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生死难测 真假难辨

“轰”地一声，被水晶石封印的大蝰蛇好像一条扭曲的擎天巨柱，砸入地表，半身陷入土中，飞溅起绿色的液体。希莱修姆随后落地。他这才看见地下溢出的绿色酸液，那是柯伦防止他遁地所施放的招数。

柯伦的心此时凉了半截，没想到自己的绝招大蝰蛇就这么被封印了。他已经失去了蛛索，仅凭三刃铁爪很难打赢希莱修姆。

柯伦看向地上的大蝰蛇。希莱修姆跟着他的目光，知道了他的打算。柯伦想要在火银珠化成的晶体上打开一个缺口，放大蛇出来。

二人同时启动飞奔向大蛇。柯伦略快一点，因为他只要到达大蝰蛇离他最近的部分就行。而希莱修姆需要赶到柯伦面前阻止他切开晶体，同时赶到大蛇旁边就晚了。

“唰“三刃铁爪挥出。“当”的一声。三刃铁爪没有砍在晶体上，却打在了一条鞭子上，灼热带火的鞭子。柯伦在空中转身再砍，同时看到了对方的鞭子。那是希莱修姆的铁钩，熔融后被拉长。此时二人相距尚有十余步，希莱修姆的火鞭已经可以够到柯伦。

现在形势逆转，两条火鞭对战一只铁爪，柯伦越打越吃力。他已无可能去砍开封印大蝰蛇的晶体，不被火鞭撩到已是极限。

“啪“的一声。

“不对？！”

这是柯伦以为会有，脑补出来的声音。铁爪碰在火鞭上，每次都是“啪“的一声，但这次却没有。柯伦立刻发现不对，原来那灼热熔融的火鞭粘在了他的铁爪上。没想到希莱修姆在战斗中复刻了他的战术，用一条火鞭制住了柯伦唯一的武器。

柯伦的力量本来就稍逊一筹，无法挣脱火鞭。那火鞭越来越短，希莱修姆越来越近。柯伦赤手空拳不敢去碰另一条火鞭，勉强支撑了一下，决定放弃。他松手放开了三刃铁爪，向后一跃。哪知道希莱修姆早已料到了这个唯一能逃脱的方法。

柯伦跳在半空。希莱修姆右手的火鞭从柯伦身后绕过来，并不是抽打，而是企图缠住他。此时柯伦已经来不及变招。他趁火鞭没有接触身体，进行了最后的抵抗。他左手一抖，袖筒内滑出一颗紫色的的弹丸。柯伦用两根手指将其夹碎。飞溅的液体立即包裹了他，似乎将他融化了，变成一坨人形粘液。

“自杀么？”希莱修姆刚刚这么以为，就发现自己错了。那坨粘液被火鞭缠住之后迅速硬化，变成了一个海马形的硬壳，原来是一种“绝地保护”。所谓“绝地保护”（也叫“绝境保护”），是一种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避免被杀死或拷问的招数。施法者在一个保护壳里休眠，一般没有意识，让敌人无从下手。

柯伦的绝地保护果然不凡，被灼热的火鞭缠住没有丝毫变化。希莱修姆把鞭子变回铁钩，用力敲击也没有产生任何裂缝。

“这样就想躲过去吗？”希莱修姆看着海马外壳，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他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石棉战袍上尽是一圈圈刀刻一般的勒痕，险些破坏了这件宝物。

他又想到此战消耗了自己辛苦积攒的全部火银珠，更是愤怒不已。不用说，小心谨慎的罗塔密隆肯定听到动静早早跑了，自己这次白跑一趟，亏大了！

“当当当”希莱修姆猛敲了几下海马外壳，似乎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壳体不是石头也不是金属，而且听不出来里面是固体还是液体。希莱修姆举起铁钩，对着海马外壳自言自语：“这种招数，对我没用！”

被举起的铁钩，透出微弱的红色，不像烧红的样子，更像是正在冷却的铸铁。可以看见铁钩上的锈斑在扩大，锈蚀的部分不会发红。此时铁钩附近的空气发生了变化，光线微微有些扭曲。希莱修姆举着铁钩一动不动，周围地上的石头却开始微微颤抖，并向他靠拢。

“这里不是你的归宿，我送你去真正该去的地方。”说着，希莱修姆举着铁钩，蓄满了力量。他知道柯伦大概听不见他的话，还是对着面前的海马外壳说道。（当然，他的所谓说话，都是没有声音的。）

灼热的铁钩蓄满了力量，带着呼啸的低沉的风声砸落。这是土系魔法中的至强招式“迫震方舆”。其破坏力根据施法者的能力而增强，几乎没有上限。

铁钩尚未接触到硬壳，周围的压力就已经让其开裂了。等铁钩落下，这不可抗拒的重击让柯伦的绝地保护（海马外壳）轰然碎裂，进而爆炸。这爆炸的威力如此之强，好像一颗巨型炸弹。是的，希莱修姆刚刚敲碎了一颗炸弹。

最开始是短暂的闪光。之后一瞬间，一道看不见的环状冲击波拂过大地，吹开了地表厚厚的一层沙石。接着是球状的橙色云团快速膨胀。这时才出现了山崩地裂的声响。球状的橙色云团开始分裂。下端像扁平的盘子一样扩散；上端则腾空而起，形成一个蘑菇状的云团。

这不是迫震方舆的威力……

希莱修姆醒悟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能感到石棉战袍被撕裂，强劲的风像刀一样割开了他的皮肤。海马外壳坚硬的碎片刺入了他的头盔中，伤到了脸。

“自毁的招式吗？我真是多此一举……”

希莱修姆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知道这不只是爆炸，还有毒，非常厉害的毒。他完全破防了，一种什么东西迅速融入了他的身体，这感觉好舒服。“这是什么呢？”希莱修姆从不需要吃东西，但是他能感知物体的特性。“这……这好像是……是蜂蜜？”

希莱修姆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意识已经在弥留之际。

“是谁？谁要这个卷轴，我是为了什么而死呢……？”这是希莱修姆倒下之前最后的疑问。

天地安静下来。希莱修姆的身后，海马外壳的原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可以装下一座小山。

离那深坑不远的地方，地下伸出一只黑色的手套，接着是手肘，肩膀，带面具的人头。柯伦从地下钻出来，身上沾满了绿色的酸液。那酸液遇到空气，挥发出白烟，哧哧作响，很久才散。

精疲力竭的柯伦双手扶着膝盖喘气，同时看着地上的希莱修姆，防止他突然暴起。希莱修姆的铁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空着右手，左手抓着他的挎包。那挎包已经被炸得残破不堪，里面的东西隐约露了出来。

柯伦小心地靠近希莱修姆的尸体，从他已经松开的左手下拿出了挎包。

“诶？是个卷轴？不是海螺。”柯伦自言自语道，“他真的没带在身上啊。可惜了……”

柯伦把希莱修姆的尸体翻转到正面朝上，简单一搜，还是没有发现什么海螺。

柯伦掂了掂手上的卷轴，应该是个宝物，可惜不能拿走。行会不准杀人越货，这个也不是要回收的东西。

“但是……”柯伦看到希莱修姆临死还在护着这个卷轴，一定很有价值。“看看里面写了什么，这不犯规。”想到这里，柯伦打开了并不复杂的魔法锁，开始阅读这个唯一的战利品。

从打开卷轴开始，柯伦仿佛中了一种锁定类的魔法。他再也没有任何动作，雕像一般凝固在原地。

没有云的夜空，月如银盘，繁星点点。地上没有虫鸣，没有微风，只有一个站立的人，身边一个大坑，坑边是戳在地上的半根空心石柱。那本是封印大蝰蛇的火银珠晶体，被剧烈的爆炸摧毁了一半。

一切都静止了。

过了很久，柯伦终于动了。他把卷轴往后展开了一些，然后席地而坐，继续阅读。又过了一会儿，柯伦站起身来，将卷轴完全展开，从手中放出了黑色的液体。

那黑色的水在卷轴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之后开始变干，形成了一层黑色的薄膜。柯伦俯身小心地将薄膜揭了下来，卷成筒状，收入了袖中。接着，他又把原来的卷轴卷好，塞回几乎碎了的挎包，放回到了希莱修姆手边。

柯伦做这一切的时候非常警惕，但还是没有察觉到黑暗中的黑色双瞳。

柯伦做好了一切，扫视了一下周围，又摸了摸袖口中的东西，大步走开了。

空心石柱（火银珠残骸）形成的月影之下，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谭雅女王。她那双眼睛冷峻而迷人，那脚步轻柔而婉转，踩在沙土上，好像在唱歌，留下的脚印写成了诗。

她轻轻走到希莱修姆身旁，从腰间拔出黑色的双刃阔剑——终影剑。这剑在月光下好像一个剪影，黑得彻底。

谭雅把剑尖对着希莱修姆的胸口，轻轻刺下。终影剑的尖端几乎就要刺入的时候停了下来。在剑尖和胸口之间的细微空间里，黄色的小球逐渐聚集，越变越大。

剑尖微微抬起，给这颗黄色的液态小球空出更多空间。不断有更微小的黄色的液体球从希莱修姆胸口飞出，汇入这颗弹珠大小的黄球。

谭雅收起长剑，捡起了希莱修姆胸口的小球。在她拿起的一瞬间，那颗粘稠的液态小球变成了一颗蜂蜜色的水晶球。她把这水晶球收入了腰间的口袋。

不一会儿，希莱修姆醒了。他挣扎着坐起，扳了一个机关。“咔”的一声，已经扭曲的头盔落地。头盔里是一张奇特的面孔。巨大的纯黑眼球，看起来好像没有眼睛一般。微微隆起的鼻子没有鼻孔。嘴部是贝壳一样的带有褶皱的突起。

“你救了我？”希莱修姆问道。眼前这个精灵他有几个世纪都没见过了。

希莱修姆突然很紧张，顺手一摸，拿到了破碎挎包里的卷轴。

“他不敢拿走，但是抄了一份。”谭雅慢慢地说，不带任何语气。

“他为什么来？你又为什么救我？”希莱修姆此时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两个答案。

“他和你一样，是别人手中的牌。我来……是要搅乱这牌局。”

“我本不该问的。但是现在很想知道这卷轴里是什么。”

“想知道，就自己看。如果你敢的话。”谭雅说道，“对了，你见到卷轴的买家，帮我带个话。他要找的人在我这儿。不用再找了。”

“好。”希莱修姆简单地回答，慢慢地起身离开，手里还攥着那卷轴。他知道谭雅救他带着某种目的，绝不是出于怜悯。但是他想不明白这背后的关系。

罗塔密隆没有理由杀他，也不需要假他人之手，闹得这么大动静。会长不会为了金盾海螺的事杀他，如果想杀，也可以更加干净利落。至于谭雅女王这样神一般的人物，若想杀他更为容易。如果想救他，也没人拦得住。

“她为什么来救我，却又来迟了呢？这一切一定和这个卷轴有关。”希莱修姆太想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了。但是他知道，这些他想不明白的事一定涉及到大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他若是偷看了机密，必死无疑。

柯伦若是来了，看到卷轴的人就会是他，他也必死无疑。还好来的是埃斯格鲁索，他看了就没关系。因为世界上其实没有这个人。

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一大群乌鸦组成了一团乌云。乌云上站着埃斯格鲁索。他从袖口拿出一卷黑色的纸，用手指一点。那黑色的纸卷立刻燃烧，转眼化成了灰烬，随着海风，被乌鸦的翅膀抖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咻～”

他长舒了一口气，心情似乎非常好，双手背后，开始欣赏海上的明月。没人知道，那黑色液体并没有帮他抄录卷轴上的内容，而是篡改了上面的内容。别人视作珍宝的卷轴，在他眼里毫无价值。按照柯伦的说法，他这个师弟真正关心的只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