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

高考恢复后，知青妻子铁了心要回城。

所有人都说，她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我却不顾家人反对供了她两个月，她顺利考上了燕京大学。

但是第二天她就没有消息了。

但谁都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1、

“哎，听说了吗，老赵家这傻小子，放跑了那么俊俏的大姑娘。”

“可不是，人家现在是燕京大学的学生，还能回来？”

“要我说他是真傻，他妈都气得好几日没说话了。”

“也许他妈是不喜欢说话了呢？”

槐树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我妈正好走过，一向要强的她，听到这些话，也只能默默加快脚步走过去。

若是放在以往，她势必会上前和这些长舌妇理论，但是现在，她已经没这个心气了。

只能愤愤回家，对我爸语气不好。

“天这么好，不知道晒被子啊？”

我爸只能赔笑进屋，她还跟着叨叨。

“鸡喂了吗？老头子也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见活？你是读书人啊？”

……

如此场景，我早就见怪不怪。

现在，我正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草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

没想到七十年代末的阳光这么好。

是的，我是一个穿越者。

穿越之前，我只是一个毕业几年的985大学生，过着平平无奇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

穿越之后，倒是多了个妻子。

或许应该是前妻了。

那些八婆倒也说的没错，盛春兰本就是下乡的女知青，如今考上大学，还是燕京大学，还不是如鱼得水？

希望她回来，不如期待我能再多个系统。

倒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只是，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张无比俏丽的脸庞，心跳也不由快了些。

两世为人，这是我第一次结婚，说不怀念是假的。

这时，邻居家的二愣子面带喜色，直直朝我冲过来。

“小阳哥，好事啊。”

他竟然还面带揶揄，我不由心里好笑。

“什么好事啊？我家发财了？”

说完才觉得不妥，这个时代的人，还是不那么注重财富的，可别让他察觉出什么。

好在他根本不注意。

“春兰姐回来了！”

！！！

我瞳孔放大，几乎是弹跳起来，语气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春兰姐回来了！”

二愣子重复了一遍，还朝我挤了挤眼神。

2、

我顿了顿，直接往家里赶去。

除了家，她还会去哪儿呢？

只是，她回来，真的是为了见我吗？

想到这一点，我停顿了片刻，有些不知所措。

旋即苦笑，就算她要离婚，我又能怎么办？

怀着复杂的心情到了家门口，正好遇到了也到了家门口的盛春兰。

我爸我妈早就齐齐站在家门口等待，这下直接拉过盛春兰寒暄起来。

一时间我有点像个局外人。

“呦，小兰回来了呀”

她笑了笑。

“放暑假了当然回来啊。”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不由欣喜。

趁着空闲，我看着她。

她本就苗条，最新款米色毛衣和半裙，让她看起来很飘逸了。

仅仅是这身打扮，在1978年的农村，就十分罕见了。

明明面容还是一样的俏丽，眼神却多了几分神采，不似之前的漠然。

我感觉得到周围妇女对她的艳羡，她们三三两两眼神交流，或者刻意压低声音说些什么，不让我听到。

“妈，小阳呢？”

冷不丁的，盛春兰提到了我。

我妈顿时笑的更高兴了，一把将我拉过来。

“这边呢，你们小年轻先去聊，我给你们做饭。”

人群里有大婶疑惑。

“怎么就叫上妈了，该不会是成婚了吧？”

旁人纷纷反应过来，跟着调侃。

“赵婶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啊？”

“就是就是，这喜酒什么时候请我们啊？”

我妈得意地看过去，语带自豪。

“为啥要告诉你们啊？”

众人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她推了推我。

“还不带你媳妇儿转转？”

3、

就这样，我和她一起走着。

1978年的8月，农村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穿越之前的我虽然28岁，但是没有谈过恋爱，对女孩子的心思更是一无所知。

在我再次偷看她的瞬间，她也看向了我。

就这样，我们对视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让我有些恍惚。

也许是看我看直了眼，她笑了起来。

“我本来想写信的，但是想想坐火车更快。”

我有些不自在，不敢一直直视她的眼睛，有些答非所问。

“你……什么时候开学？”

“9月1号。”

那算下来，还有两周多一点的时间。

我“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伯父伯母还好吗？”

“很好，我爸已经回燕大工作了，他之前还特地写信让我务必把握住高考的机会呢。我之前也写过信。”

盛春兰说完这话，表情不由不自然起来。

我不由揉了揉眉心。

我当然是知道为什么。

没想到她爸竟然在燕大工作。

就算是比较一般的城里家庭，也不会看得上我这个出身的，更何况她家竟然背景不小呢。

她也沉默了。

我决定挑明一切。

“那信，是你爸妈拦下来的？”

“嗯。”

她尴尬地承认了。

见我不说话，她急忙补充。

“是我不好，当时忙着高考，心里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两次给他们写信，都没说到这个。”

气氛似乎更尴尬了。

我朝她笑笑。

“没事，你没错。”

“而且你很好，真的很好。”

走回去的路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4、

回到家，我妈已经做了六道菜了。

竟然一半是荤菜，可见她很重视了。

“爸妈，我给您二老带了点东西。”

盛春兰笑意盈盈地打开行李箱，拿出几盒干部才能抽的烟。

“爸，这是给您的，我看我爸也抽这个，就给您带了几盒。”

我爸笑得合不拢嘴。

她又掏出一件红色灯芯绒外套递给我妈。

“妈，进来流行这个，这是给您的。”

“哎呀，这么好的衣服，我穿着浪费了吧，得多少钱啊？”

话是这样，但是我妈脸上的笑容，也是怎么都藏不住。

“哪有，不正合适？”

屋内其乐融融。

饭桌上，我妈殷勤给盛春兰夹菜。

“多吃点，你都瘦了。”

盛春兰也不辩解，只是在我妈心疼的眼神里笑了笑。

“妈，在燕京的时候，我最想你做的菜了呢。”

我妈笑的合不拢嘴。

“晚上村里放电影，你们小夫妻俩也去看看吧。”

5、

电影是列宁在1918，明明时间才五点多，小小的操场上已经人满为患。

社员们整齐坐在马扎上，看着我们一家四口过来，集体围观过来，拉着我爸我妈问东问西。

我选择和她坐在人较少的地方。

夜幕降临，放映机打出的光束在白色的幕布上变成影像。

原本喧嚣的操场变得安静。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沉下心来观看。

对他们来说，电影毕竟是稀罕的；对我来说，我的确没有看见老电影。

此刻，荧幕上的瓦西里对饥肠辘辘的妻子说出那句：“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盛春兰转过脸来。

“赵阳，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想来她是不好意思做这个恶人，让我提吧。

“有。”

“我也有。”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笑了一下，“你先说。”

“好。”

我深深看她一眼。

“你找个时间，我们去把婚离了吧。”

她瞬间愣住了，直直看着我。

被那双纯粹的眼眸注视着，我不禁有些负罪感，旋即烦躁起来。

怎么回事？她自己在燕京，我就不信她爸妈不给她安排婚事。

总不能她自己找下家，我得给她守寡吧？

6、

“为……为什么？”

她的语气竟然有些伤心？

也许是被提出离婚吧。

也是，我那个时代，离异女人都会面对一些有色眼镜，何况现在呢？

虽然说实话，我都没和她有过身体接触，但是会有人相信吗？

“你说你写过信，但是都没寄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爸妈拦下的吧。”

“……”

她尴尬了，努力想要解释，但是嘴唇动了几下都没说出完整的话来。

“不……不是。”

我只能半开玩笑半认真。

“他们不会觉得是我强迫你的吧？”

谁能相信，当初是她同意结婚的呢。

她再次沉默了。

我了然，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讲道理当时是你主动的。”

“那你吃亏了吗？”

我笑：“反正没少花钱。”

“你！”

她笑着踢了我一脚，只是根本没用力。

最后这个话题还是不了了之。

但是我懂，她只是脸皮薄，现在不好意思提，不代表她就不会离婚。

7、

很快就到了八月底，我们都默契的没提这件事。

除了我默默拟好的离婚协议，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

盛春兰收拾着行李，我妈不舍极了。

“妈，我打算提前回去，不如让赵阳一起和我去燕京吧。”

我愣住了。

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也打算离开这小县城去闯一闯，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父母的观念太重，我还在发愁呢。

都穿越了，不考虑挣钱考虑什么？

我可是很清楚，这个时代走对了，是可以一飞冲天的！

我妈和我爸对视一眼，半响之后才为难开口。

“这……好吧，小阳你到了燕京可得听春兰安排，明白吗？”

我强颜欢笑。

“明……明白。”

8、

到达燕京后，盛春兰给我安排了住的地方。

碰巧就是她家隔壁。

“你是说我可以去燕大图书馆当个临时工？”

我看着她，颇有些惊讶。

虽然是临时工，但是那是燕大，我穿越前高攀不起的存在。

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我反而有些烦躁。

我一向看不起吃软饭的男人，而且她都要和我离婚了。

这算是给我的分手费还是封口费？

“谢谢，但是我不用。”

我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

她显然很不理解。

因为我是穿越者，知道太多比这个时代考上大学还要好的出路了。

当然我并没有和她说实话。

“我这个学历，都不能参加高考吧，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做点小生意。”

其实我是读过一次大学了，不想再读。

“你想做什么？”

我挠了挠头，还真犯了难。

却在她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灵光一闪。

“收废品。”

是的，就是收废品。

放在几十年后根本算不上高贵的行业，但是在1978年的华夏，算得上暴利。

只是听起来也不是那么高大上，所以很少有人乐意。

说完之后我就打算回房间。

只是临门一脚，想起来她还在那里，不得不转过去。

“你准备准备去上学吧，以后，不如就少见面吧。”

怕她不放心，我补了一句。

“你放心，我不会一直在这里的。”

毕竟这个年的，燕京不是下海做生意的好地方。

有些不敢看她的神情，我快速关上房门。

却不知道，她眼眶都红了，只是倔强地看着门，咬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