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四）

生性好强的母亲虽然一直都是全职家庭主妇，她仍然想尽办法去挣些零钱，所以挣钱的方式和零工五花八门，年轻时以体力活为主，大部分都是些廉价劳动力的活儿。

因为我们老家是附近县市的竹子之乡，所以削竹签是平日里挣零钱最容易坚持的活儿，每家每户都会长期做这种活儿。从自己承包的山林里砍下一大捆竹子，回家锯成小段，一般有两个标准，长一点的段大概像擀面杖那样长，短些的就和筷子差不多。

这个标准是从收货方里拿来的，每家每户都备着这两个刻度，锯竹子的时候放在上面比对着来锯，如果不符合标准的话，去交货的时候就会被退掉或者压价。

除了总体长短有标准可参考，削出来的粗细也有标准，如果学出来比较方正，每根粗细均匀的话，卖货的时候，单价也会高一些。

这个活儿不分男女，村里人基本都会做，因为零碎时间都能被利用起来，比如，午饭后休息的时间就可以坐在那里削，还有晚饭后睡觉前的时间、下雨天和农活清闲的时候等等。

像我们女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要被母亲叫去帮忙削竹签。这个活儿特别繁琐，锯成小段的竹子从中间浅浅划一刀，然后劈成粗一些的扁条，接着把扁条两头捉住，中间划的那道纹路就会翘起来，顺着两头把它们扒下来，相当于把青色的竹皮去掉。

下一步才开始削竹签，薄一点的扁条要分成两片，厚点的可能要分成三四片，接着就对半再对半这样削出细细的竹签。我猜这些竹签收购起来是用于制香的，就是逢年过节时祭祀用的香火，虽然我没有求证过，但是看着长度和大小都是极为一致的。

削好的竹签还得晒干水分，搓掉细毛，捆成光滑顺溜的样子才能拿去卖。镇上有集中收购的店铺，还会有人开着三轮车来村里收购，我已经不太记得具体多少钱一斤了。母亲一般攒到三四十斤就去卖掉，缺钱的时候，五斤十斤的也会拿去卖。

我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我大部分的周末都要把母亲攒了一周的竹签晒干搓毛，这是我最讨厌的活儿。晒竹签要看着时间，不能晒太干，这样到手的价钱就会缩水，所以要不时去翻翻面。但是太潮湿也不行，因为不好脱毛。

晒好之后就用绳子扎成小捆，人坐在凳子上，光脚去踩竹签捆，在来回滚动中，细软的毛刺就会被搓出来。这是一个极其单调的活儿，一小捆竹签得踩十来分钟。完了之后就解开绳子，分成小把小把的，抖掉里面的细毛，还要找找那些没有搓掉的长毛，用手摘掉……

有很多次，我在做这个活儿的过程中忍不住烦躁起来，耐心实在被耗光了。尤其是看着一大堆的竹签，只有我一个人要全部做完的时候，心里对母亲恨得咬牙切齿的。这在法律上算是雇佣童工了吧，而且我还是免费的。

可是，任由我如何想发牢骚骂人，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