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
郑重声明: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不同的地方总是有不一样的风景。
每天从家出发,一路上柳叶舞蹈,杨绒摇曳,各色的玉兰玉制的酒杯在晴暖的阳光里酒香四溢。
学校教学楼前六株桃树,满树的桃花粉嘟嘟,红艳艳,簇簇串串,宝葫芦般在和风中摇摆,火焰般燃烧着。树下围着的一圈低矮的绿植,多汁厚实肥美浑圆的叶子沐浴着春阳,亮闪闪明晃晃,发着宝石般的光,使人忍不住轻轻抚摸,或者柔柔地握一把在掌心,比棉布更光滑细腻,比丝绸更温暖亲肤。
新铺的塑制操场像一条条深浅不一的河流,生动欢畅地流淌,躺在上面,软软暖暖的,像躺在松软的棉褥子上。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那湛蓝的天也竟被照得泛白了呢!闭上眼,竟觉得有些热呢!
家门口小广场的海棠散发着迷人的芳香,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到处是一番红紫斗芳菲,燕子来时海棠开后的盛春景象。
每天喜滋滋地徜徉期间,穿梭于一片蓬勃的绿叶和盛开的花海中,欣喜欢愉的同时,不勉在心里升起一丝隐隐的担心: 这春天如此活泼充满生机,蹭蹭蹭地生长,就要马上结束了吧?那恼人的烦躁的盛夏该来了吧?
其实不然,这里的春别有一番意趣,有点地方似乎还没开始呢!
昨天下午,我和夫君开车来到新家对面的一个小公园——整个冬天,我一直站在八楼的窗前眺望这里,只看见一大片茂密清瘦细小如荠菜的小树,没想到,它是好大的一个公园呢!
在白水街路旁停下车,沿着粗砂面的灰色红色相间的漏水砖铺就的步道,向前走了百十来步,右侧出现一条窄窄的田间小路,斜斜地伸向不知何处。
“走这儿吧!”看着路旁点点黄色的打碗花儿,土路上青青的小草,我忍不住欣喜地逃离了整齐干净的柏油路和砖石道,一脚踏上了蜿蜒曲折的小径——希望它可以如诗里所言,带我到一个幽静的去处。
“放着大路你不走,非要走小路!”爱人嘴上埋怨着,脚却也离了大路跟过来。
小路初极狭,仅容一人通过。走了一段,渐渐开阔起来,路两旁由原来的低矮的灌木和杂草变成了一行整齐的风景树,那叶子红中间绿,形状小小的,边缘有分叉。
“真好看,颜色跟花儿一样,像五角星。”爱人赞叹着。
“哪里就是五角星了,分明是手掌,像枫叶!”我纠正。
“枫叶,手掌🤲?好吧,老婆说的都对!”爱人谄媚。
“这是什么?”粉的,红的,薄薄的四五个小瓣儿聚成一层,层层叠叠堆成一朵,朵朵簇簇,挨挨挤挤。黄色的细细花蕊在风中轻轻摇曳,那点点的花粉似乎飞起来,风中就浓浓地飘来了花儿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你不知道了吧?这叫西府海棠。”我开始卖弄起昨天刚刚在百度上查到的知识,“海棠分西府海棠和北美海棠。西府海棠有好几种颜色,种类繁多,五彩缤纷。北美海棠只有粉红色一种。”其实,说心里话,我也记不清楚,只模模糊糊记得一种这样,一种那样。但是反正我知道爱人不懂,也就胡编瞎说,赚他的崇拜吧!
“哦,是这样啊!那这边的呢?”他转身看到另一边的一树,那叶子又小又圆,颜深绿,花朵的花瓣和刚才的样子差不多,但只有一层,四五个花瓣凑在一起,显得瘦削单薄,弱不禁风,惹人爱怜,却也开了满树,芳香扑鼻。
“笨,也是海棠嘛!不同的品种!”我爽性放开了吹牛,反正吹牛不交税,他也不会追究责任,哈哈!
再往前走,小土路尽头,一条青黑色的柏油路面蛇一般游走,路两旁赫然一大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上整整齐齐排排列列的树木。它们枝干乌黑,像刚刚经过一场大伙的烧燎,光秃秃的枝杈从四面斜伸向天空。一株株挺拔苍劲、坚强不屈的样子。
“哎呀,这一棵棵昂首挺胸的,像准备出征的士兵!”爱人一边笑,一边像小学生似的说着比喻句,有趣的灵魂开始放射异彩。
“嗯,你这个比喻虽然不新颖,但也算生动形象贴切。那枝枝丫丫就算做刀枪剑戟吧!‘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我也开始绞尽脑汁酸文假醋。
我们继续前行,树林不算茂密,但很深,一眼望去,黑压压乌突突伸展得很远,仿佛望不到边。行与行、列与列间隔得很开,空出的土地上添满了青青的小草,像铺了绿色的地毯。树的萧条和草的青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像这些树泥塑木雕般定格在画面上,再也不会焕发生机,是死了么?
“这是什么树,为什么现在还一片叶子也没有,甚至树干都没泛出绿意?”我终于忍不住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实话实说。
“这树叫中国槐,还不到时候,不过快了。你看,那边有一棵,最上面的树梢处不是有几片绿芽么?”其实爱人认识的植物远比我多。记得上次在赵树理公园,草地里大蓬大蓬的黄色花树,柔软的长长枝条上缀满了像向日葵那种黄色的小碎花,看起来就是人工培植的迎春花,繁星般点点斑斑,鲜妍灿烂。当时我让定了就是迎春花,他说不是,是连翘。我不信,他当下拿出手机,百度里一拍,果然如他所说。后来我才知道,迎春花是藤蔓植物,一般喜欢攀爬在墙壁上,它们的脚紧紧巴住墙壁,枝条就在墙上蔓延垂挂,黄色的小花儿开了满墙,像一道天然的花的帷幕,又像黄色的瀑流,倾泻下芳香的溪流,溢在空中,漫了一地。而连翘就像是一丛一丛低矮的灌木,春天来到时,它会开出艳丽迷人的小黄花,满枝金黄,煞是可爱。它与迎春花长相相似,但迎春花有六个花瓣; 而连翘仅有四个花瓣。
“啊,我觉得夏天都要来了,海棠花、桃花、梨花、玉兰……它们都开得快谢了,哦,看,”说话间,我们已渐渐走过了树林,远处一树粉白的海棠在向晚的风中摇曳,那酒杯似的花瓣有的向外翻着,露出白玉般的里色,远远看去,同一棵树的花儿就有粉有白。其实是一样花儿,只不过所有的花瓣都是外面粉,里面白。
“那些玉兰看起来无精打采,衣领都开了,分明地要谢了!”我指着这些歪头耷脸的玉兰说。
“桃花谢了春红,太匆匆!”爱人很聪明,总是会把知道的不多的诗词用得恰到好处。
“可是,我是说刚才那些树……”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句话虽然是说山中的气温低,春天来得迟。但我们不妨把它想成是说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景色。再进一步,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生长期。等到你说的那些花儿谢的时候,这树才刚刚迎来它们的春天,那不是别有一番风味么?”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我也胡乱引用起来。
“哈哈哈,你怎么一下子跳秋天去了……”
…………
不知不觉,我们绕道了湖边。各色的鹅卵石围成一个椭圆形的小池,池中碧绿的水波微微荡漾。
“白银盘里一青螺!”虽然这句诗里的青螺本意指山,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句子,也就顺嘴嘟噜了出来。
“那是什么鸟?”爱人一声轻呼,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只小小的鸟儿站在水边一块小石子突出的一角上,黑色的身子,白色的肚皮,两只细长细长鹅黄色的腿,张开的趾隐约可见。
“鸽子吧!”在爱人面前,我总是喜欢孩子气地胡说八道。
“瞎说,鸽子有那么长的嘴?”我仔细一看,可不,这个小东西有一个长长弯弯的喙呢!
“那是鸬鹚!”我又开始胡言乱语。
“不是,鸬鹚是吃鱼呢!哪能这么小?”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管它呢!它那样的嘴,又站在水边,那么轻巧灵敏,是要吃水里的微生物吧?那也跟鸬鹚差不多。”我开始不着边际。
…………
继续沿着干净的柏油路面绕行,前面转弯处,水塘另一面,一道小桥横在眼前。
“哎呀,这桥真好看。”我说。
“三孔桥。”
“可它的桥身两边低,中间流线上升,像乌龟。”
“恐龙好不好?”
“好吧,就依你,像恐龙。我怎么想不到?”
“也像乌龟,还像帽子,还像吃了蟒蛇的大象……”爱人干脆配合我的幼稚,把小王子的画也搬出来了。
…………
不知不觉,高挂在杆上的路灯发出乳白的光,西天的太阳还挂在山巅,明黄的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返射进小公园,柔和温暖,如梦似幻。
“返景入森林,复照青苔上。这是说太阳的光从西边返回来照向东边,并不是你上次理解的‘反射’。”我想起爱人和我上次的争论。
“哦,我懂了!”爱人表现得越来越谦虚,真可爱。
“不早了,回吧!”
沿原路回转,隐约可见对面几幢白色的大楼掩映在还未长叶的枯树林中。
“那就是聚龙园小区。”爱人抬起下巴,向远处示意。
“哦,这就是呀!那些白色的大楼?”
“哪里是白色了?灰色好不好?”
“灰白色!”
“什么灰白色,灰白色是老人头发,灰里夹杂着白,不纯。这是纯净的灰色好不好?”
……我虽然还是不懂为什么我眼里的白色在他眼里会变成灰色,我还是附和着:
“好,灰色。”
“你看那一栋,最左边,那是我做的工程,涂料还保持得那么干净,那么完整,都两年了!”
“是吗?你做的呀!真了不起!”
“哈哈哈……”笑声在暮春的公园里回荡,惊起了枝头的鸟儿,它们叽叽喳喳扑棱棱飞起,飞向最高的那枝中国槐,接天的树梢上,几片绿叶正探出头来。
透过树林的缝隙,落日像一颗熟透了的浑圆的蛋黄,半遮半掩地藏在林间,那么诱人,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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