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婴除患：二桃杀三士
春秋战国故事229
齐景公在平丘之会上虽因害怕晋国军威，不得已歃血受盟，但已经知道晋国并无远大志向，回国后，就立志复兴齐桓公的霸业。他对相国晏婴说：“晋国称霸西北，寡人称霸东南，有什么不可以？”
晏婴回答说：“晋国修建虒祈宫，贪图安逸，劳民伤财，失去了诸侯的拥护。您如果想担任霸主，不如体恤民众。”
齐景公问：“如何体恤民众？”
晏婴回答说：“减少刑罚，则民众不生怨恨；降低税赋，则民众知恩图报。古代圣明之君春天省视耕种，对贫困者加以补助；秋天视察收割，救济歉收者。您何不效仿他们？”
齐景公便免除了繁多的刑罚，打开粮仓救济贫穷百姓，国人都对他感激拥戴。齐景公要求东方诸侯都来朝觐，因徐国的国君不肯听命，他就任命田开疆为将军，率兵讨伐，在蒲隧（今江苏睢宁县西南）开战，斩杀了徐国大将嬴爽，生擒士兵五百多人。徐君很害怕，派使臣向齐国求和。齐侯便约了郯、莒、徐三国的国君，共同在蒲隧结盟。徐国把珍宝甲父之鼎送给齐国。晋国君臣得知了这个消息，但不敢责问。此后，齐国日益强盛，与晋国并称霸主。
齐景公命人记录田开疆平定徐国的军功，又嘉奖古冶子斩杀大鼋的事迹，仍像齐庄公一样设立“五乘之宾”，将这一称号作为表彰。田开疆举荐了公孙捷，称赞其英勇过人。公孙捷皮肤黝黑，双目圆睁，身高一丈，力举千斤。景公见到后大为惊异，便和他一起到桐山打猎。
一行人正沿着小路前行，忽然，山中蹦出一只吊睛白额虎，朝着他们咆哮吼叫，飞奔过来，直扑齐景公的马。齐景公惊慌失措。公孙捷从车上跳下，不用刀枪，赤手空拳直击猛虎，左手揪住虎颈，右手挥拳，劈头盖脸一顿猛揍，将那只老虎打死，救了景公。景公赞赏其英勇，也让他当上了“五乘之宾”。公孙捷就和田开疆、古冶子结为兄弟，自称“齐国三杰”，仗着武力，居功自傲，动不动就口出狂言，欺凌平民，怠慢公卿。在景公面前也不检点，常以你我相称呼，全无礼仪体统。景公爱惜他们的勇武，也都容忍了。朝中有个佞臣，叫做梁丘据，善于逢迎讨好，取悦于人，景公很宠爱他。梁丘据对内献媚于景公，加强宠信；对外结交三杰，拉拢党羽。此时，大夫陈无宇对民众广施恩惠，极力收买人心，已露出夺取齐国的苗头，而田开疆与陈氏是同族，将来互相依仗，就会成为国家的祸患，这让晏婴十分担忧。他一直想要消除齐国的隐患，但又担心景公不听，反而让三人生出怨恨。
这一天，鲁昭公因为与晋国不和，打算与齐国结交，亲自前来拜访，景公设宴款待。鲁国由叔孙婼担任相礼，齐国则由晏婴担任相礼。三杰佩戴宝剑，站在台阶下，昂首挺胸，目中无人。
酒过三巡，齐景公与鲁昭公相谈甚欢，晏婴上奏说：“果园中的金桃已经熟了，可命人摘来新桃，为两位国君祝寿。”景公同意了。
晏婴又上奏说：“金桃是难得的珍贵之物，我亲自监督园吏采摘。”领了钥匙，便走出去了。
景公解释说：“先君执政的时候，有一个东海人献来几枚巨大的桃核，据说来自海外度索山，名叫万寿金桃。这桃树种植了三十多年，枝叶虽茂盛，但从来都只开花，少结果。今年好不容易结了几颗，我很珍惜，所以把果园的门锁起来了。今天君侯光临，我不敢独享，特意取来与你们君臣共享。”鲁昭公拱手称谢。
不一会儿，晏婴带着园吏，将雕花的玉盘呈上来。盘中盛放着六枚圆润的桃子，如碗口般大小，颜色鲜红如火，香气扑鼻而来，清新甜美，一看就是奇珍异果。
景公问道：“金桃只有这么几枚吗？”
晏婴说：“还有三四枚，但尚未成熟，所以只摘到六枚。”
景公命晏婴敬酒。晏婴手捧玉爵，恭敬地来到鲁侯面前，左右献上金桃，晏婴致词说：“桃实如斗，天下罕有；两君食之，千秋同寿！”
鲁侯将美酒一饮而尽，取来一枚金桃品尝，果然异常甘甜可口，便不住地夸奖。轮到景公时，他也先饮酒一杯，再取金桃来吃。
景公说：“这金桃极为难得，叔孙大夫贤名远扬，今又有赞礼的功劳，应该吃一枚金桃。”
叔孙婼跪奏说：“我的贤能，万万不如相国。相国内修国政，外服诸侯，功劳不小。这枚桃应当赐给相国吃，我怎敢僭越？”
景公说：“既叔孙大夫谦让给相国，那就分别赐酒一杯，金桃一枚。”两人跪拜接受，谢恩而起。
晏婴说：“盘中还有两枚金桃。主公可传令，诸位大臣中，凡功劳卓著者，便可以吃这金桃，以彰显其贤能。”
景公说：“这个建议很好！”立刻命左右传旨，在庭下的各位大臣，凡自认为立下重大功劳，应当吃金桃者，主动出列自荐，由相国论功赐桃。
公孙捷挺身而出，站到宴席边，说道：“当年，我跟随主公在桐山打猎，全力诛杀了一头猛虎，这个功劳怎样？”
晏婴说：“护驾之举，功劳巨大！可赐酒一爵，吃桃一枚，请回到班列中。”
古冶子一听，奋然站出来说：“诛杀猛虎也不足为奇。我曾经在波涛汹涌的黄河中斩杀妖鼋，使国君转危为安，这个功劳怎样？”
景公说：“当时黄河惊涛骇浪，如果不是将军杀掉妖鼋，我们都会淹死，这是盖世奇功呀！饮酒吃桃，毫无疑问！”晏婴慌忙过去敬酒赐桃。
只见田开疆撩起衣服，迈开大步向前，说道：“我曾经奉命攻打徐国，斩杀徐国名将，俘虏士兵五百多人，徐君惊恐不已，送出厚礼，请求入盟。郯、莒畏惧军威，纷纷赶来参加盟会，奉齐侯为盟主，这等功劳可以吃桃吗？”
晏婴上奏说：“开疆的功劳比刚才二将更高十倍，怎奈无桃可赐，赐酒一杯，以待来年。”
景公说：“你的功劳最大，可惜说得太迟，已经没有金桃了，掩盖了大功。”
田开疆按住剑说：“斩鼋打虎，只是小事！我跋涉千里之外，血战一场，克敌制胜，反而不能吃桃，在齐鲁两国君臣面前受辱，被后世子孙耻笑，还有什么面目站在朝廷之上？”说完，竟挥剑自刎而死。
公孙捷大吃一惊，拔剑说道：“我们功劳微小，却吃了金桃，田君功劳巨大，反而没有吃到。我吃桃不谦让，这是贪心；见他人赴死而自己不能跟从，这是没有勇气。”说完，也自刎而死。
古冶子奋力大喊说：“我们三人亲如兄弟，发誓同生共死，他们二人已死，只有我苟活，这是不仁；用言语羞辱别人，又夸耀自己的名声，这是不义。我于心何忍？”也拔剑自刎而死。景公急忙派人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鲁昭公站起身，说道：“我听说这三人都是天下英勇之人，可惜现在同归于尽了。”景公听到这话，默默无语，脸色变得很难看。
晏婴从容进言道：“这些都是齐国只有匹夫之勇的人，虽有一点功劳，又何足挂齿？”
鲁昭公问：“贵国像这样的猛将，还有几位？”
晏婴回答说：“在庙堂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具备将相之才者数十人，而像这样仅有血气之勇的人，只能被我们国君所驱使，他们的生死，对于齐国来说不值一提！”景公听了这些话，心中才释然。晏婴又为两位国君敬酒，众人痛饮一番，尽欢而散。
酒宴之后，景公以相称的服饰将三人收殓，以士人之礼安葬了他们。后汉诸葛亮作《梁父吟》，吟咏的正是这件事：
步出齐东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冢？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中阴谋，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者？相国齐晏婴。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
《晏子春秋》
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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