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记

以前我妈在菜场拾回一只流浪狗，我给它取名叫毛毛。通体雪白，睫毛修长，双眼皮，圆溜溜的大眼睛。遗憾的是：毛毛是串串，是土狗，身份卑微。遗憾的是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想保护的小动物，遗憾的事：我苦苦哀求下的母亲最后还是送走了它。尽管我听话，尽管我讨好她，尽管我一次次的放下脸面，放下尊严，放下心底柔软的一切。尽管，尽管……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一如既往的铁石心肠，从不动摇。

算了，铁面无私的她有什么错呢？她为这个家燃烧着力所能及的一切…

算了，微不足道的我又有什么错呢？可恨可耻的我窝囊地逃避着一遍遍罪过…

算了，这是我这辈子一定不要原谅她的一件事。

没过多久，我工作了。年糕回家了，表姐带回来的西高地白梗，苏格兰名贵犬种，商业价值极高。一家人很开心，围着新来的小东西打转，除了我。我妹更是爱不释手，走哪儿带哪儿。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我妈天天伺候在跟前，喂食擦尿，忙前忙后，毫无怨言。我爸更别提了，心血来潮地主动请缨，从此遛狗就成了他生命里必不可少的一件大事，虽然他常常三分钟热度，常常掉链子，常常不靠谱；不过遛狗和打乒乓是他迄今为止坚持地最长久的几件事。

在家人的呵护和照料下，小东西长势迅猛。三年过去，晃眼出落的威风凛凛。耳朵立的高高在上，鼻子湿乎乎地乌黑又脆弱，双眼亮晶晶地干净又醒目。毛发白晃晃地蓬松又锃亮。

夕阳西下，一人一狗，一派自然和谐的好景象。

我冷漠，我无情，我每天匆匆而过地忽略它，我有我心中的宛宛类卿。

我不给它买零食不关心它的健康状况它的喜怒哀乐，漠视它一次次地热情，忠心，毫不计较的付出与陪伴。

我铁血无情，只满足它仅此的生存需求。

没办法，人心是肉长的，是冰山也会融化的。它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一家子整整齐齐一个不多，一个不能少，仅此而已。

我们家女人多，女人一多，鸡毛蒜皮也多，大大小小暴力事件自然数不清的接踵而来。可惜我偏偏生来是个嘴笨的窝里横，凡是能吵得清家长里短花样的，吵得出是是非非头头是道的，咱一次也没吵明白过。

每当面对一大家子的女人，我的脑袋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嗡嗡嗡”-犯浑。

外人就不一样了。

不给我面儿行，骂我的狗不行。打我的狗，简直就是打我的脸。

事件是这样的-我们家住着独栋的房子，单独带个小花园。邻里间往来情深，都是养狗人士，彼此心意相通，互相理解。除了正对门的一家。

这家人神神秘秘，早出晚归。有两个出嫁的女儿，一个老父亲以及一位烧饭阿姨。基本不同我们讲话，不交流，关起门来自顾自的过日子。

其实也正常，和和气气的大家都好过。那阵子不知吹了什么邪风，出嫁的一个女儿神出鬼没的回来了，对面的女人开始找事。

上午10点，我妈把年糕系在铁艺窗边晒太阳，大概是家事繁多太费神，总之就是遗忘了。

临近饭点快递车辆刚巧经过，年糕张开血盆大口大叫起来，并且一声更比一声涨得高，此起彼伏的。这狗子从小就不喜欢快递哥小孩姐，从小就经不起诱惑。见一次，咬一次，具体原因不详。就像莫名的愤怒，毫无来由的讨厌一个人从来不需要太多理由。

对面的女人坐不住了，气势汹汹地推开窗户，抓狂地大骂起来：叫，叫，叫，叫……

叫什么叫，你家死了人啊，奔丧呢，有完没完啊？

吵着别人睡觉了，心里没点子X数啊？

这时我妈才后知后觉的警醒过来，像犯了错了的孩子，灰溜溜地牵起丧家之犬，逃了回来。

我妈天不怕，地不怕，唯独这次特像乌龟王八，老脸蒙羞，缩回了龟壳。她一生特要脸面，也因此错失了许多为自己维权的好机会。她总是为这，为那，为丈夫，为子女，为全家，顾大局，必然委屈了自己。

事发后的两个月，我爸不长记性，又把年糕拴在了老地方，夫妻俩结伴出门，留我独自守家，大包大揽的家事一下子落到了头上，避无可避。

老时间老地点老原因，家犬狂吠不止，疯女人蠢蠢欲动，观察四周， 眼见四下无人，再也按捺不住，背扛扫帚，神气活现地冲进花园，指桑骂槐，数落蠢狗。

再趁其不备，先下手为强，完美地回击了狗头。（抡狗头）

哎，倒霉的小狗，失去了主人的庇护，一下子蒙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正当她大摇大摆的离开，忙活在二楼晾衣服的我，正愁着怨气没地撒。

碰上个找茬的，当场叫住了她，一场恶战顺势而发。

我：那个不怕死的疯女人，给我站住，谁让你走了啊？

快给我家狗道歉，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对方：道歉，笑话，道哪门子歉？

    癞皮狗不听话，还不是主人没管教好，我这是为你好，省的以后再出去嚯嚯别人。

我：笑话，我家狗怎么你了？

对方：扰民，打扰我睡觉了，就是该打。

我：笑不活了，小区你家开的，就你一人XX着扰民,扰民。

谁家正常女人这个点还死赖在床上，正经事不干只会呼呼啦啦地喊扰民，扰民。

我扰的就是你。

对方：你，你……

    我打的就是它，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我：你敢，你再打一个试试。

    欺负我家没人吗？

对方：我就敢，野狗乱咬人，就是主人的错，主人管教无方，该打。

我：没文话真可怕，回去多读点书再来吧。

野狗乱咬人是我能管得了的吗，它是狗，你也是狗，和狗一般见识，哇哇乱叫不识人，你也是疯狗。

你想好了，你要打，继续打。反正一条狗而已。可狗要是出了什么毛病，伤了，残了，瘫了，死了；今晚你再想睡个好觉，可不会放过你。

对方哑口无言，脸白唇紫，抱起扫帚，夹着尾巴逃回了家。

后来，我妈听闻此事，大乐。还嚷嚷着要给我红包，郑重其事地求我一定要收下。

她说：这是狗头军师对你的嘉赏。

老娘忍她很久了。

他奶奶的，干的好，太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