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咆哮

      上话说道:晓敏对案子初步判断内讧并非真正的导火索,西念被华纳签约,录了歌,马上就能出专辑,世界巡演。因为劳神伤力的捕鱿工作,齐鹏和福波病倒,被停发一个月底薪,在阳夺陪同下,找书勇道歉,想让他说情,却和齐鹏骂了起来,铁权听见动静,将阳夺与齐鹏打了一顿。

      在这深蓝如墨的夜色里,大桥两侧无数杆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线。一辆哈雷摩托车呼啸着飞驰而过,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车上坐着两个人,风驰电掣般地在大桥上疾驰,一盏盏路灯如流星般极速掠过。摩托车后方挂着几条色彩斑斓的气球,随着车轮的疾驰,气球在风中朝后方剧烈摇晃。

      “二零二零年…广西…”

      西念双手握着摩托把手,身后的晓敏头顶戴着棉帽,身体倚靠在她后背上,面色苍白,半睁着眼睛,一副虚弱的模样。西念头盔上的玻璃罩反射着一盏盏掠过的路灯光球,只听得她有些沉闷的声音传来。

#西念(青年) 没想到,晓敏,你师母身边的助理云峰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骗子。把你,你师母,乃至整个司法系统蒙骗了那么多年,简直是不可思议。

      晓敏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没有回应,只是听得耳边摩托的轰鸣格外压抑,仿佛心脏被挤压着一般,她嘴唇微微发着抖,双手缓缓抓住西念肩膀,微微挺身将嘴靠在她耳边,有些断断续续地说道。

##晓敏 念念…我以前没问过你…是我害怕听到…不想…听见的…今天…我想知道…你是…你妈妈…亲生的吗?

      她用尽力气说出声来,双目疲惫,脸色有些黄,西念玻璃罩中的眉头逐渐紧皱起来,眼神复杂地盯着前方,晓敏眼中平静,气息有些颤抖,只听得西念的说话声传来。

#西念(青年) 不是…我是被她收养的。

      晓敏眼神恍惚,眉毛向下,神情悲怆,张大了嘴边仿佛无声吼叫一般,却不见泪水掠过,那双满是血丝的双目干涸一片,晓敏搂在西念身体上的双臂不断抽搐。

      摩托的轰鸣回荡,摩托朝大桥尽头冲去,尾座后方挂着的气球剧烈摇晃一下,猛地脱落朝天空飘去,伴随摩托轰鸣远去的声音,五彩斑斓的气球掠过路灯,飘荡在深蓝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深色的河水起着波纹,倒映着深蓝夜空中几抹徐徐飘荡的五彩斑斓的气球,西念微微侧头,看向身后问道。

#西念(青年) 怎么突然问这个?怎么了?

      晓敏缓缓闭上眼睛,干枯的发丝随风起伏,她重重呼出一口气,缓缓靠回西念的后背,脸上的神情格外扭曲,沉默许久,喃喃一声。

##晓敏 没什么…

      摩托车轮快速旋转着,二人在摩托上的背影在大桥上愈来愈远,西念微微躬身,双手握着把手来回一转,便听得刺耳的轰鸣此起彼伏。

#西念(青年) 二零一六年一月一日,我带着晓敏进行了一场没有期限的旅行,走的很匆忙,只有一辆摩托和一张卡。希望可以忘却时间,就在这摩托的轰鸣,走走停停的旅程中,忘记伤病,忘记痛苦,忘记未来。

      玻璃罩中西念的双目只是平静,晓敏闭着双目,搂在西念腹部的双手无力地屈着,她紧皱着眉头,嘴角微微抽搐着,泪珠刚涌出眼角,便被风吹散了。

#西念(青年) 可忘记现实的一切,并不容易,晓敏一直放不下案子,坚信着法律会让那些罪有应得的人付出代价,这五年,她拖着病体,在旅途中构建起收集材料网络,与那些案子的目击人,证人取得联系,将一件件尘封多年的往事重新挖出。

      路灯下吊着几坨蛛网,蜘蛛抬着八条腿在蛛网上缓慢爬行,晓敏颤颤巍巍呼出一口气,脸上的泪痕泛着微光,一盏盏昏黄的路灯接连掠过。

#西念(青年) 她说,这场五年的旅途是一个双层的梦境,一个属于她自己,一个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便很少和我说起案子了,我陪同走访时,总是把我支出去与人单聊,甚至在研究案子的时候,便要自己躲在房间里打电话,查资料。我不在乎,或许是查到需要保密的东西了吧。

      晓敏不时虚弱地咳嗽几声,揽在西念腹部的手微微发抖,西念眼神一愣,侧头看向她,眼中透着担忧。

#西念(青年) 她一直等待法律的正义,几乎将自己半生熔炼,我无法和一个理想主义者谈论生物学立场的生命,我想她可以开心,可实际上,人一旦太无私,会活得很累。我们忘却不了时间,因为我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虚弱,这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场无期限的旅程,终有归期。

      大桥望不到尽头,只是深蓝色中唯一的一抹灰,西念扭回头去,放慢了摩托的速度,手轻轻一拍她手背,开口说道。

#西念(青年) 晓敏,咱们的旅行全国已经走了一半了,我们会途径西藏芒康县,那里的天空很清晰,我们会遇见流星,到时候,一起去许愿。

      晓敏没有回应,只是手发着抖贴在西念腹部,将头埋在她后背,摩托车的车灯亮着一束白光照耀着路边。

#西念(青年) 西藏的芒康县有一片千年的古盐田,在传说中,白色盐块能予人长寿,而红色盐块则可叫人百病疗愈。我以前从来不信这些,但在这一刻,我多希望这些传说与神话真实存在。

      琉璃花瓶泛着片片菱形的光斑,柜子上铺着白褐相间的花布,一只手中拿过柜子上的遥控器,易莓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将电视一开,电视机上出现一个主持人的身影,右上角挂着“cctv”的台标。

      “二零一三年…”

      易莓手中握着瓜子在嘴中磕着,不时抬眼一看电视,只听得耳边传来主持人的说话声。

      “下面插播一条内容。”

      易莓深吸一口气,后背靠在沙发上,默默望着前方,主持人手中握着几张纸,抬眼看向前方,播报道。

      “被行内誉为天使嗓音的新秀天才歌唱家西念于一周前发行第一张专辑,原声刚刚上架网站,总点击量已破百万,线下销售额在全球范围已达十万。”

      易莓眼神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主持人接着说道。

      “这在新人且非流行歌唱家里是不可思议的,西念女士第一张专辑包含十一首歌曲,专辑名为赠小,该专辑由化作千风,夏日最后一朵玫瑰,斯卡布罗集市,诺尔玛圣洁女神选段等歌剧与外国古典民歌组成。”

      易莓眼珠左右动着,喃喃一声“天呐”,来回一摇头起身朝一旁走去,主持人将几张纸一合,朝一旁放去,坐得端正面带笑意说道。

      “让我们听一下这位歌唱家纯净的声音吧。”

      电视机的画面切到西念的照片,一张张形成重影变幻着,易莓皱着眉站在落地钟前,双手背在身后,只听得“夏日最后一朵玫瑰”的旋律传来。

      极具穿透力的吟唱传来,声音干净到如同一汪水般,易莓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看向身后,落地钟的金色钟摆来回摆动,她的发丝随风起伏着。

      音乐声渐弱,主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短短一瞬,便让人沉醉其中了,确实无愧天才华人歌唱家啊。据悉,当有人问起她第一张专辑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她说,所有歌曲是送给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具体没有透露是谁。”

      易莓静静地盯着身后,眼珠缓缓转动,一双手在钢琴上轻盈地跳动,萨蒂的裸体舞曲旋律传来。一个人的背影坐在钢琴前,随着旋律的高低起伏,身体也缓慢地晃动着。正前方坐着一排评委,昏黄的光线柔和地洒在琴键上,让浮动的双手似有似无泛着微光。

      易莓抿着嘴,脸上露出笑容,深吸一口气,缓缓扭回头去,身前的落地钟嗒嗒作响,分针缓缓与时针重合。

      昏黄的光线照耀着一个人的侧脸,她双目透着锐利,脸上带着微笑,走出钢琴对前方一鞠躬,便转身朝一旁走去。

      一个握着话筒的人从幕布后走出,天花板巨大的吊灯冒着昏黄的光线,穿着连衣裙的背影走到台中央,只听得声音传来。

      “感谢易悦同学的精彩表演,请下一位参赛选手音妍同学做好准备。”

      一只指尖戴着义甲的手垂在腿侧,易悦的身影缓步走进红色的幕布,戴着义甲的手微微攥着,一声沉重的喘息形成阵阵回音,易悦默默望着前方,音妍的身影掠过她身侧,易悦缓缓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怪异,转头看向身后。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裙的背影朝舞台中央走去,易悦眼神冷漠,久久凝视着舞台上的身影,她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扭头走远,伴随背影朝红色幕布深处走去,脸上的光线一点一点变得血红,血色直到布满她整张脸庞。

      深色的海水中,一艘渺小的渔船缓缓前行,蒙了灰的五星红旗在桅杆上起着涟漪。一双手水桶,将水泼向甲板,泡沫水在地上滚动,一只手握着拖把在甲板上来回擦拭着深色的血迹,一双脚步踏过甲板,将拖把靠在墙壁。

      “二零一一年…五月…”

      一双手分别提着两张沾着鲜血的桌子,背影朝门外走去,天花板一根电线吊着灯泡,摇摇晃晃,滋啦作响,昏黄光线不断闪烁。书勇走到船边,猛地将手中沾血的桌子甩向前方,便见海面起了几层浪花,发出扑通一声。

      阳夺坐在床边,头顶绑着毛巾,鲜血将灰色的毛巾渗出几抹深色的点,他眼神有些复杂地望着前方,石龙跪在他身后,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将贴在他后背上的毛巾撕下。

      阳夺后背血瘀一片,紫色的斑块有些肿胀,石龙轻轻叹了口气,朝一旁水盆中拿起一条毛巾,小心翼翼地摁在阳夺后背上。

      阵阵痛苦的呻吟传来,福波站在床边,手中握着药瓶朝带着褐色疤痕的后背上撒着药粉,齐鹏趴在床上,脸憋的通红,双手死死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哀嚎。

      福波眼神复杂地望着下方,开口说道。

#福波 这些人真畜牲,不仅不还咱们工资,还给你俩打成这个样子,已经五月份了,夺哥退伍军人,能忍,还能天天出去捕鱿,齐鹏,你这个月底薪又要没了,这些个畜牲。

      齐鹏将头埋进床中,手攥成拳头猛地朝床板砸了几下,门被推开,阿超手中握着卫星电话走到阳夺身边,开口说道。

#阿超 夺哥,卫星电话要来了。

      阳夺侧目一看,抬手拿过电话,面无表情地起身朝一旁走去,他拿起挂在墙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走出门去。

      阳夺蹲坐在墙壁前,手中握着电话摁着键,眼中满是复杂,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电话靠在耳边。海水的声音哗哗作响,电话那头传来朦胧的声音。

#莲 喂,是阳夺吗?

      阳夺眼中透着复杂,只是默默望着前方,没有回应电话那头的声音,伴随海水阵阵哗哗作响的声音,朦胧的声音再次传来。

#莲 是阳夺吧,你怎么不说话呢?在船上一切都好吧。

      阳夺眼珠微微动着,他脸上逐渐露出一丝苦笑,轻声笑着,低下头去,抬手捂住自己头,开口说道。

#阳夺 这个月的钱应该打到你卡里了吧,你看看,有多少?

      阳夺的手指搓着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发丝钻出指间,朦胧的光线笼罩着一个站在洗碗池前的人,将她的脸庞模糊,一双手握着毛巾搓着碗,一旁堆叠着一摞白碗盘,只听得莲朦胧的声音传来。

#莲 这个月一共有三千四,我这个月洗碗挣了一千二,所以你那份工资应该是两千二。

      阳夺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眼神发愣,有些不可置信问道。

#阳夺 什么?两千二?你没看错吧?

      电话传来朦胧的声音,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阳夺心里瞬间变得发紧,莲说道。

#莲 这怎么看错,又不是三百四十万,我还能数错零不成?

      阳夺紧皱着眉头,嘴唇微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恍惚,四面寂静,只有海水呼啸声依旧,莲的声音传来。

#莲 你别太累,我听你说话比之前可是虚弱多了,没所谓的,大不了我们可以租个房,什么家不家的。再说我洗几年碗,省吃俭用一些,你两年后回来,怎么也能凑个首付了,我现在住饭店给的宿舍,水电吃食下来,每个月可以省下几百块。

      阳夺眼神恍惚,耳边的说话声滋滋啦啦,形成阵阵回音。白日在天空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一双泛着微光的手抬在半空,莲的脸上带着笑容望着下方,一只手握着护手霜朝手心一挤,缓缓伸向前方,握住泛着微光带着些老茧的手,在她的手上轻轻搓着。排风扇快速转动,将微光变得一闪一闪,莲和阳夺互相握住彼此的手,面对面的身影只是黑色的轮廓。

      阳夺缓缓仰头看向天空,刺眼的白光笼罩在他的脸庞,几束强光射下,将的蹲坐在甲板上的背影模糊成漆黑一片,莲的声音形成阵阵回音传来。

#莲 你有点不开心,没发生什么吧,有事你别瞒着我,你或许太累了,我知道,捕鱿这种工作很累,两千咋了,那不也比我多。

      阳夺缓缓将手中的电话远离耳边,重重呼出一口气,抿着嘴一咽唾沫,又将电话靠回耳边,努力平静地低声说道。

#阳夺 莲,我没什么事,你要好好的,先不说了。

      说罢,阳夺一摁电话,手无力地垂在甲板上,重重呼出一口气,将后背靠在墙壁上,眼神复杂地望着前方,不断喃喃着。

#阳夺 这怎么可能…至少都有六千了啊…

      天花板的灯泡不断闪烁,滋滋啦啦作响,阳夺缓缓转头看向一旁,一阵风拂过他凌乱的头发,他缓缓站起身,大步朝前走去。

      海水翻涌,激起层层泡沫拍打着船壁,铁权坐在驾驶器前,嘴中吊着烟,哼哼着“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一阵敲门声传来,铁权侧目一看,开口说道。

#铁权 进。

      阳夺徐徐推开门,铁权斜着眼睛望着他,眉头紧皱起来,看向前方,将手中的烟朝烟灰缸一摁,说道。

#铁权 你来干什么,没被打够吗?

      阳夺缓步走到铁权身边,铁权轻蔑地一瞥他,开口说道。

#铁权 你这骨头挺硬啊,被打那么厉害,还能走路干活。

      阳夺只是板着脸,眼中平静,没有别的感情,只是冷声问道。

#阳夺 我想知道为什么四月份我只拿到了两千二百块。

      铁权缓缓站起身,面向阳夺,二人面对面站着,驾驶舱昏暗一片,只有驾驶器正前方的窗户透着几缕白光,四面一片黑暗,窗户如凭空出现般,二人侧脸黑漆漆一片,只见得嘴巴一张一合,铁权冷笑一下,说话声传来。

#铁权 这有什么可为什么的,当然是依据给工钱。

      阳夺沉默一阵,语气有些质疑,说道。

#阳夺 依据?什么依据?按合同,我四月份钓了六吨鱿鱼,每公斤提成应该算我五毛,满一吨额外奖励四百块,这算上保底分明是六千四百元啊。

      铁权黑乎乎的侧脸看不出一丝表情,只听得寂静里猛然爆发一声大笑,铁权黑漆漆的身影在闪着白光的窗前前仰后合,只听得一声吸气,铁权低声说道。

#铁权 你是怎么算的,想什么好事,哪来的六千四百元,你是被打傻了吧!

      说着,他又大笑起来,铁权冷冷的声音传来。

#阳夺 每公斤提成五毛就占了三千块,怎么可能就两千二?

      窗户透来的白光中尘埃翻腾,带着光线如波纹般浮动,铁权的笑声再次传来,阳夺双目默默望着前方,耳边传来铁权的说话声。

#铁权 哪来的三千,回去仔细看看合同,到达一定公斤,哪说什么每公斤给你们提成多少了。

      阳夺的双目逐渐眯起,眼珠缓缓偏移,一双脚步在泛着微光的甲板上缓缓行走,铁权开口说道。

#阳夺 那满一吨奖励四百块,我也有两千四!

      铁权冷哼声传来,只见四面黑洞洞一片,一束白光照耀在阳夺头顶,一下将他脸庞变得明暗不一,阳夺眯着眼睛左右张望,面前空无一人,只是无尽的黑暗,铁权的声音形成阵阵回音从身后传来。

#铁权 蠢货,到一吨给四百块,你后面钓他二百吨也不会多给钱啊…

      铁权脸庞猛然从阳夺肩后探出,咧嘴狞笑几下,阳夺瞪着眼睛,一下转头看向身后,嘴唇发着抖大口喘着气,一阵风拂过他的发丝,他身体在白光下旋转着,左右张望着四处,猛地抬起胳膊指向天空,大喊道。

#阳夺 那我不干了!不干了!累死累活既然是这样,我就在船上什么也不干!拿每年四万五的保底!

      烟灰缸中的烟灰微微亮起几颗火星,铁权面无表情,眼神阴狠站在阳夺身后,不屑一笑,转身而去,只听得他的声音形成回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铁权 想什么呢,什么都不干,你拿什么保底,合同上确实说,一条鱼不钓,有四万五的保底工资。

      铁权的说话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阳夺愣愣地看着前方,只见铁权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中时隐时现,围着阳夺转圈,五官半明半暗,格外模糊,只听得说话声传来。

#铁权 可你钓上鱼了吧,六吨呢,这四万五,打你们钓起第一条鱼的时候就没了。如果你们一条鱼没钓上来,那确实可以领这四万五,问题是你们钓上来了,那就没有四万五。这个四万五从你们将网拉上来那一刻就烟消云散,明白吗,所以你们实发工资只有奖金,提成,一千元底薪…

      阳夺咬着牙,颤颤巍巍抬起手,铁权的身影猛地从他身后掠过,阳夺张大嘴巴嘶吼着,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天花板的灯泡快速闪着,一个高举着刀的人影在墙壁上掠过。

      铁权脸上带着笑容站在阳夺面前,微微躬身,眼中满是戏谑望着双手抱着头痛苦嘶吼的阳夺,嘴未动却听得声音形成回音传来。

#铁权 我帮你回忆一下,你们这些黑工还记得出航合同上的另一项吧,没船员证的人,要额外交一万四规避风险,你们都拿不出来这些钱,都签了同意返航后从工资里扣。

      阳夺猛然睁大眼睛,双臂在半空猛然一挥,转身面向前方,褐色的墙壁猛然掠过,一排窗户透着白光,阳夺大口喘着气,眼神恍惚地望着前方,猛然抬手指向前方,大喝道。

#阳夺 黑公司这不骗人呢吗!

      铁权脸上的光线明暗不一,眼中透着阴冷望着前方,不屑一笑,开口说道。

#铁权 那又怪谁呢,这不是你们自己上的船吗?好好干活,不要闹事,买个教训吧。

      阳夺嘴角抽搐,垂在腿侧的手攥成拳头,眼中逐渐溢出愤恨,深吸一口气说道。

#阳夺 我要回国!谁在这地方买教训!我要回国!你必须联系船只给我送回去!

      铁权眯缝着眼,缓缓抬起手掌。阳夺的眼珠左右转动,一只黑漆漆一片的手掌向他的眼前伸来,遮蔽了微光。随着铁权那只手的逼近,阳夺脸上被手掌投下的阴影也渐渐扩大,铁权带着几分嘲弄之意开口道。

#铁权 你没发烧吧,没到公司规定指标,你还想回去,你们一个都走不了…明白吗…一个黑工,没有海员证,知道是什么性质吗,你这就是一偷渡的…没有任何一个船愿意载你们回去的…

      阳夺直勾勾瞪着前方,气息逐渐变得沉重,却见铁权的手扣在他头上,如摸狗一样来回一抚,说道。

#铁权 出去。

      桅杆上落了灰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一盏孤零零悬挂在天花板下的灯泡时明时暗,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在那摇曳不定的光芒之中,几抹火花在灯泡玻璃内闪现,瞬间,一切归于黑暗。

      阳夺猛地抬起手,死死攥住铁权的手腕,铁权眉头一皱,眼神有些不可思议,只见阳夺手背爆出青筋,硬生生将铁权的手朝一旁掰去,铁权大喝一声。

#铁权 把手给我松开!听见没有!

      阳夺直勾勾瞪着他,手一转,将铁权的胳膊一拧,硬生生将他的手放回腿侧,铁权瞪大眼睛,猛地抬手抄起烟灰缸,只见烟灰缸泛着微光猛地砸在阳夺头上,密密麻麻烟灰在半空泛着微光四散而飞。

      伴随一声沉闷的声音,阳夺面无表情,目光中依然阴冷,缓缓松开了铁权的手腕。铁权双眼圆睁,正欲再度举起烟灰缸,却见阳夺双眸之中已是杀气腾腾,几缕鲜血从他头顶渗出,流过额头上紧绑的毛巾,沿着面颊滑落,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阳夺的呼吸愈来愈沉重,如同虎哮般,直勾勾瞪着铁权。

      铁权的眼珠左右一动,高举在空中的烟灰缸猛地一顿,停滞在半空。他愣愣地望着满脸鲜血、却毫无表情的阳夺,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发出了一声沙哑而又刺耳的嘶吼。

#铁权 滚!给我滚!立刻滚!滚!

      阳夺的身影缓步从黑漆漆一片的门口走出,满是鲜血的脸庞逐渐清晰,天边的太阳格外刺眼,洒下毒辣的白光几乎包围天地。

      铁权大口喘着气,缓缓将手中沾着血的烟灰缸放下,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只见几道红色的抓痕凹陷进去,他呼出一口气,嘶得一声,抬手握住自己手腕,咬着牙低吼一声。

#铁权 我操,这杂种,劲儿那么大!

      阳夺面无表情,本平稳的步伐逐渐摇摇晃晃起来,鲜血成串从下巴滴落,头顶上方的白日撒下的光芒将他脸庞模糊,他的眼神逐渐恍惚起来,双腿一屈,缓缓跪倒在地上。

      鲜血划过他的眼睛,满是血色与血丝的双目一眨一眨,莲穿着婚纱的背影矗立在无尽的黑暗中,缓缓转头看向身后,暖色的光线中,沙发上摆着阳夺和莲破碎的结婚照。

      阳夺嘴角抽搐着,脸上的神情变得悲愤,深吸一口气,一下将头仰起,嘴唇拉着血丝猛然张大,甚至看见他的后槽牙,他跪在甲板上,张大嘴久久沉寂,突然间,爆发出惊雷般的嘶吼。

      他的嘶吼在天地回荡,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划破久久的回响,几个船员从船舱走出,愣愣地望着他。阳夺缓缓低下头去,血泪划过他的脸颊,他眼神恍惚地望着前方,身体前倾,重重倒地。

      湛蓝的天空下五星红旗随风飘扬,国徽高悬在门檐上,高耸的建筑上一面面窗户反射着白光,一排警车整整齐齐停在建筑前。

      “二零一一年七月…山东威海市荣成市…”

      晓敏身上穿着警服在长廊大步前进,垂在腿侧的手握着文件袋,一个警官大步走到晓敏身边,开口说道。

      “晓敏,走访船员家属的警察上报情况了!”

      白板上贴着几张被线连在一起的照片,晓敏眼神一愣,连忙加快脚步朝玻璃门走去,一张大圆桌前端坐着几个警察,晓敏推开玻璃门,大步走到桌前,屈身坐下,脸上的神情满是急促,说道。

##晓敏 走访的情况怎么样了,问出什么结果没?

      一个警察站起身,从面前的文件袋抽出一张纸递向前方,晓敏接过纸,垂目默默看着,警察开口说道。

      “三十三名船员的亲友,我们都走访了,并且向他们下达限制令,案情没有明朗前,都不准出远门,他们附近也被我们的人进行监控,并且随时接受问话与传讯,若有联系,必须上报,不得隐瞒新动向。”

      晓敏眼珠微微动着,一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纸放在桌上,缓步走到白板前,拿起槽里的笔,开口说道。

##晓敏 果不其然,船长铁权,大副复忠,二副咏渤,伙食长书勇是亲友,关系密切。家属说,国志,束滔,志芳,还有崔统均为二副咏渤的亲友,所以这八人应当同属一个派系。

      晓敏手中握着笔在照片下画着线,桌前的警察纷纷侧头看着,晓敏眼珠微微动着,开口说道。

##晓敏 这个船上有职业的我们也可以将他划进铁权的阵营,轮机长文斗也一定是他们的人。

      晓敏缓缓后退几步,只见白板上的照片被无数条线连在一起,晓敏转头看向身后,眼中透着锐利,抬手指在白板上,开口说道。

##晓敏 四个蒙古族为一派,绒华,重喜两个人与这四个蒙古族关系密切,而阳夺,福波,齐鹏,石龙这四人是一派,剩下的人没有明确归属,属于中立,我们现在基本把这三十三人的关系理清楚了,现在就差他们之间的导火索,主谋,帮凶,受害者。

      所有警察纷纷点着头,晓敏将手中的笔放回槽中,双手一拍,走到桌前,开口说道。

##晓敏 你们说说那些家属都说了什么?我们可以从他们嘴里推断一部分。

      一个警察侧头看向晓敏,开口说道。

      “基本没说什么,他们说了关系之后,几乎都表达了担心,不过,阳夺的家属,也就是他的女友说了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线索。”

      晓敏眼珠微微动着,问道。

##晓敏 她说了什么?

      几串由绿色纸船覆盖的门帘随风摇晃,一只手端着纸杯,一人的背影抬手一撩门帘走进宿舍,只见一个警察坐在宿舍正中央的椅子上,侧头望着一旁。

      “她说,阳夺曾给她打过两次奇怪的电话,间隔了两个月。”

      宿舍有两个上下铺,天花板的电风扇摇摇晃晃旋转,一只手握着纸杯递向前方,警察一点头,道了声“谢”,接过纸杯。

      “大连…”

      莲的背影屈身坐在下铺,双手搭在腿上,警察双手端着杯子捧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们是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还请你如实回答,这对失踪的人安全情况有好处,你的男朋友现在生死不明,希望你配合。”

      莲的双手微微一搓膝盖,只听得她轻轻“嗯”得一声,警察默默望着前方,开口说道。

      “七月四日下午五点,捕捉到过一次渔船信号,是有人用卫星电话打了一通电话,这通电话是你收到的吗?”

      莲的双手猛然顿住,手指微微屈起,只见她一咬嘴唇,微微点头,背影的光线明暗不一,只听得她说道。

#莲 是,那天下午五点的时候,阳夺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警察搓着杯壁的手指猛然顿住,眼睛微微一眯,开口说道。

      “他都说了什么?之前有没有过联系?”

      莲的手指来回拈着裙子,只听得说话声传来。

#莲 他和我道歉,问我,人这辈子要多少钱才够…然后又说,自己回不去了…有些莫名其妙…

      警察眼珠左右动着,眼中有些茫然,莲的嘴唇逐渐有了弧度,微笑有些无奈,说道。

#莲 上一次联系是两个月前,大概是四月初,那个月,他给我打了两通电话,一通让我好好的,另一通也说了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也是正常的。

      警察的手指轻轻敲着纸杯,莲缓缓侧头看向一旁,侧脸被门帘透来的微光笼罩,发丝随风一晃,她眼珠微微动着,开口说道。

#莲 他是退伍军人,和我一样,初中毕业,羡慕有文化的人。临行那天,他说,这一次出航就能赚到买房的首付了,以后,就能和我有个家。

      莲深吸一口气,缓缓扭回头去,垂落在后背的发丝被风吹得摇晃,只听得她低声说道。

#莲 如果你们有他的消息,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一定告诉我,我要见到他。

      警察微微一点头,应了声“一定”,便站起身,将手中的纸杯放在椅子上,朝一旁走去。莲的双目周围发红,静静望着前方,搭在裙子上的手逐渐紧攥,椅子上的杯子被光线拉长了影子。

      晓敏双手抱着胸口,静静望着前方,眼中若有所思,垂在脸颊的发丝随风微微一晃,一侧脸颊映着斑驳的树影。

      “二零一一年四月…”

      阳夺头上包着毛巾躺在床上,床头柜的台灯冒着昏黄的光线,他的眼睛一下睁开,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直身子。

      阿超和福波大步跑到床边,愣愣地望着坐在床上的阳夺,阿超俯下身,开口说道。

#阿超 夺哥,你醒了!睡三天了!没事吧?

      阳夺眼神有些恍惚,缓缓侧头看向站在床边的二人,又机械般地扭回头去,他突然“嘶”得一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头,痛苦地低吟着,福波松了口气,开口说道。

#福波 得了,咱夺哥没傻。

      福波轻轻叹了口气,朝一旁走去,低声喃喃道。

#福波 船长那个畜牲,因为夺哥三天不干活,又联系公司把咱夺哥这个月一千底薪扣了。

      阳夺因为疼痛五官皱在一起,痛苦地哀嚎一声,重重呼出一口气,猛地将手垂下,抬眼直勾勾瞪着前方,历声说道。

#阳夺 扣不扣都一样,咱们被骗了,被黑公司骗了,那个四万多的保底工资,钓到一条鱼就没了,吨数提成有限制,过了两吨不给提成了,更别说还有鱿鱼淡季…一年能拿到两万都算烧高香了…

      福波瞪大眼睛,一下转头看向身后,阿超瞬间愣住,有点不可置信地望着阳夺,阳夺嘴角抽搐,直勾勾瞪着前方,下眼白布满血丝,历声说道。

#阳夺 铁权说没有到公司指标谁也回不去,不会联系船,咱们黑工是偷渡,也没有船会拉咱们回国,而且这两年船上的吃喝用度都是自己承担,以及黑工风险费还有一万四要交。

      福波和阿超半天没反应过来,阳夺一抿干裂的嘴唇,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

#阳夺 我预支了两万块买烟,本来打算等他们烟抽完,高价卖,但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累死累活做半天活…回去后…还要倒贴公司几万块…

      福波颤颤巍巍抬起手来回搓着后脑勺,眯着眼睛低声骂道“我操”。阳夺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一动,来回一摇头,侧头看向床头柜的卫星电话,抬手一抓,踉踉跄跄下床,有些摇摇晃晃地朝舱外走去,只剩下福波和阿超傻眼在原地。

      阳夺的背影矗立在船头,夜色灰蒙蒙一片,海的尽头如黑色的无底洞,阳夺手指摁着键,缓缓将电话靠在耳边,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朦胧的说话声。

#莲 喂?阳夺?几天前不是刚打过电话吗?怎么,这就想我了?

      阳夺抿着嘴,没有回应,黑色的海水翻涌,激起层层浪花,哗哗声此起彼伏,莲朦胧的说话声再次传来。

#莲 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吧,活干完给我打电话呀?

      阳夺满是血丝的眼珠左右动着,逐渐闪过泪光,久久沉默一阵,才慢吞吞挤出三个字。

#阳夺 睡不着,莲,我生病了,没有干活。

      莲的声音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莲 病了?严不严重?

      一滴泪珠泛着血色划过阳夺的脸颊,他一吸鼻子,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头,泪珠接连从眼角流出,他肩膀微微抽搐,莲朦胧的声音传来。

#莲 听着像是风寒感冒了…睡不着?睡不着我给你唱首歌吧?就当咱们俩依然挤在出租屋那小小的床上。

      海水翻涌的哗哗声依旧,只听得莲有些生涩的歌声传来。

#莲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阳夺咬着牙,泪水接连划过脸颊,哭得面容扭曲,自行车清脆的铃声传来,一双脚使劲踏着蹬板,车轮翻滚,莲的手中捧着花大笑着,阳夺坐在前面,来回挥舞着胳膊欢呼。

#莲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阳夺哽咽出声,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用牙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泪水在眼中打转,浑身止不住发抖。

#莲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色的海水翻涌着浪,层层叠叠泡沫拍打在船壁。排风扇的扇叶快速转动,光线一闪一闪,莲的手指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洋葱圈递向前方。

      阳夺站在洗手池前,侧头一看,抬手接过,刚想放嘴里吃,莲眉头紧皱,一咂巴嘴,几根手指一翘。阳夺眼珠左右一动,咧嘴笑了起来。阳夺转身面向她,抬手轻轻握住她手腕,手指捏着洋葱圈套在她的手指上。

#莲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阳夺脸上泪痕闪烁着微光,手中紧握的电话缓缓滑落,无力地垂在身侧。他张大了嘴,尽管竭力抑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哭嚎,但喉咙深处仍不由自主地溢出了阵阵哽咽。

#莲 那天,海水声盖过了很多,可我依然依稀听见两声奇怪的声音,我一直以为是他难受的低吟,可后来想想,我觉得那个声音…更像是哭声。

      海水翻涌,挂在墙壁上的灯冒着昏黄的光线,细密的尘埃向上回溯,风将阳夺凌乱的发丝吹得起伏,朦胧的声音传来。

#莲 回来后,不管怎样,我们结婚吧。

      阳夺的双目泛着泪光,泪珠划过他的脸颊,他抿着嘴,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阳夺 下辈子…

      莲朦胧的声音传来。

#莲 什么?

      阳夺一吸鼻子,缓缓将电话靠回耳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低声说道。

#阳夺 莲,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个有文化的人,也不至于…也不至于,和爱人有个家都做不到…

      阳夺低下头,两滴泪珠泛着微光划过半空,他呼出一口气,咬着下唇有些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阳夺 我没事,你好好的,就这样。

      说罢,阳夺将电话一摁,重重垂回腿侧,仰头望着天空,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微抖着,逐渐攥成拳头,手背爆出青筋。

      一双脚步快步踏过甲板,福波,齐鹏,石龙坐在床上抽着烟,头顶天花板的灯泡微微闪烁,阿超站在角落低着头,伴随吱呀一声,众人纷纷侧头看向门口。

      阳夺低着头站在门口,本明朗的夜色突然间黑云卷曲,变成巨大的漩涡,硬生生将天扯开一道白口子,阳夺矗立在门口的身影黑漆漆一片,只听得他低声说道。

#阳夺 都知道了?

      众人纷纷站起身,眼中透着阴冷,脸庞上的光线一闪一闪,阿超眼神复杂,低声说道。

#阿超 大家说,想要劫船回国。

      黑云扭曲的漩涡之中,几道白光猛然掠过,发出轰隆一声,阳夺依然低着头,身影被白光猛然点亮,又浸入黑暗,他低声说道。

#阳夺 人太少了,没有胜算…

      众人眼神有些落寞,阳夺缓缓抬起头,闷雷声此起彼伏,不时将他狰狞的脸庞点亮,只听得他低声说道。

#阳夺 把这事传播出去,自然有人按耐不住,见机行事。

      齐鹏左右一看,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前走去,历声说道。

#齐鹏 我去!

      齐鹏的身影掠过阳夺远去,阳夺默默望着前方,脸上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阳夺 阿超,以后船上不管发生什么事,待在舱里,除了我,谁喊你都不要出去,这些事和你没关系。

      阿超眼神有些惊恐,连连点头,阳夺嘴角微微一动,眼睛格外吓人,仿佛眼珠悬在眼白之间,伴随一声闷雷,他的脸庞猛然暴露在白光中,老虎的低吟此起彼伏。

      四处透着微光的长廊一侧,白色的窗帘随风起伏,晓敏侧坐在椅子上,侧脸被昏黄的关系照耀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风声簌簌,将她垂在侧脸的几缕发丝勾起。

      “二零一一年七月…山东…”

      晓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白板前走去,边走边低声喃喃着。

##晓敏 要当文化人…回不去了…

      一个警察叹了口气,将后背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复杂,开口说道。

      “想必阳夺已经遇害了,七月五日那次应该是偷偷打得电话,应该是铁权这个家伙行凶。”

      晓敏站在白板前,拿起槽里的笔,眼珠微微一动,开口说道。

##晓敏 不,应该不是这样,按照人的心理来说,肯定是犯了错或者有愧才会道歉,而出事至少从六月份就开始了,七月,他还安然无恙,他可能确实是受害者,但不属于船上的受害者。

      晓敏抬手将笔落在阳夺照片顶上,深吸一口气,写下几个字,说道。

##晓敏 而且恰恰相反,他应该是这起事故的主谋,铁权一伙人是受害者。

      所有警察眼神纷纷露出不可思议,晓敏垂下手,转身面向众人,阳夺照片上方写着两个大字“主凶”,晓敏抬手用笔指着照片,望着众人说道。

##晓敏 我们可以结合一下,他第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跟女朋友莲说,要当个文化人,虽说看似在一个初中毕业的退伍军人身上羡慕有文化的人可以成立,但是我们可以往深了想,那个水产公司至今拒绝提供船员们的合同内容,为什么没有一种可能,就是阳夺和船员们被骗了,从而绝望劫船杀人呢?

      晓敏握着笔在齐鹏,石龙和福波照片旁写下两个字“帮凶”,又转头看向众人,开口说道。

##晓敏 我们现在可以大胆假设一个导火索,那就是,水产公司跟船员玩文字游戏,导致与心理预期收入不达标,所以阳夺会说出这种话,并且劫船回国。

      所有警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纷纷附和着“有道理”,晓敏轻轻叹了口气,将笔朝槽里一放,望向前方开口说道。

##晓敏 我们总是习惯性的把强势的一方看作为凶手,可是同志们应该明白,强势过头,再弱势的一方也会反抗。现在看来,船上任何一人,除了铁权,都有可能是帮凶。

      晓敏双手抱着胸口,眼神若有所思,侧脸被几缕微光照耀着,她低声喃喃道。

##晓敏 现在我们急需确定的就是,杀没杀人,谁死了,死了几个…

      一只手握着弓弦来回拉着马头琴,天花板映着几层昏黄的光圈,一个魁梧的背影盘坐在枕头上,几缕卷曲的头发散落在后背上,胳膊因为拉马头琴左右挪动,他的身体两侧各坐着两个满脸络腮胡,扎着小辫,胳膊粗大的男人。

      “二零一一年…四月…”

      两个男人撅着嘴,发出阵阵低吼,拉马头琴的人唱起布里亚特的民歌金棘草,昏黄的光线照着他的侧脸,满脸横肉硬生生将脸压出几层褶子,唱歌的声音格外粗犷。

      一个耳朵戴着耳环的人推开门,大步走到拉马头琴的人身后,微微俯下身,靠在那人的耳边,只听得蒙古语传来。

      “平德大哥,齐鹏告诉我咱们被骗了,说和咱们签的合同有文字游戏…阳夺这个月才拿了两千…钓的比咱们都多…却只拿了这些…”

      歌声瞬间停了,平德缓缓侧头看向一旁,眼中透着凶恶,那人再次用蒙古语说道。

      “那个保底工资自钓上第一条鱼就没了,两年下来能拿四万都算好了…那个铁权还放出话,如果不到指标一个人也别想回去…”

      一双宽大的手捧着马头琴缓缓放在桌上,平德喘着粗气,徐徐站起身,三人纷纷仰头,只见他的头几乎顶在天花板,昏黄的光线将他脸庞模糊,却依稀可见双目的凶光。

      平德的脚重重踏过甲板,背影俯身从门口钻出。

      桌上橙黄的酒水泛起丝丝涟漪,铁权手中握着扑克,将几张牌朝桌上一甩,他仰头一看上方,天花板摇晃的灯泡灰蒙蒙一片,铁权开口说道。

#铁权 这个灯还没修好,打个牌还得防灯下黑。

      橙黄的酒水泛起的涟漪愈来愈来愈剧烈,庞大的黑影逐渐笼罩在打牌的四人脸上,铁权眼神一愣,缓缓侧头看向上方。

      只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矗立在铁权身边,没等铁权说话,平德低声说道。

#平德 我们要回国。

      铁权眼神发愣,眼珠一动,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铁权 别发神经,趁着现在休息,今天收购船要到,白天还得搬鱿鱼。

      密密麻麻的雨珠落在浓黑的海水,七拐八拐的闪电劈向海面,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平德黑漆漆的脸庞猛然被白光点亮,只听得他大吼一声。

#平德 立刻返航回国!

      铁权嘴角抽搐,攥着扑克牌的手微微一抖,猛地甩在桌上,书勇一下站起身,瞪着眼睛历声喊道。

#书勇 滚出去!

      平德嘶吼一声,猛地抬起手攥住书勇的衣领,如拎小鸡仔一样,让他双脚脱离地面,平德满脸横肉,咬着牙直勾勾瞪着下方,嘶吼道。

#平德 你再对我喊一声试试!

      铁权眼珠左右动着,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拿过桌上白闪闪的长刀,徐徐站起身,猛地抬起胳膊架在平德脖子,眯着眼睛一挑眉,低声说道。

#铁权 你个杂种,分不清谁是爹了是吧,你爸爸的,松开!不然这刀就捅进你脖子!你看是拳头快还是刀快!

      平德气息沉重,直勾勾瞪着书勇,重重呼出一口气,手猛地一甩,书勇一下掉在桌上,平德无视依然架在脖子上的刀,转身径直走远。

      铁权侧目默默望着一旁,见他的背影走出门口,呼出一口气,垂下手坐回椅子上,将手中的刀朝桌上一抛,骂道。

#铁权 操你个全家的,治不了你这个恶狗了。

      平德高耸的背影在电闪雷鸣下摇摇晃晃前进,披散的头发被雨水变得湿漉漉的,他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仰起头张大嘴巴嘶吼起来。

      头上绑着血色毛巾的阳夺站在房檐下,默默望着如一同猛兽抓狂的平德,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前方。

      平德的胳膊爆出青筋,在半空来回挥舞,水珠接连划过他的发丝,阳夺凌乱的发丝滴着水珠,站在他身边,抬头默默望着他,开口说道。

#阳夺 听得懂汉语吗?

      平德大口喘着气,直勾勾瞪着下方,阳夺面无表情,眼神冷峻,微微一点头,开口说道。

#阳夺 铁权不让我们回去,我们就自己想办法回去,我和我自己的兄弟打算劫船,已经制定了个详细的计划

      平德依然直勾勾瞪着下方,没有说话,阳夺脸上的水珠成串划过,湿漉漉的发丝粘连在额前的毛巾上,他开口说道。

#阳夺 我建议这段时间大家都别声张什么了,老老实实干活,要等下一次船加满油的时候再进行劫船计划,也让铁权那伙人放松警惕,最近接二连三的事端,已经让铁权他们警惕起来了,随身都带了把刀。

      阳夺眼中透着阴冷,开口说道。

#阳夺 我们已经拉拢其他船员帮忙,有机会,就将铁权那伙人身上的刀全部藏起来,以免行动发生意外。

      天空的闪电如树根般劈过,将二人的侧脸不时点亮,阳夺深吸一口气,历声喝道。

#阳夺 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被压榨,要么殊死一搏,而他们,也有两个选择,要么返航回国,要么死!

      说罢,阳夺转身离去,背影在细密泛着微光的雨水中大步前进,只听得他撂下一句话。

#阳夺 平德,如果你愿意带人和我们合作,跟我回舱,倒霉的人不该是我们。

      平德垂在腿侧的手猛然攥成拳头,如同带着筋脉的巨石,他低吼一声,眼中透着凶恶大步走向前方,脸上的横肉随着脚步的前进抖动。阳夺大步朝前走着,平德缓步跟在他身后,二人身后的夜空电闪雷鸣,黑云卷曲的漩涡中刺眼的白光闪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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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si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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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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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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