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回 资治通鉴：作为领导者，要有大局观，不要被情绪左右

《资治通鉴》第一卷 周纪一

　　【原文】

　　三家分智氏之田。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仇，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厕。襄子如厕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智伯死无后，而此人欲为报仇，真义士也，吾谨避之耳。”乃舍之。豫让又漆身为癞，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行见其友，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报仇，不亦难乎！”豫让曰：“既已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耳。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怀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

　　【译文】

　　赵、韩、魏三家瓜分智家的田土，赵襄子把智瑶的头骨涂上漆，作为饮具。智瑶的家臣豫让想为主公报仇，就化装为罪人，怀揣匕首，混到赵襄子的宫室中打扫厕所。赵襄子上厕所时，忽然心动不安，令人搜索，抓获了豫让。左右随从要将他杀死，赵襄子说：“智瑶已死无后人，而此人还要为他报仇，真是一个义士，我小心躲避他好了。”于是释放豫让。豫让用漆涂身，弄成一个癞疮病人，又吞下火炭，弄哑嗓音。在街市上乞讨，连结发妻子见面也认不出来。路上遇到朋友，朋友认出他，为他垂泪道：“以你的才干，如果投靠赵家，一定会成为亲信，那时你就为所欲为，不是易如反掌吗？何苦自残形体崐以至于此？这样来图谋报仇，不是太困难了吗！”豫让说：“我要是委身于赵家为臣，再去刺杀他，就是怀有二心。我现在这种做法，是极困难的。然而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天下与后世做人臣子而怀有二心的人感到羞愧。”赵襄子乘车出行，豫让潜伏在桥下。赵襄子到了桥前，马突然受惊，进行搜索，捕获豫让，于是杀死他。

　　【材料解析】

　　1、在一场政治斗争中，智伯虽然因为刚愎自用导致智氏被灭门，导致最后一无所有，但是他有一个非常忠于自己的下属豫让，这是非常难得的。不像有的人，在春风得意的时候，周围各种鞍前马后的狗腿子跟着，一旦失势就树倒猢狲散，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楚国的春申君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战国四公子中，他出身地位最低，名声最好，比如明智忠信，宽厚爱人，以礼贤下士、招致宾客、辅佐治国。但是却被自己门客李园暗杀于棘门之内，事后三千门客没有一个人给他报仇。所以说，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管有没有钱，用心筛选并结交几个生死知己胜过千两黄金，在关键的时候他们能帮上你。

　　2、豫让在刺杀赵襄子的时候，赵襄子为什么没有立即处死他呢？一般人在遇到他人报复时，都会快意恩仇，以绝后患。但是这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因为一旦养成这种思维习惯，迟早被更狠的人拿下，所谓善用刀剑的人，迟早被刀剑所伤。以前看过一个段子，大概意思是一个富二代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口要钱，后来他就做局。一天下午他故意携带几万现金，小混混们以为这次又遇到肥羊了，于是将其身上几万元洗劫一空，等他们前脚刚走，就被蹲点的警察抓个正着。

　　富豪得知这个事，马上前往派出所，说这是一场误会。把人保出来后，这个事就算了。他对儿子说：“别人打你耳光，你回敬他十个耳光，设局把一群人送去坐牢，就太过了。你从小就养成这样的做人习惯，我怕你迟早被人捅死在路上。”

　　赵襄子心里很清楚，他的敌人是智伯，把领头的搞定了，其他小嘎嘎成不了气候。但是如果一上来就把有典型代表的豫让给弄死，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们以为赵襄子会打算斩草除根，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赵襄子再牛，也是在明处，那种无休止的暗杀报复，他也会招架不住。

　　3、豫让身癞口哑，走在大街上，连最亲的妻子都认不出他，反倒是他朋友认识他，然而赵襄子过桥，刚好又让豫让提前在那里埋伏。这些很可能就是赵襄子设计好的圈套，因为豫让也算是一个勇士，赵襄子不说爱惜人才，但是起码对自己人生安全比较重视的。所以他很可能让其好友充当说客，如果劝降纳为己用那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投降，那他就是定时炸弹，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让对方按照自己的剧本来。所以他很可能放出消息，打算去哪里，好让对方提前埋伏，然后被抓到，两全其美。不然，一个真正有身份的人物，他会随随便便让普通人知道他的行踪轨迹吗？

　　4、赵襄将智伯击败并灭门后，还把对方头颅割下来作为器具，这看起来很残忍。但是这也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做领导者一定不能有妇人之仁，在打击主要矛盾时，一定要杀伐果断，冷酷无情，只有这样才可以让潜在的冒险分子有所忌惮。不然，谁都可以造反，失败了又没啥严重后果。

　　5、豫让一开始的时候是范氏、中行氏家臣，但都默默无闻。智伯把两家灭了后，他就跟随智伯鞍前马后。智伯虽然为人强悍，刚愎自用，但是他却非常尊重豫让。现在智氏被赵襄子灭了，本来他已经是三姓家奴级别的人了，如果再前往赵氏当家臣，显然脸面挂不住。所以拒绝朋友的邀请，然后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只是为了让自己好下台面而已，同时也是赵襄子暗中做局逼迫他这样选择，目的是用来警示其他人-你们宁可舍生取义，也不要有朝思暮想的念头。所以，豫让和赵襄子在最后都相互成就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