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缀着玫瑰花的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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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岁那年的夏天，大姐给我买了双凉鞋，玫红色，上面有缀着两个玫瑰花的金属扣，很漂亮，我试了一下，稍稍有点大，这是那个年代买鞋的惯例，大一码，今年穿了明年还可以穿。那天正好堂婶也坐在门口，她说：“你穿大了，我家丽丽穿就合适，她的脚比你的大一点。”我没吭声，把鞋放进鞋盒拿屋里去了。

      暑假在家，我们一般都只穿拖鞋。拖鞋是自制的，就是上年穿的凉鞋短了烂了，剪掉脚后跟部分，再把火钳放在灶塘里烧红后拿它融化凉鞋裂口处，两手使劲按住就粘合了，这样，一双凉鞋就变成一双拖鞋，一个暑假在家里是能将就的，只有出门时才会穿上凉鞋。

      新凉鞋放在房里，我常常会在写作业的时候，把它拿出来放在桌上边欣赏边做作业，大姐看到后说：“想穿就穿吧，穿坏了明年再买新的。”但我还是不舍得鞋落地，只是穿了在房间里面走几步又脱下。我记得母亲曾和人说我，新东西都舍不得用，一定要放一段时间才用。

      然而让我后悔又难过的事来了。那天上午，我躺在爷爷的躺椅上，看屋梁上的燕子窝，正在感慨燕子妈妈一点一点衔泥来做窝的辛苦，堂婶走进来找母亲，说要带丽丽去她舅舅家做客，要借我的新凉鞋穿，我怔住了，我自己从没有穿的新鞋就要借走？我嘴巴嘟起来了，母亲碍于面子让我去房间把鞋拿出来，我很不情愿站在那里没动。堂婶说：“穿两天又不会穿坏你的鞋子，买来的鞋子就是要穿的，你现在也不用去哪里，在家穿拖鞋就行了，明天回来带糖给你吃。”母亲在一旁催促，我不情愿地从房间里面拿出新凉鞋，堂婶接过就走了。

      堂婶是我们村的民办老师，叔叔是乡中学的老师，他们家在村里是过得很好的一家，他们家的衣服鞋子比别人家的多多了，款式也好看。但是堂婶总有这个习惯，别人家的新东西总想借来用用。我记得，我有一件很漂亮的格子外套，三姐做的，我穿了一次，她就借走了三天。丽丽是个很糙的人，穿衣服什么的从不讲究，还来的时候几个大大的油渍，大姐想尽办法左搓右洗总是洗掉了。

      第二天傍晚凉鞋还来了，面目全非。一双鞋四个玫瑰花扣掉了三个，鞋底粘上黑黑的东西。堂婶说：“走柏油马路，天气太热柏油都融化了，粘在鞋底，洗了好久都没洗掉。”放了几颗融化了的糖，走了。

      我看着那双凉鞋哭起来：“我不要啦，新都没新就旧了。”小姐说：“把凉鞋放到丽丽家里去，告诉堂婶，是在向阳百货商场买的，叫她买双新的就可以了。”我拿了凉鞋准备冲出去，母亲喊住了，不准去！然后拿起凉鞋慢慢地抠着鞋底边缘的柏油，把仅剩一朵的玫瑰花扣也拆下来了，说：“只有一只在鞋上很难看，不如都不要了。”看着光秃秃鞋面，我又哭了。母亲说：“这也要怪你，知道你堂婶是这样的人，看她在那里坐着就不应该试穿，显摆什么呀？很多东西，任何时候都不要去显摆，显摆会引起别人的嫉妒和不舒服，做人做事都一样。”只读了小学二年级的母亲说出这话着实让我深刻，以至于现在还牢牢的记着。

    后来，我还偷偷跑到向阳百货商场去找那双凉鞋，透过玻璃柜看到鞋子摆在那里，趴在柜台上，久久不愿离开。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了，我以天凉为由没穿凉鞋。那双凉鞋一直躺在鞋盒里放在书桌底下，直到第二年夏天把它拿出来做了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