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喵的救赎(十一)

“今天给大家介绍的第二位大师,是德国伟大的浪漫主义风景画家-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大家先看看他的几幅代表作品。“

心头一紧,我记得这位画家,他的名字有点拗口难记,但他的那幅《雾海上的旅行者》,经常被各种杂志书籍引用。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当时立马联想到“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昂扬气势,发给儿子,他的感觉却是:孤独迷茫。

屏幕上出现了几幅风景画,或海洋或山脉,或教堂或林荫,或明或暗地浮现在雾气氤氲中,神秘而静谧,深沉而忧郁,既没有浪漫派大师席里柯笔下的狂飙激情,也没有风景画大师特纳笔下的绚烂色彩。

自认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坡仙的“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一直是我的精神信条,常常和先生一起,为苏辛诗词的豪迈豁达赞叹,为贝多芬的《皇帝》协奏曲热泪盈眶,而对阴暗颓废的艺术意兴阑珊,尤其不喜欢以“物哀之美“著称的日本文化。

爱上艺术史,源于和儿子的一个约定。他说AP课程中,最难考也是最少人选的是《艺术史》,为了鼓励他挑战另一门地狱课程的《生物学》,我向儿子保证等他毕业时,要拿到《艺术史》这门课4分以上。

然而这个约定,此生永远无法实现了。他走的那天后,我再也没有打开过可汗书院的网站,艺术史的学习中断了快两年。

一天阿雅来了,搬家以前,有几个月我不敢回家,她每天中午把我接到家里吃午饭,让我不再像个行尸走肉在公司游荡。她搬家后我们见面少了,她仔细地端详着我说”姐,你的气色好多了,好佩服你,遭受这么大的打击能挺过来,我觉得一定和你喜欢读书喜欢艺术有关。”

百感交集,冥冥中一切仿佛早已注定。四十岁那年放下职场的执念,明了此生适合自己的,是在笔墨书香一方天地中,做陶然自得一书生。

学艺术史后更觉所知甚少,西方美学起源于哲学,西方哲学宏大晦涩让人亲近不起来。但为了信守承诺,硬着头皮从《苏菲的世界》开啃,渐渐认识了笛卡尔、康德、叔本华、海德格尔……

那天读到一段文字:信仰、文学、艺术(我认为还应该加上哲学、运动)都无法抹去黑暗,也无法消除苦,但是他们能够扩大光明,能让我们的内心变得更温柔,更宽广,黑暗时还有希望,遇到苦的对境时能够安忍。

痛感这段话简直就是为我而写,过往所有的阅历和积累,皆是为让我做好准备,在未来的劫难来临之时,还能挣扎着仰望星空。

阿雅的话,让我找回对艺术史的兴趣,报了一个网课继续学习,只是现在我眼中的美,可以是生意盎然的明媚,也可以是沉郁暗淡的阴翳。

”这幅《窗边的女人》是弗里德里希为数不多的人物风景画,是他以妻子为模特所做,女人所在的房间正是画家位于易北河边的画室。”老师继续介绍着。

画面中,一位背对观众的女子临窗而立,凝视着窗外,她的身体稍微向左倾斜。通过那扇窄窗,能看见一艘船正好经过,微微向右倾斜的桅杆立在半透明的蓝天下。远处有延伸的海岸、明亮的地平线、柔光渲染下的杨树……

这幅画是今天介绍的弗里德里希最温柔阳光的一幅,但我看到的却是忧郁困顿,当独自面对大自然力量时,一颗渴望救赎的心。

画中的女人不正是当下的自己吗!我在心里惊呼。

这时,先生进来递给我一杯茶,我问他喜不喜欢这幅画,先生摇摇头说:我喜欢那幅,好几年前我们俩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我第一眼就觉得画中的女子好像你。“

我立马想到是何家英的《秋冥图》:一位温婉的年轻女子,在湛蓝天空映衬的白桦树下,头枕双臂,侧脸凝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声叹息,先生心目中那个“你爱谈天我爱笑,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女孩,已被无情的岁月摧残的心力憔悴。

先生沉默了一会,合上我的电脑说:“老婆,不要再把自己困在过去,你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展,听听音乐会。要不,你和真真姐她们一起去旅游也好,家里有我在,你只管安心去。“

我的鼻子微酸,舌上的红茶醇厚微苦,如同岁月的悠长:相呴以湿,相濡以沫,是不再年轻的我们,对彼此的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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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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