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张爱玲

     

初看张爱玲是在高二的暑假。正处在青春敏感时期，又恰逢补课的阴翳和考试的纠缠，再加上闷热夏季里不时的阴沉雷雨，整个人都混沌而低落，像失去水分的植物，蔫蔫的被灰黑的气氛笼罩。绝望的放肆和希望的不堪起起伏伏，伴随着刻骨的文字力量让人生沉重又步履维艰。我却咬牙买了全集，恨恨地读下去，看看这些故事究竟要把人拖到一个怎样的境地，看看一位作家究竟怀抱着怎样的绝望，写出这些颓唐又不合时宜的文字。却不想，浓重的暗黑也会被漫无边际的时间淡化，循环在日常的琐碎和无奈之下，悲伤也慢待了下来。只把文字的绵里藏针、空空荡荡的欢喜和细细密密的失落在那个暑假永远留了下来。

        再读张爱玲是大学学文学的时候。竟然要埋头为学习而学习。自以为经历了风浪的冲击，再看山看水，应是别样的风景。生搬硬套理论的范式，再辅以高屋建瓴的眼光，指点江山的气魄，阅尽千帆的老练，挑挑拣拣，非得要从句章中看出不一样的深刻。自以为心若灿烂，哪惧文辞的刮骨，自是可以游刃有余、冷静自持地拈文挑词，结果又是零落心绪，拿得起、放不下了。蚊子血和米饭粒的碍眼固然让人心有不甘，可朱砂痣和白月光又真的能红如宝石、纤尘不染吗？不确定的世事，不确定的人生，真让人心惊又无奈啊！可是啊，作品是作家的影子，张爱玲就拖着这凄凉又倔强的影子，拖着这自傲又自卑的影子，拖着这渴望又拒绝的影子踽踽独行。谁又不是呢？

        整理书架，翻出早已陈旧的张爱玲，随意一本发黄的故事，连文字也有积灰的味道。始终不能满心满意地全然用理智分析，还是沉浸，还是悲悯，还是自伤。索性就不管不顾，就再次准备好依然被这些仿佛萦绕着看不见的寂寥的语言牵引，去一个热闹繁华的空空之地。可是，四十多年的光阴毕竟给了身体诸多沉疴，也给了灵魂几许重量，竟然也能踩实这些丰润又飘荡的、写实又写意的文章。竟然也只有几声喟叹，几许怅然夹杂在切实的了悟之中了。试探的真心和真诚的恶意本就是人间长情，何苦作茧自缚，不得解脱呢？

        感谢文字语言，千变万化的组合是人生的最好注解，感谢语言文字，带我无疆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