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永久地失去了人生的一部分

山间

走在山间蜿蜒的小路上，冷冽的风不停地吹过他的脸。黄土道路两旁是已经枯黄的芒草，正在猎猎山风中剧烈飘荡。天空颜色是近似于粗瓷碗的苍白，太阳也惨淡得很，投射下的阳光好像都是冷的。偌大的天空中一丝云也无，好像一幅空白的画卷，更让人觉得心里空空的。

偶尔经过田边那些早已颓圮的房屋，只是浮光掠影地看上一眼，就仿佛有许多过去呼啸着奔涌而来。他不由地裹紧外套，加快了脚步。山风不停地刮着，刮起扬尘枯草，在山间回荡，整个世界好像正在共奏一曲悲壮宏大的交响曲，在山谷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共振，更让他深觉自己的渺小。

三年前，妻子因病离世。时至今日，他还会经常在梦里见到她。有时候是初相识时羞赧安静的样子，有时候是刚结婚时温柔动人的模样，更多的还是妻子躺在病床上，苍白脆弱的样子。能够最终走入婚姻，对他们来说都绝非易事，两块坚硬的石头彼此碰撞磨合，为对方将自己的棱角打磨。在这段婚姻逐渐契合完整后的某天，一张体检报告单轻易地就把一切打碎。

回忆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他总是跌入其中。他不停地继续向前走着，过去像是电影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快速播放。他想起妻子在病床上抓着他的手流泪，想起妻子忧伤的眼神，想起那个终点。三年了，想起这些的时候，他的心还会钝钝地抽痛。将一切都安顿好后的那个晚上，在没开灯的屋子里，坐在阳台上不知道抽了多少支烟后，他终于在只剩自己的那个家里放声痛哭出来。太多的回忆，只要待在那个空间，一切就会像潮水一样涌来，把他淹没。太多的回忆，他无法把那个房子卖掉，无法痛快地将关于她的一切切割放下。他甚至固执地想要将她的一切留下，至少还能留在自己的回忆里。

斯人已逝，人生的无常再一次展示了它的威力。他将一切背上，就像在过去的人生中曾无数次背上其他事情那样，背上所必须承受的一切，然后继续安静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