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丘
东西向的无边树林下绵长的河堤是我儿时的大山丘。大大的树叶,小小的手掌,高高的大树,远远的对岸。
高楼缥缈的琴声,唤醒我记忆尘土中沉埋的种子,种子萌芽在河堤的日光中,微风吹拂,浮动的日光像这琴声,伸手便可触摸到。
我知道大山丘的秘密。它有一片长着绿色手掌的紫色花朵,紫花下面的山坡会盛开散发甜蜜味道的金黄洋姜花,洋姜花下面的树林里有一大片野草莓;紫花向东好远有一大片紫白相间的小菊花。山丘里没有四季,因为每次见它们,它们总是盛开的。大树下围起的篱笆里攀爬着小山药,心形的叶子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圆,调皮的山药豆躲在叶子下,等着一起游戏的风儿发现它。向南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种紧贴地面,微带小刺的彩色花朵,很少见到它,因为我捉迷藏的技术不高。
蓝天下,小路上。姥姥牵着一头大白云,我牵着一头小白云,望着南面大山丘上流淌的青绿,小白云便开心起来,拉着我跑起来,带我钻进了树林。姥姥摘两片树叶,我坐在上面,吹着习习的凉风,听着遥远的故事,一会儿站起来和小羊们玩耍,学着它们说话。摘些狗尾巴草,期待着姥姥编毛茸茸的小兔子,姥姥总说要给我编一个,可是,后来,狗尾巴草黄了,编不了了。
我的哥哥他是个奇怪的人,他总爱黑夜,喜欢在深夜登上屋顶大笑亦或去南面的大山丘。我不相信乌黑恐怖的深夜会有什么宝藏,不曾同他探索过。直到楼上那明晃晃的月亮吸引了我,我才发现了这个宝藏。
夏夜中铺一竹席,在星月拥簇下酣眠,睁开眼看到第一缕晨曦,听到第一声鸟鸣;中午登上屋顶,看东南树林在风中闪动的叶子,菜园里油菜花中飞舞的蝴蝶;傍晚站在核桃树下的台阶上,贪婪地嗅着满院晚霞颜色的怜子花香,品尝着它的香甜;怜子树上升起一轮明月。夜渐深,灯光渐暗,星月愈灿烂。漫天星辰,一颗一颗数不到尽头,几朵云飘过,呈现五色光彩,月下怜子树的倩倩疏影与黑色的怜子树融为一体。不时几只流星划过像火花听不到声响,只一瞬便灭在了黑夜里。
初春,云遮住了太阳,从南面覆盖到北面,凛冽的寒风,吹起了云浪翻滚,走上河堤,转过身来,想和这风撞一撞,我被挤着后退了两步,终是转过身来看那天上云涌。下了河提,大风住了,四周的天像连绵的雪山将我包围。
夏季的急雨刚停,我便来到了无人的河堤上,赤着脚在河堤上留下一个个脚印,湿润的泥土和雨水融在一起,踩下去软绵绵的。走过草地,小小的脚丫印在小小的羊蹄上,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望着无际的绿色。
顶着清晨微冷的风,看着小麦叶尖欲滴的露珠里倒映的白色,走上河堤,望着东方的朝霞中跃出一轮红日,躺在枯黄的草地上,晒一会儿太阳,听着风儿和狗尾巴草讲的故事渐渐睡去。树叶哗哗,满地落叶,飘落的树叶在月光中唱着动听的歌谣,河面泛起浮光跃金,每一个水波上都倒映着月光,一片水波荡漾起来,水波上的月光像银白光亮的小鱼,一条条跃起又沉进水波。桥下有划船的人,船桨挑起一簇又一簇的月光,我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远方黑色的阴影里。
这个冬天,我独倚高楼,仰望明月,听着耳边熟悉又陌生的琴声,回忆着远方的小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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