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火者

人们批判他，你是叛火者！

自火诞生以来，从来小心运作。

生怕惹怒火神，直把生灵抛舍。

可是你！你！你竟然敢叛火！

你竟然敢否定他，抛弃他，

就像扔掉一条狗，停转一个陀螺。

你不敬畏火，你不遵循规则。

迟早有一天，你要灰飞烟灭。

他静静地听着，回应沉默。

深秋的风刮得脸生疼，

前是寒潮的密林，后是无垠的荒漠。

他曾经四处奔走，苦苦哀求，

大家啊，我们得离开这儿了。

冬天要来了，没有吃的，

只有火，有什么用呢？

荒漠长不出裹腹的食物，动物早就消失无踪。

寒冬的信使送来冻雨，没有办法维系火。

走出前方的密林，

说不定能找到信鸽指引的村落。

人们批判他，你是叛火者！

你不尊敬神灵！你妄想背叛圣火。

火能带来温暖，火是自然之神。

火神将驱散严寒，这点大家都感受过！

凭什么都听你的，你个该死的不敬者。

你自己走向密林吧，死亡将在你身上降落。

他曾也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走啊，别苦守着幻想的生活。

火是能带来温暖，火是能驱散严寒，

可人总得靠食物活着。

别惧怕黑夜，黑夜只是暂时的。

勇敢地走出密林吧，

总有办法找到真实的新生活。

可是多数人死守着快要寂灭的火，

等待着所谓的火神的恩赐，或是死神的收割。

火，因为躲在山洞，还燃烧着。

火，因为缺少燃料，快寂灭了。

人们就快没法维系火，

于是迁怒于他，这个该死的叛火者。

人们拿石头砸他，驱逐他。

人们拿眼神砸他，咒骂他。

人人都说，都怪你，你背叛火！

神明怒了，所以迁怒于我！

火燃着，但就快熄灭了。

健壮的人霸占了火，

越来越多的人忍受着寒流。

他感受到嗓子的腥甜，

因为缺少食物，他日益虚弱。

有些人开始动摇了，他们说，

要不还是走吧，在这也得不到火的眷顾了。

他最后一次挣扎着怒吼，

都走吧！走！黑夜只是暂时的！

要看清楚，火就快熄灭了。

再不走出去，寒冬就要把我们掩埋！

有人动摇了，有人鄙弃着。

有人抬了头，有人在沉默。

雷怒吼着，黑夜被闪电划破。

雨又来了，寒风阵阵袭过。

天微微亮的时候，趁着雨停，

他和少许人走了。

走进未知又恐怖的密林，

追寻谁知道是不是幻想的村落。

泥泞的山路，荆棘万分凶恶。

孤鸟凄厉地哀嚎，有几个人倒下了。

人心惶惶，人心惶惶，

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做什么？

有人怕了，想回去找火。

有人病了，说此行饱受折磨。

他的心在流血，他无力说些什么。

只有机械地鼓舞，更多埋头走着。

他怕走不到村落，他更怕其实从没有村落。

但不能再死守着火，

火会燃灭的，寒冬就要来了！

与其等待死亡，一定要做点什么！

希望就在前方，希望比火还璀璨，

希望，比火还残酷，比火更神秘莫测。

走着，走着。

用脚走着，用手走着。

拉扯着，搀扶着，鼓励着，埋怨着。

有人对他说，你不愧是叛火者。

他摇摇头说，我不信仰火，何来背叛火？

我只是使用火，我需要火，

但我知道火是工具，需要燃料，而不是信奉。

但我真希望有火神降临，给我们这些求生的人一点温暖。

有人说，说这些都没用了，

无论你信仰火，背叛火，

此时此刻，都要熄灭了。

他走着，走着，仿佛看到了村落。

白烟从什么东西上面飘逸着，

像云朵，温柔的。

他看着身后的人，他面带死色。

他就快走不动了，他还坚持走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没有很久。

人们突然欢呼雀跃起来，

仿佛火重燃了一般，向前奔跑着。

村落，村落。

他没有奔跑，他怔怔地伫立着。

真的有村落！希望竟然成真了！

他，这个叛火者，这个会使用火的人，

倒下了。

鲜血争前恐后从他嘴里流出来，

明艳的颜色，好像火。

他觉得自己燃烧起来了，皮肤和骨头成为火的供者。

火，你竟从他的身躯上碾压过。

不，不。

是他一直在做希望的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