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贞卷》完结!《情史》第一卷第四十八《李真童》以及一点感想
李真童是元代著名杂剧女艺人张奔儿的女儿,十多岁的时候就在江浙一带名声鹊起。她无论是外貌还是还是才艺都冠绝一时,而且气质典雅,就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
后来一个叫做达天山的人担任浙江省检校,见到李真童一见倾心。二人交往了三年,直到达天山任其结束,要回到大都(今北京市)去复命。
临走之时,他与李真童约定明年相会。而他走后,李真童便出家为道士,并且闭门谢客,每日焚香诵经。第二年,达天山北任命为诸暨县同知,回到浙江后便准备好聘礼迎娶了李真童。后来达天山去世,李真童又再度出家。
至此《情史》第一卷《情贞类》的全部四十八个故事已经读完,说一下自己的感想。
顾名思义,这一卷里的故事的核心都离不开一个“贞”字。这个字最早是卜卦之意,上古时代卜卦是官方的隆重仪式,因此卜卦之人都需要精挑细选,由于这些人大多品行端正,后来贞字就有了正道、正轨、正直之意。
继而这个字又衍生出坚定不受诱惑的意思,用到已婚女性身上就成了不受其他男人的诱惑,忠于自己的丈夫,这样“贞”的节操也就是“贞节”。从南宋开始,官方对女性的贞洁要求就开始提高,到了明清发展到了巅峰,成为了限制女性自由的枷锁。
那么为什么古代会如此强调女性的“贞”呢?我认为这主要是个人私欲和社会需求两方面的原因。
私欲方面要好理解一些。人类进入父权制时代后,各部落之间相互进行战争,抢夺对方财产是常见的操作。
而女性因为体能方面不如男性,因此无法担任战士,又因为能够生育,而人口又是壮大部落的重要基础,所以女性也经常同其它财产一起遭到掠夺。
到了农业社会,男性依旧是维持家庭的主要劳力,久而久之,女性就逐渐沦为了男性的附属品,地位也往往和家畜之类的附属品等同。
但女人毕竟也是人,见到男人可以妻妾成群,自己难免也会心有旁顾。而对于视其为财产的男性来说,她们如果离开自己,就等同于财产受到损失,因此在男性才会有对女性单方面忠诚于自己的要求。
又因为男权社会由男性主导,因此这种要求就会上升到全社会的层面,继而成为一种道德观念,来束缚女性的思想。
至于社会需求的层面,视角就要更加宏大一些。
古代中国是一个农业社会,农民和农田是社会的重要物质基础,而要进行农业生产活动,一个最重要的需求就是稳定。
《二十四节气歌》想必大家都耳熟能详,这些节气就是古人对一年当中各个时段应当从事的农业活动进行的总结。这些时段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农民必须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情,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粮食维持家庭的生活。
既然每年都要在固定的时间做固定的事,那就要求每年都是一成不变的,不能受到任何影响。又因为小农经济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的,因此家庭对于稳定的需求就是必须的。而整个农业社会就是由一个一个农业家庭组成的,所以稳定也是整个社会的需求。
想要追求稳定,一方面需要抵御来自外部的干扰,但更重要的是要维持内部的稳定,所以才会有宗法制诞生,要求嫡长子继承家业或者帝业。所谓立嫡立长而不立贤,就是要将规矩定死,从而确保家庭在迭代时的稳定。
而平时家庭若要稳定,那么需要家庭的家长具有绝对的权威,其他家庭成员必须无条件服从。基于这种需求,孝道就成为了农业社会的第一道德需求,“百善孝为先”实际上就是为了确保家长权威而提出的。
同样的,在农业帝国里,皇帝作为最高领袖,也需要其他人对自己无条件服从以确保稳定,所以古代往往会把皇帝比作万民的父母,即所谓“君父”,官员就是“臣子”,而官员和百姓对皇帝的忠诚,其本质上也是和对父母的孝是一样的,所以封建社会的“忠”和“孝”,其实是一码事。
那么这些和女人的贞节有什么关系呢?相信大家可能都听说过“三纲五常”,其中的“三纲”指的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反过来说,臣以君为纲是忠,子以父为纲是为孝,而妻以父为纲,便是贞。
皇帝是国家的管理者,父亲是整个大家庭的管理者,而丈夫就是大家庭中的小家庭的管理者。因此妇女所谓的“贞”,其实就是落实到小家庭中的“忠”与“孝”,也是维持家庭稳定的一种要求。
也正是因为这种观念,所以我们才看到这些故事里的女性会做出那样今天看来有些过激甚至离谱的行动。她们当中的一些人可能确实是对丈夫抱有感情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更多的人其实都是被长期受到的思想熏陶所形成的忠义观念驱使而守节。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古代的婚姻通常并不是自由恋爱,而是两个家庭甚至是家族之间的一场交易,婚姻的男女双方都是无法选择的。在结婚之前双双往往并不认识,这样的夫妻之间很少会有所谓的个人感情,这样为了维持家庭稳定,就更需要“贞”来将女人与家庭进行绑定。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才能理解故事里的那些女人,刚刚结婚几年甚至几个月后丈夫就去世,她们却仍旧坚持守节,甚至自杀殉夫。
因为她们所代表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背负了整个家庭甚至是家族的名誉,在这种重压之下,表面上看她们是自愿守节或者去死,但实际上很难保证她不是迫于全社会的道德压力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相比较而言,《情贞卷》里那些娼妓的故事倒往往是出于真情。之前说过家族之间的婚姻,但那些往往都是娶妻的标准,在古代,“妻”和“妾”在地位上有着天壤之别,参考皇帝的妻妾,也就是皇后和嫔妃之间的地位,就会有很好的了解。
正因如此,那些委身做妾的女人往往都是社会地位较低的人,她们在男人遭难时或者亡故后坚贞不移,大多数时候才是真的因为爱情。《情史》的作者冯梦龙曾经在《朱葵》一文的文末这样说道:
古者聘为妻,奔为妾。夫奔者,以情奔也。奔为情,则贞为非情也。
妻子都是家族间协商后明媒正娶的,小妾大多是为情而私下投奔的。既然私下投奔的妾是因为情,那么为夫守贞的妻为的就不是情了。
但不论她们是不是出于真情,都改变不了“贞”是古代社会给妇女套上的精神枷锁这一事实。
如今中国已经进入到了工业社会,封建时代的物质基础已经消失,封建的大家庭也几乎瓦解殆尽,建立在这些东西上面的那些道德标准自然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所以《情贞卷》里的这些故事,只能作为了解古代的社会的一扇窗口,倘若今天还有人拿这些故事来试图教育别人,恐怕只能是被贻笑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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