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之四十八：比喻的变体之七—曲喻

曲喻，隐晦曲折地打比方，比一般的比喻多转一个弯，因而很新巧。是从喻体的某一方面转移、联想到另一方面去,通过这种转移、联想,使喻体和本体产生比喻关系。如李贺《天上谣》中的“银浦流云学水声”，用水的流动来比云的飘动，是一般的比喻，再转一个弯，想到水流动的声音，用水流声来比流云，这样的曲喻，既有视觉感，又有听觉感。另如李贺《秦王饮酒》中的“羲和敲日玻璃声”，也是这种情况。

（1）谁知阿Q采用怒目主义后,未庄的闲人们便愈喜欢玩笑他。一见面,他们便假吃惊的说:“哙,亮起来了。”阿Q照例的发怒,他怒目而视了。“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他们并不怕。(鲁迅《阿Q正传》)【作者先用“亮”作喻体比喻本体,再由“亮”延伸扩展引出第二个喻体“保险灯”,写活了未庄的闲人们对阿Q“瘌痢头”肆意嘲笑的情态。本体“癞疮疤”未出现,是读者通过联想获得的。由光滑的癞疮疤转移到光亮的光,再转移到发光的保险灯,迂回曲折,含蓄之中带有幽默讽刺的情味。】

（2）除掉向日葵之外,天下怕没有像陆伯麟那样亲日的人或东西。(钱钟书《人·兽·鬼》)【本体陆伯麟和喻体“向日葵”之间本来很难说有什么相似点,但作者巧妙地运用谐音双关,将“日光”的“日”转化为“日本”的“日”,使本体陆伯麟的“亲日”和喻体“向日葵”的“向日”产生了相似关系,辛辣地讽刺和嘲笑了亲日派人物陆伯麟这个民族败类。

（3）像曹元朗那种人念念不忘是留学生,到处挂着牛津剑桥的幌子,就像甘心出天花变成麻子,还得意自己脸好像文章加了密圈呢。(钱钟书《围城》)【作者别出心裁地把留学的资历比作“幌子”,又把“幌子”比作“麻子”,再把“麻子”比作“好文章加了密圈”。这样迂回曲折地设喻,既形象地表现了“曹元朗那种人”得意轻浅的心态,也透露出作者对他们的蔑视。文笔轻松、幽默,语意深刻、明晰,极尽揶揄讽刺之能事。】

（4）她的眼睛并不顶大,可是灵活温柔,反衬得许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讲的大话,大而无当。(钱钟书《围城》)【“大眼睛”和“大话”并无内在联系。作者却从“大”字作文章,引申设喻,构成了二者的相关关系:政治家爱讲空话,无神的大眼睛缺少风采,“大而无当”是它们的相似点。文中的曲喻看似节外生枝的借题发挥,但是却符合小说情节的写人状物,那些讽刺现实中庸俗政治家的话语,令人发出会意的微笑。】

（5）春山烟欲收,天淡稀星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牛希济《生查子》)【这是一首写离情的优美词作。下阕起首“语已多”三个字是对临别情境的高度概括。紧接着的“回首犹重道……”三句将恋人之间难分难舍的心理表现得异常细腻深刻。诗人由“绿罗裙”联想到“芳草”的“绿”,再以“芳草”喻穿着“绿罗裙”的心上人,多了一层曲折,平添了一种情味,委婉、含蓄,十分感人。也难怪以曲喻写作的这两句诗,千百年来为人们传诵不衰。】

（6）柔情是什么？古人说像水一样。可能因为吧,我想它能够渗透大地的每一条缝隙，于是有绿色生长。(陈敬容《树》)【将“柔情”比作“水”,于是有了“渗透大地”之说,因“水”使人联想到“绿色生命的生长”,喻义发生转移,向广度、深度拓展。表面写树,实际上是对纯真、深长的感情的赞颂和向往。】

（7）已同白驹去,复类红花热。(庾肩吾《八关斋夜赋四城门第一赋韵南城门老》)【这是一首送别的小诗,“红花”的“红”与“火”有相似点,因而很自然地就由“红花”联想到“火”,再由“火”进而联想到“热”,以“热”喻情,言其真切而笃实。】

（8）他不说的话,你把手伸进他的喉咙里,也掏不出一句话来。(柳青《创业史》)【先将“话”比喻成具体的东西,然后从“手伸进喉咙里也掏不出”的动作比喻“他”难以讲话的情态,喻义发生了转移,使语意变得曲折含蓄,不仅形象地说明了“他”的性格,而且激发了读者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