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骨传耳机轻声循环《玉簪记 》。路人说这一片有很多茶馆。寻找一间愿意停留的。肮脏陈旧的露台开出艳丽、深红大簇花朵，蓝色绣球大朵大朵垂在陶瓷花盆边缘。木制地面大量油渍，门边的人说，里面有茶有小肉串。我们笑着轻轻点头表示感谢，并未停下脚步。绿色藤蔓爬满三分之二的墙面，裸露的红砖青瓦仿若年幼无知的时候，年迈的人三五成群，打纸牌或围观，偶尔有麻雀落在不远处，跳几下又飞走。脚步不由放慢，任时间细细流去，不去追赶。生活在哪里都一样。巷弄，市井，逼仄，破旧，繁华，匆忙，热闹，冷清。

       笑容羞涩而眼睛明亮的女孩从身边经过。如果她在兜售茉莉花，我会买下一把。

       遇到一间干净的茶室，室外种满绿植，一株槐花在头顶坠满，开的灿烂，散发比油菜花更加饱满温暖馥郁的气味，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彼此之间并不交流，看手机或者闭上眼睛休息。山野间的气息能够平复内心的孤独，修复来自钢筋水泥带来的浮躁，焦虑。毛尖，翠芽，老古树，正安白茶，花茶。店家烧一壶水，在砂壶倒入茶叶，水冲。一壶老古树红茶就完成制作。并不温壶，洗茶，润茶。         

      毛姆写: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利，庸俗，然而我爱你。

       在角落坐着，看书的时候，突然分神，想起你。令人心动的喉结，有力的臂弯，还有那份与利益周旋过后被压制的情愫。细碎的叶片在风中飘落如雨，落在地面打转发出窸窣声响。听种树的人说起过，移植的树木春天种下，便会春天落叶。春季独有的潮湿气息，树叶沙沙作响，闭上眼睛，仿若就亲吻到记忆里的喉结，大片玫瑰被风处过，疯长，带香，带刺，遥不可及。

      常常因为如此突然的想念，而想要写一些信笺。不知道可以写什么，不知道你又是否能体会这份想要分享和霸占的欲望。莫名的厌倦了。感到困乏。你从未收到。

信，今日。

      友人问，很少见你朋友圈有消息了。美食，美照，孩子，工作，古驰，跑车，夜诗。朋友圈无论如何富饶，终究是一个人的孤寂，有时候不得不估算是否还需要展示或者袒露自身。

       没有彼此伤害过，就是一种圆满。就像我和你。

     一道闪电落在远方，雨声急促落下，由近到远，一阵阵，不停歇。听完蒋勋老师的直播，买下三本新书。雨水被风刮进窗户，零星的落在脸上，铺面而来的春气，潮湿，尘土，苔藓，混杂。雷声在云层之上，轰隆隆，滚滚作响。老师说王维，杜甫和李白。声音沉稳，缓慢，有人光是说话，就能从他的声音里感知到莫大的包容与广阔，如同释迦与阿难陀。身心俱松，像一只猫四脚八叉躺在床上，听他说: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我非常喜欢蒋勋老师。河告诉我他是一位能够把《红楼梦》说的非常清楚易懂的老师。河从台湾回来的时候。

      月季开的正大朵。西普陀寺，寺庙的师太在诵读《法华经》，取了红色长线，借用她的笔墨，写上一些重要的名字，将红线系在桥边，任暴晒雨淋，任四季变迁，愿安好。

      孩子，父母，兄妹，你。

      河的家里有两株巨大的樱花树。我最爱的花是樱花。它是我年少时见过最美的花，脸上的泪痕还在，不知父母在何方，十岁左右的年龄，短暂的思考了死亡，大风吹来漫天漫地的花瓣，伸手去接，手腕上被打的痕迹和指甲掐破的皮肤依旧有灼热的痛感。它好美。令我忘却疼痛。

       这世间有曼珠华沙，玫瑰，牡丹，风铃，朱槿，绿绒，含笑，丁香，玉兰，山茶，千千万万之中，它是小王子唯一的玫瑰花。于四月人间，漫天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