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龙马传61
大师兄被师父念经念的疼痛难忍,又见师父更不回心让他留下却狠心赶他走,没奈何,只得驾筋斗云起在空中,忽然省悟道:“这和尚负了我心,我且向普陀山告诉观音菩萨为我做主去来。”
好大圣,筋斗云那消一个时辰,早至南洋大海,住下祥光,直至落伽山上,撞入紫竹林中,忽见木叉行者迎面作礼道:“大圣何往?”悟空道:“要见菩萨。”木叉即引悟空至潮音洞口,又见善财童子作礼道:“大圣何来?”悟空道:“红孩儿别来无恙,我有事要见菩萨告状。”
善财听见笑道:“好刁嘴猴儿!还象当时我拿住唐僧被你欺哩!我家菩萨是个大慈大悲,大愿大乘,救苦救难,无边无量的圣善菩萨,有甚不是处,你要告谁?”悟空满怀闷气,一闻此言,心中怒发,咄的一声,把善财童子喝了个倒退,道:“你这个背义忘恩的小畜生,着实愚鲁!你那时节作怪成精,我请菩萨收了你,皈正迦持,如今得这等极乐长生,自在逍遥,与天同寿,还不拜谢老孙,转倒这般侮慢!我是有事来告求菩萨,却怎么说我刁嘴要告菩萨?”善财陪笑道:“还是个急猴子,我与你作笑耍子,你怎么就变脸了?”
正讲处,只见白鹦哥仙子飞来飞去,知是菩萨呼唤,木叉与善财遂向前引导,至宝莲台下。悟空望见菩萨,倒身下拜,止不住泪如泉涌,放声大哭。菩萨教木叉与善财扶起道:“悟空,有甚伤感之事,明明说来,莫哭莫哭,我与你救苦消灾也。”悟空垂泪再拜道:“当年弟子为人,曾受那个气来?自蒙菩萨解脱天灾,秉教沙门,保护唐僧往西天拜佛求经,弟子我舍身拚命,救解他的魔障,就如老虎口里夺脆骨,蛟龙背上揭生鳞。只指望归真正果,洗业除邪,怎知那师父他背义忘恩,直迷了一片善缘,更不察皂白之苦!”菩萨道:“且说那皂白原因来我听。”悟空即将那打杀草寇前后始终,细陈了一遍。却说唐僧因他打死多人,心生怨恨,不分皂白,遂念《紧箍儿咒》几十次,赶他离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特来告诉菩萨。菩萨道:“唐三藏奉旨投西,一心要秉善为僧,决不轻伤性命。似你有无量神通,何苦打死许多草寇!草寇虽是不良,到底是个人身,不该打死,比那妖禽怪兽、鬼魅精魔不同。那个妖怪打死,是你的功绩;这人身打死,还是你的不仁。但祛退散,自然救了你师父,据我公论,还是你的不善。”悟空噙泪叩头道:“纵是弟子不善,也当将功折罪,不该这般逐我。万望菩萨舍大慈悲,将《松箍儿咒》念念,褪下金箍,交还与你,放我仍往水帘洞逃生去罢!”菩萨笑道:“《紧箍儿咒》,本是如来传我的。当年差我上东土寻取经人,赐我三件宝贝,乃是锦-袈裟、九环锡杖、金紧禁三个箍儿,秘授与咒语三篇,却无甚么《松箍儿咒》。”悟空道:“既如此,我告辞菩萨回老家花果山去也。”
菩萨道:“且住,我与你看看祥晦如何。”悟空道:“不消看,只这样不祥也彀了。”菩萨道:“我不看你,看唐僧的祥晦。”好菩萨,端坐莲台,运心三界,慧眼遥观,遍周宇宙,霎时间开口道:“悟空,你那师父顷刻之际,就有伤身之难,不久便来寻你。你只在此处,待我与唐僧说,教他还同你去取经,了成正果。”大圣只得皈依,不敢造次,侍立于宝莲台下不题。
却说师父自赶走悟空,教八戒探路,沙僧挑担,连我四口,奔西走不上五十里远近,忽然勒马道:“徒弟啊,我自五更时出了村舍,又被那弼马温着了气恼,这半日饥又饥,渴又渴,你们那个去化些斋来我吃?”八戒道:“师父且请下马,等我看可有邻近的庄村,化斋去也。”呆子纵起云头,半空中仔细观看,一望尽是山岭,莫想有个人家。八戒按下云来,对师父道:“却是没处化斋,一望之间,全无庄舍。”师父道:“既无化斋之处,且得些水来解渴也可。”八戒道:“等我去南山涧下取些水来。”沙僧即取钵盂,递与八戒,八戒托着钵盂,驾起云雾而去。师父坐在路旁,等彀多时,不见回来,可怜口干舌苦难熬。有诗曰:保神养气谓之精,情性原来一禀形。心乱神昏诸病作,形衰精败道元倾。三花不就空劳碌,四大萧条枉费争。土木无功金水绝,法身疏懒几时成!沙僧在旁,见师父饥渴难忍,八戒又取水不来,只得稳了稳行囊道:“师父,你自在着等,等我去催水来。”师父含泪无言,点头相答。沙僧急驾云光,也向南山而去。
师父独炼自熬,困苦太甚,正在怆惶之际,忽听得一声响亮,欠身看处,原来是孙悟空跪在路旁,双手捧着一个磁杯道:“师父,没有老孙,你连水也不能彀哩。这一杯好凉水,你且吃口水解渴,待我再去化斋。”师父道:“我不吃你的水!立地渴死,我当任命!我说过不要你了!你去罢!”悟空道:“无我你去不得西天也。”师父道:“去得去不得,不干你事!泼猢狲走开!只管来缠我做甚!”那悟空突然变了脸,发怒生嗔,喝骂师父道:“你这个狠心的泼秃,十分贱我!找打!”轮铁棒,丢了磁杯,望师父脊背上只一下,师父顿时昏晕在地,不能言语,被他把两个青毡包袱,提在手中,驾筋斗云,不知去向。当时我正在远处吃草,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追赶。
却说八戒托着钵盂,只奔山南坡下,忽见山凹之间,有一座草舍人家。原来在先看时,被山高遮住,未曾见得;今来到边前,方知是个人家。呆子暗想道:“我若是这等丑嘴脸,决然怕我,枉劳神思,断然化不得斋饭。须是变好!须是变好!”好呆子,捻着诀,念个咒,把身摇了七八摇,变作一个病胖和尚,口里哼哼喷喷的,挨近门前,叫道:“施主,厨中有剩饭,路上有饥人。贫僧是东土来往西天取经的,我师父在路饥渴了,家中有锅巴冷饭,千万化些儿救口。”原来那家子男人不在,都去插秧种谷去了,只有两个女人在家,正才煮了午饭,盛起两盆,却收拾送下田,锅里还有些饭与锅巴,未曾盛了。那女人见他这等病容,却又说东土往西天去的话,只恐他是病昏了胡说,又怕跌倒,死在门首,只得哄哄翕翕,将些剩饭锅巴,满满的与了一钵。呆子拿转来,现了本象,径回旧路。正走间,听得有人叫“八戒”。八戒抬头看时,却是沙僧站在山崖上喊道:“这里来!这里来!”及下崖,迎至面前道:“这涧里好清水不舀,你往那里去的?”八戒笑道:“我到这里,见山凹子有个人家,我去化了这一钵干饭来了。”沙僧道:“饭也用着,只是师父渴得紧了,怎得水去?”八戒道:“要水也容易,你将衣襟来兜饭,等我使钵盂去舀水。”
二人欢欢喜喜,回至路上,只见师父面磕地,倒在尘埃,行李担不见踪影。慌得八戒和沙僧跌脚捶胸,大呼小叫道:“不消讲!不消讲!这还是强盗的余党,来此打杀师父,抢了行李去了!怎么好!怎么好!这诚所谓半途而废,中道而止也!”叫一声:“师父!”满眼抛珠,伤心痛哭。八戒止泪道:“兄弟且休哭,如今事已到此,取经之事,且莫说了。你看着师父的尸灵,等我找几两银子,买口棺木,把师父埋了,我两个各寻道路散伙吧。”沙僧实不忍舍,将师父扳转身体,以脸温脸,哭一声:“苦命的师父!”只见师父口鼻中吐出热气,胸前温暖,连叫:“八戒,你来!师父未伤命哩!”那呆子才近前扶起。师父苏醒,声吟一会,原来多亏了锦澜袈裟和值日功曹神的保护未伤性命,开口骂道:“好泼猢狲,打杀我也!”沙僧、八戒问道:“是那个猢狲?”师父不言,只是叹息,却讨水吃了几口,才说:“徒弟,你们刚去,那悟空更来缠我。是我坚执不收,他遂将我打了一棒,青毡包袱都抢去了。”八戒听说,咬响口中牙,发起心头火道:“叵耐这泼猴子,怎敢这般无礼!”教沙僧道:“你伏侍师父,等我到他家讨包袱去!”沙僧道:“你且休发怒,我们扶师父到那山凹人家化些热茶汤,将先化的饭热热,调理师父,再去寻他。”八戒依言,把师父扶起,拿着钵盂,兜着冷饭,直至那家门首,只见那家止有个老婆子在家,忽见他们,慌忙躲过。沙僧合掌道:“老母亲,我等是东土唐朝差往西天去者,师父他有些身体不快,特拜府上,化口热茶汤,与他吃饭。”那妈妈道:“适才有个食痨病和尚,说是东土差来的,已化斋去了,又有个甚么东土的。我没人在家,请别转转。”师父闻言,扶着八戒躬身道:“老婆婆,我本有三个徒弟,合意同心,保护我上天竺国大雷音拜佛求经。只因我大徒弟唤孙悟空一生凶恶,不遵善道,被我逐回。不期他暗暗走来,着我背上打了一棒,将我行囊衣钵抢去。如今要着一个徒弟寻他取讨,因在那空路上不是坐处,特来老婆婆府上权安息一时。待讨将行李来就行,决不敢久住。”那妈妈道:“刚才一个食痨病黄胖和尚,他化斋去了,也说是东土往西天去的,怎么又有一起?”
八戒忍不住笑道:“就是我。因我生得嘴长耳大,恐你家害怕,不肯与斋,故变作那等模样。你不信,我兄弟衣兜里不是你家锅巴饭?”那妈妈认得果是他与的饭,遂不拒他,留他们坐了,却烧了一-热茶,递与沙僧泡饭。沙僧即将冷饭泡了,递与师父。师父吃了几口,定性多时,道:“那个去讨行李?”
八戒道:“我前年因师父赶他回去,我曾寻他一次,认得他花果山水帘洞,等我去!等我去!”长老道:“你去不得。那猢狲原与你不和,你又说话粗鲁,或一言两句之间,有些差池,他就要打你。着悟净去罢。”沙僧应承道:“我去,我去。”长老又吩咐沙僧道:“你到那里,须看个头势。他若肯与你包袱,你就假谢谢拿来;若不肯,切莫与他争竞,径至南海菩萨处,将此情告诉,请菩萨去问他要。”沙僧一一听从,向八戒道:“我今寻他去,你千万好生供养师父。在农户人家亦不可撒泼,恐他不肯供饭,我去就回。”八戒点头道:“我理会得。但你去,讨得讨不得,次早回来,不要弄做尖担担柴两头脱也。”沙僧遂捻了诀,驾起云光,直奔东胜神洲而去。真个是:身在神飞不守舍,有炉无火怎烧丹。黄婆别主求金老,木母延师奈病颜。此去不知何日返,这回难量几时还。五行生克情无顺,只待心猿复进关。那沙僧在半空里,行经三昼夜,方到了东洋大海,忽闻波浪之声,低头观看,真个是黑雾涨天陰气盛,沧溟衔日晓光寒,花果山就在目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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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congc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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