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英雄

　　黄沙遍野，红日高悬，那高高挂在犹如昏黄幕布般天空上的火球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几乎要将这片废土空气中仅剩的水分蒸干，把所有的生物，全都灭绝。

　　“凡，我们要去哪里？”

　　不远处的沙丘上，一大一小，拾荒打扮，他们步伐缓慢地朝东北方向前进。

　　“进城”

　　“为什么进城？”，女孩儿十分不解的问道，在她的印象之中，城市里尽是那些抢占了原本人类居所的异虫，很危险，平时他们都是在远离城市的郊外度过的。

　　“要去找人类”

　　男人的声音如死水般平静，听不出来半点感情。

　　“为什么要去找人类？”

　　“因为我们需要补充物资。”

　　“是要买那些声音很响的枪吗？用我们的罐头去换。”

　　“差不多”，凡肯定了女孩儿的说法，作为在地上生存的“人类”，他们并不像地下那些把地铁站，避难所当成聚居地的人类一样缺乏食物，但在地上生活，就不免发生战斗（与异虫的），所以他们的武器稍显匮乏。

　　“希，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去见其他人类吧”

　　“是的，这是凡你第一次带我去见其他人类，平常我们进城只是去寻找生活用品而已”

　　小女孩希认真地点点头，瞳孔之中带着一些对未知事物的好奇，那是对从未接触过的人类的好奇，这还是自她诞生以来第一次要跟人类接触，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些涟漪。

　　凡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当然，也或许他想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话说，凡，咱们下次可以整辆车吗，你不是说过，有那种可以在沙地里开的车吗，叫野牛车”

　　“是越野车”，凡纠正了希的错误，接着说道：“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些车不是坏了就是被地铁的人收着”

　　“那我们整辆摩托车吧。”

　　“可以在城市里再找些食物，看看地铁的人有没有，到时候再去换。”

　　“嗯，如果这样的话就太好了”，希开心地说道，她赶紧快走几步追上前面正在走的凡，一把挽住他的胳膊。

　　然而一下子被挽住胳膊的凡身体瞬间发生了不自觉地抽搐。

　　“欸？凡你……”

　　“没事儿，一点老毛病，你以后还是抱左胳膊吧”

　　“哦，知道了”

　　希转而去抱住了左胳膊，就这样，一大一小的二人十分平静地走在这片看不到头的沙漠上，他们所携带的物资只有他们身上的背包。

　　……

　　两人的运气不错，进了城市却没有碰见异虫，他们首先去了靠近住宅区的小型超市，那里虽有些破烂但也并非没有食物，一番搜刮下来，二人收获颇丰。

　　“凡，这下我们就能换摩托了吧”

　　“差不多，还能再换些汽油”

　　“耶，太好了，以后终于不用徒步走了”

　　随手摸摸小女孩儿的脑袋，凡把食物都装进一个大型手提袋里扛在肩上。

　　“记住，进地铁了看到人不要随便说话，说得多露得多，也不要害怕，你比他们更......厉害”

　　“嗯嗯嗯，知道啦，凡总是会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口舌”

　　“只是……”，凡刚想再跟希多说几句，但想到希的身份，便不再说话。

　　两个人一起徒步走在这座城市的废墟上，以往干净整洁的街道遍布绿苔，有的藤蔓还爬到了一些居民楼的墙壁上，可能是先前城市绿化的缘故，这里居然还仍保留些植物，再看看外面的大沙漠，也难怪这里的人类宁愿受到异虫的威胁还待在城市的下面。

　　找到一个地铁站，凡默默拔出战术腿带中的枪，打开保险，手指放在扳机外面，领着希走了进去。

　　“凡，这里……好黑”

　　“很正常，毕竟现在人类就跟以前阴沟里的老鼠没有区别”

　　地球的主宰，阴沟的老鼠，凡一想到过往那些地铁老人给他讲述异虫来临前的那段辉煌历史就不免唏嘘，真是太可笑了。

　　堂堂地球霸主，居然被一群外星虫子赶到了地底下过上了穴居生活，讽刺意味拉满了。

　　不过他还听老人说，这一切都是不用那个武器的后果，要是用那个武器，结果或许还不知道呢。

　　只是，凡并不知道那个武器是什么，也许是很厉害火炮吧，也可能是什么一下子一用就会两败俱伤的超级兵器。

　　凡和希一起进入了黑漆漆的隧道，在这里凡可以毫不顾忌地打开手电，地下是人类的地盘，一般来说，见到手电筒的光都是不会开枪的，“光”属于和平。

　　又继续走了一段距离，二人终于到了人类的聚居地，凡关闭手电，把枪插回战士腿带，把大型手提袋给站在地铁口把哨的人看。

　　“交易，补充物资的”

　　凡从袋子里拿出两盒午餐肉罐头交给把哨的人。

　　“嗯，没问题，放行吧”

　　把哨的人暗暗收下，随即招呼手下打开门准备放行。

　　至此，凡和希算是彻底进了地铁，进了这个人类在这个地球上勉强苟延残喘的地方。

　　霉臭，发霉的臭味，还有一股排泄物的味道，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赶忙捂住口鼻走近凡的身边。

　　“习惯就好”

　　凡把身后的希再往自己的身边拉一拉。

　　破布随便支起来的商摊，到处都是涂鸦，污渍的发黑墙壁，站口有几个衣不蔽体的小孩儿追逐打闹，旁边还有一个似乎是卖老鼠串的小贩。

　　无视掉一个缠着破洞渔网袜的娼给他抛的媚眼儿，凡领着刚进来就开始愁眉苦脸的希走到一个摆着枪械武器的摊位前。

　　对于武器，凡并没有多大的要求，中远距离那种枪便足以，至于近战，抱歉，还没有异虫能够跟凡近身。

　　随便选了几把丢给希抱着，凡用一背包的食物付了款，最后再提着手提包去找一件车坊，正好有一辆摩托车，保存完好，尚且能开，老板要价也不高，就把那一大兜子食物留下就够了。

　　凡没有多说，正常付价便带着希一起离开了，坐在摩托车上，二人一同驰骋在这片废土之上，展望着早已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臭，腥臭，异虫们绿色的鲜血喷溅在凡那形同生物组织般外骨骼之上，“异虫态”，凡是这么称呼自己的形态的，将自己转化成一种类似异虫的模样从而与它们的战斗，这个状态下，凡的神经反射速度，动静态视力，乃至更多身体素质都得到了极强的增强，凡甚至试过，寻常枪械也难以突破这种状态下的皮肤。

　　“吼啊！”随着一声充满野性的嘶吼，凡用最后充满全力一拳打爆了面前这只异虫的狗头。

　　“凡，厉害！”

　　躲在身后柱子里的希缓缓探出身体，凡战斗的过程她全都看见了，充满野性，暴力，血腥，没什么技巧可言，有的只是绝对服从身体本能的打法，在此延伸之下多了些意识而已，比如攻击关节。

　　“但你，会比我更强”

　　体表的那层墨绿色肌肉骨骼尽数化为浓水流到地上，凡稍微活动了一下战斗中被异虫击中的右臂，不爽地骂道：“这群家伙跟有群体记忆似的，都知道攻击我的右臂。”

　　“它们，很聪明。”

　　“没错，但还不如我们聪明。”

　　凡拍拍希的小脑瓜领着她离开这被异虫侵占的烂尾楼，按照清除计划，今天的量算是满足了。

　　骑上摩托车，凡载着希回到了他们被安置在郊外的庇护所。

　　“凡，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你每天都要像这样杀死异虫呢，这样很危险不是吗？”

　　希还是个小孩子，她的腿不足以让她单脚落地，只能两脚一蹬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可能是......愧疚吧”

　　“愧疚？我不明白，为什么愧疚会让你一直跟它们战斗，照那些书上说，你那样一直不间断地杀死异虫应该是仇恨才对。”

　　“仇恨......”

　　正在拿碗的手一颤，凡想起了几年前他第一次变成“异虫态”的时候。

　　“也可能是仇恨，但我想，应该是赎罪”

　　“赎罪？凡我并不认为杀死异虫有什么错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规则”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认为杀死异虫错误，只是以前，等等，那句话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吧？”

　　凡突然抓住了华点，赶忙问道。

　　“只是从书上看到罢了，难道......不对吗？”

　　希睁大着水灵灵双眼天真地看向凡，那眼神无比纯粹，不夹杂着任何，只是带有着对凡问题的疑问。

　　“当然不是，只是.....有点意外，这句话很对，或者说非常正确，只是......”

　　凡有些头疼地捂额思考，作为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糙汉子，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句话说出来，偷偷看了一眼希，发现她居然还用着那种纯真的眼神看着自己，没办法，总不能不回孩子的期待，尽管不是自己的。

　　“我想那个......就是告诉你......什么东西都要思考一下，有自己的主见什么的，不要随便听信别人或者书上的话，有时候是可能会有错误的，总之就是要辩证的看待事物啦。”

　　像是躲避羞耻一样，凡赶紧别头去忙着给自己和希准备晚饭。

　　果然，这种教育孩子的事情，自己还是不擅长啊，凡打开一盒上了年份的午餐肉罐头，握着手中的刀本想切成两半，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切成了一大一小。

　　尽量把她教得像个人类吧。

　　凡在心中叹息道，另外又拿出之前在地铁那里买的老鼠肉串加在一块儿放在锅里一起煎了煎，出锅，这就是他们今晚的晚餐了。

　　接过餐盘，希便再也忍受不住饥饿的小肚子，用筷子直接插进肉里咬着吃了起来，凡看见她这幅模样也是满脸黑线，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祷告一阵便开始了用餐。

　　餐后，希跟着凡一起收拾了餐具再稍微学习了下使用枪械，二人就上床睡觉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凡总感觉有点奇怪，但非要说是什么奇怪，自己却又说不上来，长时间战斗造成的疲惫也不支持他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

　　阴暗的地下室中到处都是生物的遗骸，有人类的，也有猫，狗甚至是狮子老虎之类大型食肉动物的遗骸，凡一进到这里，就差点被这儿冲天的血腥味儿弄没了理智，轻松扭断两只异虫的脖子，凡继续顺着楼梯往下层前进。

　　本来只是为了单纯屠戮异虫，但越往下，凡就发现那些生物的遗骸越来越多，尤其是人类！甚至还有异虫的尸体，但这些明显不是被凡杀死的，它们的腹部都有一个极为明显的血洞，虽然直接没有贯穿身体，但时间一长绝对足以致命，可偏偏这些异虫身上又没有什么挣扎过的痕迹，像是自愿一样？

　　可它们只是异虫啊，只是一群只知道杀戮，进食的外星杂种而已，怎么可能会自杀或者是心甘情愿被人杀呢？

　　这......这太诡异了。

　　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顿时涌入了凡的心底，并且还是不断扩大了起来。

　　强烈未知所带来的恐惧感让凡几乎想要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可万一这些异虫真的发生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呢，自己若是不知道，不把这份消息带给人类，岂不是又平添了一份罪恶。

　　“啪！”

　　凡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面部带来的火热痛感勉强让心底里的恐惧消散了几分。

　　“好了，这下就能走了”

　　凡重新恢复“异虫态”继续朝着下层楼梯探索，很快，没有多久他就有了新的发现，下层墙壁不知为何居然附上一层薄薄的鲜红色肉壁，还在不停蠕动，就像是有生命一样。

　　凡见不得这么恶心的东西，但又怕攻击它会打草惊蛇，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恶心玩意儿继续深入，但随后那些肉壁居然不仅仅是墙上有了，地板，天花板乃至楼梯上都有，这里还有些新鲜的人类尸体。

　　等等，那TM是什么鬼东西！

　　他发现那些人类尸体上居然附着一些细小的触手，而那些触手正是源自凡脚底下这正在踩的肉壁！

　　怪不得，这下子所有问题都明白了。

　　那些该死的异虫跟这儿的狗屎肉壁勾结，它们负责捕猎把尸体带到这里，然后等它把尸体的所有营养吸收完变成一堆白骨之后再丢到上面，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越靠近这里的楼层骸骨也就越多。

　　“砰砰，砰砰，砰”

　　心跳声！凡赶紧循着声音跑去，他没想到这个该死的地方居然还有心跳声，这可是意外之喜，或许自己还能救下一个人。

　　凡的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雀跃，他开始幻想，幻想救下人后，那人会如何感激自己，那人又会是怎么诉说自己在这里的悲惨遭遇，又或者，他是“猎人”专门为地铁的人外出搜寻物资的，没准跟自己还是一个地铁站，这样或许......

　　然而等到凡找到那个心跳声后，他却傻了眼。

　　因为在他眼前，发出心跳声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枚卵，一枚被肉璧供养着的足足有他半人高的卵。

　　肉粉色的，凡透过表面还能看到里面的生命，那玩意儿居然是TM人类！

　　凡一瞬间感觉恶心吐了，这群该死的异虫在做什么，人类跟异虫的基因结合吗！

　　凡难以置信地咽下一口唾液，走了过去，用自己锋利爪子划开表面，从里面钻出赫然正是一个人类外表的孩童！

　　该死的......外星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