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语
——谁学会了倾听树语,谁就不再想成为一棵树了……
能使身田被润,即吐无上之芽;
心树既荣,便茂不凋之叶。
——《法苑珠林曰》
我始坐道场,观树亦经行。
于三七日中,思惟如是事。
——《法华经》卷一
“树”,与其“花”与其“叶”一样,自佛陀时即常以之隐代“吾人心”,谓意念之生发如树木也。
还有被张三丰带入道家丹派的“无根树”的来历和要义,还要说么?
既隐代“内丹”也隐代“心”——所以白玉蟾说“金丹……即心。”
再向前?嗯嗯,吕祖曰“所以还丹,谓还其心。”自个找吧。
一位撰写过《悉达多》的漂泊、孤独、隐逸的西方诗人,他有一篇“拟人化”的,或者说“直指人心”的《树的礼赞》,饶有趣味:
我一直视树为最深刻的传道者。
它们生活在群体和森林里,我敬仰它们。
而我更敬仰它们孑然独立的样子,像孤独的人。
不像是因软弱而隐遁的隐士,而是像伟大、孤独的人,如贝多芬和尼采。
世界在它们头顶喧嚣,它们把根伸向无垠与沉寂。
但是它们不会迷失,竭尽生命的全部力量,树只做一件事:表达永恒的法则。
尘世上再也没有其他造物,能比一棵优美的大树更神圣、更具有示范意义了。
当一棵树倒下并被锯断时,人们可以在它的截面上,读到它的完整的一生。那里呈现着每一次战斗、每一处创伤,所有的疾病,所有的幸福与繁荣、瘦削与茂盛,以及遭遇过的雷击和风暴。每一位农家弟子都是知道,最坚硬、最贵重的木材,年轮最密。
树是圣物。谁会懂得它的语言,能与之交流,谁就能悟到真理。
树不宣讲学说,不注意细枝末节,只表达生命的原始法则。
一棵树说:我只有一个秘密,自然之母只生我一次——我的一切即便是树干上最微小的疤痕和树叶上最微小的动静,都是一次性的。我是永恒之母独一无二的尝试,是苦心孤诣的造物,我的使命是以此天生殊相呈现永恒。
一棵树说:信仰是我全部的力量。我对无数前辈一无所知,我无穷子孙一无所知。带着这个秘密活下去,我不操闲心。我相信上帝在我心中,相信我的使命是神圣的,我本着这样的信仰活着。
当灾难降临时,一棵树会同我们说:安静!安静!像我这样!当然,这是孩子的想法。让心中的上帝说话,它们就会缄默。夜晚的树叶沙沙作响时,人如果懂得长坐谛听,便能参透流浪云游之心的内涵与意义,它不是表面上的一种要逃离痛苦的愿望,而是对家乡的思念、对母亲、对新生的思念。流浪云游其实就是归乡,每条道路都是回家的路,每一步都是死亡,每一步都是诞生,每一座坟墓都是母亲……
树木比万物之灵更有智慧,只是人类很少倾听。
一旦谁懂得了树的语言,就能在短视、仓促而躁进的心中,闪烁出快乐的火花。
谁学会了倾听树木的话,谁就不再想成为一棵树了——除了做好自己,不再觊觎成为他人,这里是人内在的家乡。
——赫尔曼•黑塞《树》
我们的祖先,自从在树林里攀援觅食、谈情说爱,到截下一段树枝当棒子,得心应手地防御捕猎,人类对树(棒)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即便现代人得到一根制作精良的哨棒,那种喜悦心、满足感仍然会从灵魂里流淌出来。
嗯,不仅仅是写进了人类DNA里,而且如此醒目地、十分张扬地留在了传灯录和丹经里,喏:
菩提树下、庭前老柏、一条楖栗杖,如意金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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