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子的残生与学校的沉默教育

      秋天的植物，生命力两极分化。

      有的几近衰败，灯枯油尽一般。有的仍然蓬勃着，好似拼了老命，准备奋斗到寒冷到来、生命枯竭的那一刻。

      楼下的砖头缝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一棵西瓜苗，藤蔓踊跃地攀爬着，巴掌大的叶子下掩护着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西瓜崽，嫩绿的身子点缀着几条翠绿的条纹，玲珑可爱。它虽然没有希望在这一年成熟，却带着一股荒蛮的冲劲奋勇生长着。

    静静地望着它，想出了神，我变成了那颗西瓜子，回溯到生命开始的那一时刻……

      我是一颗西瓜子，和姐妹们一起住在漆黑的西瓜里。在瓜地里，听得耳畔“砰砰”两声敲击，我所在的西瓜腾空而起，随后坐着颠簸的车，来到了这个城市的批发市场。后来被一个中年男子选中了，批发到他的水果商店里。

      那个炎热的天，我所在的西瓜被从中间切开了，分别卖给两个人。我第一次见到了阳光，第一次看到我的姐妹们，我们的房间也是粉红粉红，切开后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汁水顺着切面溢了出来。

      一个黑胖子，满意地挑了我所在的这一半西瓜，还特意让营业员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拎着袋子来到了一栋楼下的小花园。

      他和他的工友们，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你一块、我一块地吃着，边吃边赞叹着“凉快，真甜，真甜。”

      我居住的那块果肉，被黑胖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含在嘴里，粉红色的果肉爆开，牙齿胡乱地嚼了几下，果肉咽了下去，舌头灵活地拦截了西瓜子，“噗噗噗”，豌豆射手似的把我们都射了出去。

      我和姐妹们四散开来，各有各的命运。有的落到了树叶上，平生第一次荡了秋千；有的粘在垃圾桶上，阳光一晒，瞬间干竭；有的洒在人行路上，经不住践踏，几下子便灰头土脸的。

      我，是一个幸运儿，滚落到了垃圾桶下的砖头缝里。阴凉，潮湿的一小块土，给了我安全感，我仿佛嗅到了大地母亲的气息，安然地睡去。

      一场大雨，不仅驱散了闷热的空气，也把我从梦中唤醒。我不知何时已经扎进了泥土了，和土壤连接在一起，继而头上发出了幼芽，像戴着一个蝴蝶结似的，俏皮可爱。

      雨水滋润着我，阳光偏爱着我，没过多久，我爬出的藤蔓上开了一朵黄澄澄的花，香甜的花粉开始招蜂引蝶。

      花落无声，小小的西瓜宝宝漾着笑脸，欣欣然投入这个世界的怀抱。

    它尚且不知秋天已经到来，短暂的生命，可能在一场大雨或者一场霜冻后终结，它只是无知无畏地渴望着长大，再长大一些，这是它的朴素的动力……

      我从失神里回转过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没有长大，便被扼杀，这多像一个个被迫沉默、不敢思考的小孩子啊！

    从事教育工作已有10余年，接触了各个年龄段的孩子。

    幼儿园时期的孩子，天真可爱，虽然不守规则，但是思想天马行空，回答问题争先恐后，虽然回答得千奇百怪，可是他们依然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敢，不怕试错。

    像极了眼前这颗蓬勃生机的西瓜宝宝，浑身上下的勇气，后生可畏。

    同样的孩子，进入小学以后，再也没有幼儿园时期，课堂上“雨后春笋”一般积极举手发言的盛况了。他们低着头，眼神躲闪着，恨不得在脚下找一个洞钻进去，生怕老师点名发言。上了初中、高中更是一言不发，笔机械地记着，脑子机械地背着。

      我曾经课后问过孩子们，为什么不爱发言了？

      他们告诉我，回答错了挨批评，同学嘲笑。

      我又问，你们上课都不举手，老师的问题最后谁解答呢？

        他们说，要么是班里的学霸讲，要么就是老师直接给我们答案，记在书上。果然，书上密密麻麻的字，统一的答案，考试的标准，老师眼里的“听话学生”。

        一个个稚嫩的、充满朝气的孩子，沉默寡言了，不主动思考了，人云亦云了，沦落为考试的机器……

      天气预报说，最迟下周一开始降温，西瓜宝宝的短暂的生命将被终结。寒流扼杀的不仅是一棵植物，还有它积极向上、努力进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