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人06

愿我如星君如月

我在二十三岁之前,一直都奔波于各地的郊区,说过相声,打过快板,唱过梆子,数来宝。母亲在电话里责怪我的不告而别,亲戚打电话指责我不务正业,最后父亲说,年节总是要回来的吧。我心一软,在中秋节回了一趟家,回到家里,又是介绍相亲,又是介绍新工作。

我又跑了,这一跑,就没再回家。

我不想那个“盖头”再盖在自己头上。

于是我又每天奔波于各地的郊区,听到老乡们的笑声时,觉得风餐露宿也是好的。

在我二十二岁时,从首都曲艺团来了四个人下乡演出。那年冬天,郊区的冷风肆无忌惮的吹着,结束了一天的演出,我和搭档围着炉子,我搭档往里填着煤炭,嘴里还在有来有回的跟我对着词。我在一旁腿上放着剧本,一边搭茬,一边时不时的写上几个字。我们俩是临时的,节奏有些不对付,他说没事,多磨合就好了。其实我们都知道,默契这个玩意很难练出来。

因为是过年前后,要连着演七天,无论如何要把这七天演完再说。

我和搭档正对着词,门被推开了,卷进一阵寒风,是一位从首都曲艺团来的演员,他一身寒气在我们旁边坐下。我合上剧本,我搭档用铁钩合上炉子,铁钩子拽着盖子发出金属沉重的摩擦声,有些刺耳。我们仨都演了一天了,都没有什么力气说话,语气蔫蔫的互相寒暄。

炉子里的煤炭越烧越旺,暖气烘得我越来越困,同行的聊天逐渐远去,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偏偏这时,同行用食指轻轻点了我一下:“诶,你说怎么样。”

我稀里糊涂:“您说的是什么……”

“开春了你们去首都发展发展吧。”

转眼来到了开春,我来到首都,经过师哥介绍,在广德楼说相声。平时还好,就怕赶上刮风下雨,广德楼的屋顶是铁皮搭的,刮风下雨哗啦哗啦的像鼓点一样吵,刚说个开头,下雨了,我们拼了命的卖力气也留不住观众。

偶尔听见观众聊天:“咱走吧,去湖广那边的茶馆听单口。”

我留心了。

当我坐在湖广的茶馆时,那位说《西游记》的相声演员正开始说定场诗:

“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舌尖”

他一拍醒目,开始说书。

整场演出里,茶馆偶尔有观众聊天的声音,更多时候是嗑瓜子和要茶水的声音。我听得出,他的基本功扎实,包袱也认真琢磨过了,连我都被猝不及防的逗笑了几次。过程中他说到惊险之处,一位观众不小心把茶盖摔了,他不紧不慢:“不用给我配乐啊。”观众们都笑开了。我当时就觉得,别看这人年轻,他有一定的舞台经验。

散场后,我站在茶馆门前看节目单,找到了那个单口相声演员的名字:

刘宏府(单口相声)【西游记】

我久久的盯着那个名字,刘宏府。他长高了,我坐在后排没太看清楚他的长相,但是他已经不是那个在台上会紧张的小孩了,他已经可以说单口相声,形成了自己的舞台风格了。

我想进后台给他道辛苦。

但是……我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他愿意与我寒暄,期待他正翘首以盼,盼一个捧哏的吗?

四月的风沙猛得吹来,我一个没有防备,被迷了眼睛,我坐地铁倒公交回到了出租房,万幸今天的风沙迷住的不是心。

所以当刘宏府来打听我时,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一个月后,他的单口相声结束了。

我问他:“你愿意来广德楼说一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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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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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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