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土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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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葡萄不是葡萄的品种，是我给它取的名儿，因为它土法种植，又实在颜值不高，充满土气。

小时候我们吃的葡萄都是土葡萄，从葡萄开绿色的花开始，我们就翘首企盼。管你如何企盼，它还是慢慢地生长，米粒大，黄豆大，小指头大，大拇指大。等长到大拇指大的时候，我们就再也忍不住了，揪一颗下来塞进嘴巴里，牙齿咬破的瞬间，双眼紧闭，眉毛和眼睛一起皱成一团，嘴巴里口水哗地涌出来。赶紧吐出来，一连几天再也不敢去尝了。

这么酸的葡萄，也有不怕酸的。记得我们村有个婶婶怀孕“害喜”，就喜欢吃酸的。她到我家葡萄架下，摘一串葡萄，坐在我家门前的青石凳上，嘎嘣嘎嘣地开始吃青葡萄。光是听她咬青葡萄的声音我嘴巴里就溢满了口水，咕咚一口咽下，真是佩服极了她！

天气越来越热，葡萄逐渐成熟。放了暑假，整日钻在葡萄架下，仰着头，挑熟葡萄吃。迎着光，你看哪颗葡萄透明了，连葡萄里的果肉脉络都能看清楚了。你的手就往那里去，捏一捏，果真软了，再也不是那硬邦邦的、酸唧唧的了，而是酸甜可口的。从第一颗葡萄成熟开始，每天你都可以去寻葡萄，找到一颗摘下来就放进嘴巴里吃掉。没人想着要洗葡萄，那多麻烦，这些葡萄，没农药，没化肥，连灰尘也不多。

终于，葡萄大面积成熟了，你不用再去挑葡萄了，随便摘一串，就可以大快朵颐了。葡萄是夏日佳果，冰葡萄更美味，那时候没有冰箱，但有井水呀！我和弟弟拿着家里的催水壶去村东头的水井打井水，打回家的井水倒进搪瓷盆里，放进新鲜的葡萄冰镇起来，等爸爸妈妈干农活回家的时候，就有冰葡萄吃了。

我最喜欢吃老家的土葡萄，我家的葡萄树在爸爸妈妈离开老家的那些年已经都死掉了，整个村里也都没有一株。去集市上买的葡萄，一大串一大串的，味道也不错，但就是不如土葡萄好吃，缺了那么一点儿味道。

到集市上你看那些颜色鲜艳，生长得密密匝匝的葡萄，这些都不是土葡萄，都是过度种植的葡萄 。土葡萄是自然生长的，顶多在春天的时候帮忙整一下枝，这样结出的葡萄颗粒会大一些。真正的土葡萄绝对不会结得密密匝匝的，相反都是稀稀拉拉的。我们平时洗葡萄的时候，要把葡萄一粒一粒抠下来写，不然这些堆在一起的葡萄如何洗得干净？土葡萄则不同，果粒之间间隔很大，自然生长的葡萄完全遵循自然选择的规律。葡萄开花的时候密密麻麻，结出小葡萄的时候也是密密麻麻的，但接着某些小葡萄竞争不过 ，就慢慢枯萎了，剩下的葡萄逐渐长大。这些长大的葡萄也绝对不会长得挨挤在一起。洗土葡萄的时候，你拿一串去水龙头下冲洗一下，很快就洗得干干净净，你完全可以拿着一整串葡萄享用。

明天我就要离开老家了，今天我们去了唐县镇的集市上，竟然碰到了土葡萄。两个老人开着三轮车售卖，一群人围在那里抢葡萄。你看这些葡萄，大部分都是绿绿的，间杂着一些红的，但也不那么红，最多是青红色，稀稀拉拉的一小串，土葡萄很少长成一大串。这样的葡萄放在超市里售卖，我猜没有多少人看得上。如今人们吃水果太看中卖相，反倒吃不到好的水果了。种水果的人想尽办法保证水果的卖相，口味反倒无法保证了。

尝了一颗红中带绿，果粒上还有众多小麻点的葡萄，就是这个味道，终于找到了小时候的味道。一群人都抢着买这些其貌不扬的葡萄，旁边那些漂亮的葡萄反倒没人买了。看看这些买葡萄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至少也是像我这样的中年人。这样的葡萄若是让如今的年轻人看见，肯定是无人问津，因为他们从小到大还没吃过真正的葡萄。这才是让我感到伤心的地方，如今吃这土葡萄真感觉是吃一颗少一颗，可遇而不可求了。

现在市场上的葡萄种类繁多，什么玻璃脆、小蜜蜂、夏黑、金手指，还有那硕大、甜得没葡萄味道的阳光玫瑰，不管名字多么好听，在我心中它们都不如土葡萄。

老家的土葡萄，爸爸说其实是巨峰葡萄系列中的一种，但它绝对不是你买过的那些巨峰葡萄，因为那些巨峰葡萄为了保证颜值，没人愿意用土法种植，也就不是我说的土葡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