张黄纸的诏书，就交给廷尉命令逮捕周，想因此杀了他。过了几天，又下诏书释放周，大臣们都去看望他。周说：“近来我知道自己不应当死，我的罪过还不到死的地步。”

【今日心得】挺有意思的一段记载，罪不至此(当死)的典故出于此。周伯仁，出身于汝南周氏，汝南就是今天的驻马店，是东汉时候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地区。周伯仁的父亲是西晋名臣，拜爵武城侯。周伯仁不到二十岁就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所以《世说新语》里也往往称他为周侯。关于周伯仁，有一句名言，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刘义庆把本文编在《世说新语》方正篇，很显然是说周伯仁非常的方正，但在这个事情里，我们还可以看出，晋明帝是一个还算是贤明的皇帝。如此顶撞，虽然大怒，还是释放了他。很多时候，皇上和臣子，就是相辅相成，相互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