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趣事

前些天，练字描红，内容为杜甫的《赠卫八处士》，写着写着，被诗词感染，不禁读了起来。读完后，向一旁的媳妇说：“读书和阅历特别相关，现在读'访旧半为鬼'，就比少年时，更能体会作者的悲凉。”媳妇不知脑子里正想什么，回了句：“是啊，我们也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

“土埋半截”这话，父辈常听说，现在少听到了，虽然人到中年，也就是“土埋半截”的时候，但是杜甫的意思显然不是这样。好为人师，是我的毛病，我这次我忍下了，没有点破。

我接着评论杜甫的这首诗，“这诗用的都是直白的语言，比如'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再就是这句'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简直就是直接写对话内容啊。”

媳妇说：“是啊，是说会面不容易作？需要许多配料吗？”“会面不容易作”，我勉勉强强还能理解，“需要很多配料”，这是哪跟哪儿？再一思索，才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一定是把“会面”听了“烩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说：“是'主称会面难'，主人说，见一面太不容易了。”媳妇一听我的解释，立马明白过来，是自己误解了诗句，不禁也笑了起来。

我普通话一般，读这句的时候，又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口语里不自觉带出了方言的味道。再加上，我家在北方，本来就喜欢吃面食。媳妇家偏南方，不怎么吃面食。也许她认为我是想吃烩面了，所以才听成了“煮成烩面难”。

我调整语调，努力发音标准，又读一遍。这次我自己也觉得就是“煮成烩面难”了。我向媳妇摊摊手，说：“不怪我发音不标准，谁来读，也得成烩面。”

我想到媳妇听成“烩面”时，脑子里的画面。“一举累十觞”肯定成了快活吸溜面条的情形，便又说：“煮成烩面难，一吃十大碗！可怜杜甫，别把肚皮撑破了。”媳妇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趁机，我说：“'访旧半为鬼'，是说很多老朋友都死了，不会只是说他们都年老了。”媳妇说：“有道理。我查查网络。”一查，果然如此。

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匆匆地，就要去参加孩子的家长会了。每次回村，看到熟悉的爷爷、奶奶不见了，心里总是感伤。最近的两三年里，脑海里，还停留着童年的样貌的邻村的表弟，本家的堂哥，这些童年的玩伴，竟然也已经亡故了。现在虽不好说“访旧半为鬼”，但是读到这句，终是沉甸甸。本来沉闷的心绪，被媳妇“煮成烩面难”，化成了欢笑。

听到我们的欢笑，孩子从房间跑出来，“妈妈，你们在笑什么啊？”我说：“我们在笑烩面嘞。”“烩面？我肚子饿了，爸爸煮红烧牛肉面吧。”

儿子说的是方便面，平日媳妇嫌方便面中添加剂太多，限制小孩吃。小孩见我们笑得开心，提到“烩面”，立马顺杆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小孩才真是“煮成烩面难”。我答应了小孩，媳妇也正开心，没像往常那样反对。占了杜甫的光，孩子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