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观书偶感（七之十二）

秦军养精蓄锐五年，誓要讨回五年前因护送公子雍而遭到的侮辱，于是趁着晋国无心于中原霸业，出兵伐晋。秦康公亲自点将领兵到了晋国，晋国国相赵盾赶紧领兵迎战。

晋军到达河曲扎营后，上军佐叟骈向赵盾建议，利用自身的主场之利，以守为攻，把秦军熬得受不了要撤兵时，再进行追击，如此既保存了晋军的实力，又消耗对方的战斗值，最后只需稍稍发力，即可轻松取胜。赵盾同意了，于是无论秦军如何折腾，晋军始终不出战。

晋军这一招，把秦康公急的不行了，耗不起，真的耗不起啊！大军出征，每天又那么多的人吃吃喝喝，还有战马的草料，这耗下去怎么得了！于是康公问士会如何应对。

士会认为，柿子要拿软的捏，而赵穿就是那只软柿子。只要能把赵穿激怒，他必定出战，到时双方打起来，秦军的精锐部队必能压制晋军。

士会的计策果然成功了。康公使白乙丙去晋上军骂阵，上军元帅郤缺、上军佐叟骈对此充耳不闻，丝毫没有起心动念，但是赵穿、、赵穿不乐意了，自己带着小团队便冲了出去，岂料白乙丙早有准备，一见赵穿出战，便赶着车乘扭头就跑，越跑越快，越跑越远，赵穿狂追了十多里，对方的毛都捞不着一根，这下赵穿气得要崩溃了。

他拨马回营中，先骂郤缺叟骈，又大声吆喝问谁共同出战，三军因谨守军令，无人回应。只有一个人，下军副将胥甲，他非常欣赏赵穿的勇猛，也可能他对“守”的策略无法理解，也许他早就“守”得不耐烦了……总之晋营中只有他很赞成赵穿出战，就这样，他成为了赵穿的“迷弟”。

赵穿毕竟是晋国公主的丈夫，又是相国的族弟，他这自作主张的出战，无人拦得住，上军元帅郤缺也不能，因此郤缺只好急使人报告给赵盾。赵盾一听大惊，连连叫苦，说：这小子太狂太鲁莽了，他必定会被秦军所擒，先君爱婿、自家从弟，我不能看着他闯祸也不救他！于是传令三军同时出发，大队人马前去救赵穿。

再说赵穿带着他的人一路无脑狂追，很快骑马驰入了秦军的工事，此时白乙丙见赵穿中计，被引入自己的阵地，便主动上来与他交锋。约战了三十余个回合，彼此互有杀伤。

秦军中西乞术正想上前与白乙丙打个配合，夹攻赵穿，不料赵盾领着大队人马赶到，晋军本就无心攻打，秦军见晋军人多势众，于是都不愿继续打下去，双方各自鸣金收军。

赵穿打得正上头，见赵盾带大队人马赶来，不但不为自己打助攻，反而急急鸣金收兵，心下极为不满。回到本阵，便质问赵盾这位本家兄长：“我要独自击破秦军，为军中那些娘们唧唧的将领雪耻，方才正打得好，怎么突然就鸣金收兵了！！！”

赵盾对着这位族弟兼襄公爱婿，也只好跟他讲道理：“秦国是大国，兵力强盛，人才济济，我们不可轻敌，自认为单凭我们的武力就可取胜，而应用计击破他们。”这不可恃着自己的武力的话，戳到赵穿肺管子上了，赵穿听完愈加来了火气，说：“用计用计，吃了一肚子好气！”

兄弟两人还没互掐完，有人来报：“秦国有人来下战书。”

赵盾让臾骈去接战书，秦国使者将书呈上，臾骈收了，转呈于赵盾。赵盾打开秦国战书看，里面写到：既然今天打不成，让我们明天来决一胜负吧！赵盾回秦国使者：“谨如命！”这样秦晋双方便算是约架成功了。

待秦国使者离开后，叟骈向赵盾报告自己对明日约架的想法，他说，秦国来送战术的使者，虽然嘴里说着请战，但是眼睛彷徨四顾，像是狠害怕我们，心里很不安宁。我估计秦军会趁夜逃遁。我们只要在河口预先埋伏好，趁着他们过河的时候打个伏击，这样必定能大获全胜。

赵盾听完叟骈的计策，赞不绝口。

然而，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正当赵盾要发令安排埋伏的时候，那位很欣赏赵穿的下军副将胥甲，赵穿的迷弟，在一旁听见了赵盾与叟骈的计谋，他终于逮到可以帮帮赵穿的机会了！他他他，竟然跑去将这计谋告诉了赵穿！

赵穿一听就爆了，他完全无法理解赵盾和叟骈的计策，在他简单粗暴直线型的脑回路中，此刻只想着，如果刚才不突然鸣金收兵，老纸早就把秦军打趴了！刚才不让我打，放过了秦国那帮孙子，现在又搞个什么鬼计谋去伏击人家！

于是他与胥甲同至军门，也不与赵盾商量，直接在军门大呼道：“众军士听吾一言，我晋国兵强将广，岂在西秦之下？秦来约战，已许之矣。又欲伏兵河口，为掩袭之计。是岂大丈夫所为耶？”

赵穿这大嗓门还生怕有人听不见，结果如他所愿，军中的每一个人，从将军到士兵，全都知道领导们准备要玩阴的，搞偷袭。这下好了，这番话便是拆了赵盾的台，赵盾的里子面子一下全没了，只好掩饰说：“我原无此意。勿得挠乱军心也！”

秦国的探子很快知道了赵穿和胥甲在军门喊话的内容，于是秦师连夜遁走。

秦师遁走，赵盾也只能班师，这场还没打起的秦晋之战，就在赵穿和胥甲的大嗓门中，默默画上了句号。

赵盾回晋国后，要治泄漏军情之罪，但因为赵穿是君婿，且是自己的从弟，因此特免其议。将所有的罪都推给胥甲，但又说因为胥甲的父亲胥臣（臼季）是晋文公时的大功臣，因此不能杀他，只削了胥甲的官爵，逐去了卫国安置，用胥甲的儿子胥克当下军佐。

其实以胥臣的功劳为借口而不杀胥甲，又继续任用胥甲的儿子，好像很有人情味，但谁又知道不是为了掩饰对赵穿的“特免其义”呢？说到底，这件事是赵穿惹起来的。

后来很多人议论赵盾处理这件事的不公正，其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包庇自己的族弟，私心使然也。对比之前，他向毁他车、杀他车夫的韩厥行礼，难道不也是为了彰显自己“无私”的私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