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辱使命：晏子使楚（下）
春秋战国故事223
齐国上大夫晏婴（字平仲）奉齐景公之命，率领使团到楚国做友好访问。楚灵王知道晏婴在诸侯各国中享有很高的声誉，想要通过侮辱他来显示楚国的威风。朝堂之上，楚国群臣纷纷诘难晏婴。
朝堂右列中有一人站出来，说道：“平仲！您说‘为了安定和扶助新君，以保存齐国宗祀’，这话显然太浮夸了。崔杼、庆封作为左右相国，栾、高、陈、鲍四大家族并立，您在这些人中观望，并未拿出值得称道的治国方略，无非是因人成事罢了。尽心报国，难道就只做了这些吗？”
晏婴一看，这位是右尹郑丹，字子革，便笑着说：“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崔、庆组织盟会，要求群臣与他们结盟，只有我拒绝参与。栾、高、陈、鲍四大家族的动乱，我身在公宫，一方面保护国君，一方面为他出谋划策。刚柔相济，适时而动，为的是保全社稷与国君，这哪里是旁观者能够明白的道理呢？”
左列中又有一人站出来，说道：“大丈夫受到国君知遇之恩，挽救危难的时局，有大才略，必有大气概。而在我看来，平仲却未免是个粗鄙吝啬之人。”
晏婴一看，这位是太宰薳启疆。晏婴问：“足下是凭什么知道我粗鄙吝啬呢？”
薳启疆说：“大丈夫侍奉明君，贵为相国，本应该穿戴华美的服饰，乘坐富丽的车马，以彰显国君的恩宠。为什么穿着破旧的皮袍，乘坐瘦弱的马匹，堂而皇之到外国出使？难道是俸禄微薄吗？我还听说，平仲青年时穿的狐裘三十年也不换新的，祭祀的时所用的猪蹄也很小，连盘子都装不满。这不是粗鄙吝啬又是什么呢？”
晏婴拍手大笑说：“足下所见，何其肤浅！我自从身居相位以来，父亲的家族都穿裘皮大衣，母亲的家族都天天吃肉，至于妻子的家族，也吃饱穿暖。没有官职的在野之人，依靠我而谋生的，有七十多家。我虽然节俭，但三族富裕，我的穿着看似吝啬，而手下的士人丰足。以此彰显国君的恩宠，不是更充分吗？”
话音未落，右列中有一人站出来，指着晏婴大笑说：“我听说商朝的成汤身高九尺，做了贤王；秦国大将公孙枝以一敌万，成为名将。古代的明君贤士，都是相貌堂堂，体格魁梧，绝世英勇，才能立下功劳，名垂史册。现在您身高不足四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逞口舌之利，自以为能干，难道不羞耻吗？”
晏婴一看，这位是公子真的孙子囊瓦，字子常，现在担任楚王的车右一职。
晏婴微微一笑，对他说：“我听说秤砣虽小，能压千斤；船桨虽长，受流水役使。侨如个子很高，而被鲁国人杀死；南宫万力大无穷，而被宋国人杀死。足下个子高，力气大，跟他们不是很相像吗？我自知无能，但有问必答，又怎敢逞口舌之利呢？”囊瓦不能应对。
这时，忽然有人报告说：“令尹薳罢到了。”众人赶紧恭敬地拱手而站，等候他过来。伍举便带领晏婴进入朝门，对大夫们说：“平仲是齐国的贤士，你们怎能七嘴八舌，对他不尊敬？”
不一会儿，楚灵王上朝，伍举引导晏婴进去拜见。楚灵王一见晏婴，便问：“齐国难道没有人了吗？”
晏婴答道：“齐国首都临淄有七千多户人家，展开衣袖可以遮天蔽日，挥洒汗水就像天空下雨一样，路上的行人，人挨着人，肩并着肩，脚尖碰着脚跟，怎么能说齐国没有人呢？”
楚灵王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派你这样一个小人来访问我国？”
晏婴回答说：“齐国派遣使臣，有明文规定，各有各的出使对象，贤明的使者被派出使到贤明的君主那里，不肖的使者被派出使到不肖的君主那里，我是最无能的小人，所以就只好出使楚国了。”楚灵王听了他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暗惭愧。
出使的礼节履行完毕后，正巧郊外有人来进献合欢橘，楚灵王先赏赐了一枚给晏婴。晏婴连皮吃下去了。楚灵王鼓掌大笑说：“齐人难道没有吃过橘子吗？怎么不剥皮呢？”
晏婴回答说：“我听说受到国君赏赐的人，吃的时候，瓜桃不削皮，柑橘不剥开。现在我蒙受大王赏赐，犹如在自己国君面前一样，大王没有允许我剥开，我怎敢不全部吃下去呢？”楚灵王不觉肃然起敬，命人给他赐座上酒。
又过了一会儿，有三四名武士押着一个囚从殿下而过。楚灵王马上问道：“这个囚犯是哪里人？”
武士答道：“是齐国人。”
楚灵王又问：“犯了什么罪？”
武士答道：“偷盗之罪。”
楚灵王回头看着晏婴说：“齐国人惯于偷盗吗？”
晏婴知道他故意安排了这一出戏，想要嘲弄自己，于是行礼说：“我听说：我听说：橘子生长在淮河以南就是橘子，生长在淮河以北就变成枳了，只是叶子的形状相像，它们果实的味道不同。这是什么原因呢？是水土不同。现在老百姓生活在齐国不偷窃，到了楚国就偷窃，莫非楚国的水土使得老百姓善于偷窃吗？”
楚灵王哑口无言，沉默了良久，才尴尬地说：“圣人不是能同他开玩笑的人，我反而自讨没趣了。”便送给他厚礼，让他回到齐国。
齐景公嘉奖晏婴的功劳，把他尊为上相，赐给他千金之裘，还要增加他的封地，晏婴全都不肯接受。齐景公又想给他修建更宽大的住宅，晏婴也竭力推辞。一天，齐景公到晏婴家中，见到了他的妻子，问晏婴：“这是你的夫人吗？”
晏婴回答说：“是的。”
齐景公笑了起来，说：“哎呀！真是又老又丑！我有一个心爱的女儿，年轻貌美，送给你做妻室吧。”
晏婴回答说：“人在年轻貌美的时候侍奉他人，为的是将来老迈病痛的时候可以相托。我的妻子虽然又老又丑，但她已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我了，我怎忍心背弃她？”
齐景公叹气说：“你不背弃自己的妻子，何况是国君呢？”于是相信晏婴的忠诚，对他委以重任。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晏子春秋》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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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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