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鸵鸟行动

客户和同事反复告诫我：不要冲动、凡事多往好处想、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多想想家人……就算曲靖市公安局烂透了，还有纪检监察部门、省委省政府和中央。

这么多人劝我、教育我，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在这时，一个维修技师冲进办公室，说道：“伟哥，同事们、还有精工达的同事把身上的钱全部捐给你了，你拿着这些钱赶快跑，警察不会放过你！”边说边掏钱。

我看着他鼓鼓囊囊的衣兜和裤兜，思考了一秒钟，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中国虽大，一旦出逃，必无我容身之地！把钱还给兄弟们，我不跑了。”

维修技师挠着头，思索我说的话，大概的意思他肯定明白，维修技师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既来之，则安之；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别跟我之乎者也，老子初中都没毕业就来修车了，你直接告诉我，你要怎么做？我们能帮你做什么？”

“如果我跑了，警察就有理由指责我畏罪潜逃，会在全国范围内通缉我，中国虽大，必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我能左右的吗？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我不怕死，为什么还要用死亡来威胁我！”

维修技师不说话，呆呆地看着我，仿佛在回味。

我问道：“懂了吗？”

维修技师答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等着他们来报复你？”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让家人想想办法，让市领导帮你求求情！”

“我家要有这层关系我早就这么做了！”

“但是……但是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还会再来！”

“再等等！”

我将希望寄托在武警军官身上，从出道到现在，我从未相信过警察，但是我相信中国人民解放军。武警军官向我走来，他肯定有话要对我说。

武警军官说道：“小王，那个大嘴说得没错，这事真不归武警管，我建议你立刻报警。我已经调查清楚了，你确实是曲靖新街老大，大半个曲靖城都是你的地盘，在警察来之前你不能离开这家公司，如果让我感觉到我的判断是错误的，我会亲手逮捕你！”

维修技师看看我，又看看武警军官，悄悄地走了。我明白，我谢谢他，萍水相逢、非亲非故，临死前还有这么一群人送行，这样的人生足矣！

我抓起电话，武警军官转身离开。110，这个号码我再陌生不过，从出道到现在我知道这个号码是干什么用的，但是我从未拨打过。我从不相信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刚进入青春期我就质疑过正义，颠覆过公平，17岁时，我认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以暴制暴；此刻我29岁，我觉得我他妈的就是一炮灰。但是我没得选，这个电话我非打不可，武警军官救了我一命，亡命天涯，我不忍心从武警军官的尸体上跨过去。

“喂，你好！我是曲靖福特4S店索赔员王伟，我想咨询下，警察收受贿赂、滥用职权、执法犯法、假公济私归你们市公安局哪个部门管，电话号码是多少？我要举报和投诉！”

“有这样的事？！”女话务员说道。

“千真万确，我非常清楚报假警的后果，所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你说说看，报假警有什么样的后果！”

“轻微的将会被罚款、拘留，严重的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你说的那个收受贿赂、滥用职权、执法犯法、假公济私的警察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警署或者市公安局哪个部门的？”

“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给你讲一下大概的经过吧！”

“请讲！”

我简要陈述经过，女话务员说道：“你别骗我！”

我真诚地说道：“我非常清楚报假警、恶意欺骗警察以及袭警的后果是什么，千真万确，如果有一句不实，我愿主动承担所有法律责任，请你准备好录音，我重复一遍！”

“不用，我的电话是自动录音的。”

“我能不能直接向市公安局的领导汇报，不是我不相信你，也不是我轻视你，而是我向你详细叙述一遍，你再向你们领导汇报一遍，就来不及了，因为报复我的警察很快就会到，很有可能不会有任何警告，而是直接开枪；如果我死了，我是国有控股企业的员工，起因是为了保护国有资产，你们没法跟市委市政府交待；如果前来报复的警察死了，他们都是你的同事或战友，我想你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两种结局！”

“你别骗我！”

“你查一下我的这个电话号码是哪个单位的就清楚了！”

“你的身份证在身边吗？说出身份证号码！”

我背诵身份证号码，身份证号码的编写规律其实很简单，前两位是所在省份的代码，接下来的四位是所在城市的代码，然后就是出生年月日，最后是补充码。

女话务员说道：“请稍等，我马上向领导汇报！”

我欣喜若狂，答道：“太感谢啦，美女，要是这件事结束了我还活着，送一百束花给你！”

“不用，你别骗我就行，请稍等！”

不多时，110报警中心的领导接过电话，我详细叙述经过，同时，110报警中心的领导命令，在全城范围内查找大嘴及他的两个战友，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警报声。我说道：“领导，打断一下可以吗？”

“你说！”

“我听到警报声，前来报复的警察来了！”

“别怕，我让他们回去，别冲动！”

但是，我已经冲动了，这次很有可能不会有任何警告，而是直接开枪。如果大嘴谎报军情，前来抓捕我的警察又不明真相，发生这样的事不是没可能。

我的心凉到了脚后跟，我一声长叹，说道：“晚啦，你多叫几台救护车来收尸！”

110报警中心的领导答道：“别冲动，警察违法，我们市公安局会从严处理，我这就下命令！”

在电话里，我清晰地听到110报警中心的领导正在下命令，我明白，他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报警中心的领导说：“命令，向福特4S店方向出警的警察立刻收队，命令，刑警队立刻出警。”

“是”全是女声。

然后电话里响起纷杂的声音，尽管纷杂还是能听见，有要求收队的、有要求刑警队出警的、有核实大嘴身份的……

报警中心的领导说道：“小王，听清楚了吗？我们这都乱成一锅粥了！”

我回答道：“谢谢领导！”

话音刚落，一辆警车斜停在我们公司门口，五个警察从车内钻出，却无人警戒，也不拔枪，要是我就在门口附近，最多5秒，我能轻而易举地制服或者杀死这五个警察，真不知曲靖市公安局的局长和政委是怎么教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的心凉飕飕的，警察的专业度真让我心寒。

其中一个警察对胡进纯说了些什么，胡进纯指着我的办公室。

我在心里说道：“胡进纯，我会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骨头上！”

就在我向110报警中心的领导汇报警察的一举一动时，两个警察同时冲进办公室，其中一个说道：“放下电话，举起手来！”

话音刚落，另外三个警察也冲了进来。看着黑洞洞地枪口，我很想放声大笑，大嘴的手枪，我把气功都用上了，可是无论怎么扣，就是扣不下去，我开始质疑眼前这五支手枪，总感觉这五支手枪如同五个冷笑话。

倘若我还有同伙，我的同伙从这五个警察的身后发起攻击，他们如何应对？总感觉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五个警察，而是一只鸵鸟，据说鸵鸟在遇到沙暴时，会把头埋在沙子里，从而保护头部，任由屁股露在沙子外；顾前不顾后，真不知这五个警察是哪所警校培养出来的高材生。

我答道：“举手就是投降，没学过，不会！”

为首的警察胸前挂着对讲机，对讲机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向福特4S店方向出警的警察立刻收队，听到请回答！”

为首的警察说道：“你他妈的找谁说情都没用，要不是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打败那三个警察的，老子进门的时候就一枪崩了你！”

“我没有找人说情，是我报的警，那三个警察收受贿赂，充当党政高官家的公子哥的打手，30分钟前，他们不是在执行公务，而是假公济私、公报私仇。110报警中心的领导要和你通话，先接电话吧！”

为首的警察犹疑了一下，他胸前的对讲机还是一遍接一遍地重复：“在福特4S店的警察，不准对王伟开枪，也不准刺激他，原地待命，这个案子由刑警队处理，违令者从严惩处，听到请回答！”

为首的警察取下对讲机，说出所属警署名称和小队编号，并保证不开枪，然后110报警中心的领导让他用我手里的电话说话，为首的警察是个班长。

这小子有意不让我听到通话内容，我退到一边，另外四个警察依然用枪瞄准我的脑袋，却无人警戒，鸵鸟终归是鸵鸟。

警察班长说道：“胖子说，接到报警，王伟在这家4S店经常威胁和恐吓他的同事，看谁不顺眼就让他的小弟把这个人拉出去打一顿，他们此行只是想警告一下王伟，但是王伟仗着武功高，完全不配合调查，还赶他们走，趁他们三人不备发动突然袭击，把他们打伤了，围观的群众太多，为了不误伤群众，所以他决定把受重伤的警察送医院，叫我们来支援。”

我很想打断为首的警察，却又不能这么做，让别人把话说完，不轻易插话，这是交际的基本礼节，所以我一忍、再忍、三忍……我真后悔，在放了那三个警察时应该好好教育一下大嘴，让大嘴的下额骨脱臼，如此一来，重新接上前他将无法开口。

警察班长接着说道：“三个人都受伤了，其中一个伤得很重，正在抢救！”

……

警察班长问道：“王伟，你缴了胖子的枪，枪在什么地方？”

我答道：“扔地上了，胖子捡了起来！”

“王伟说他把枪扔地上，胖子捡了起来！”

……

我松了一口气，暗想：这个案子大致清楚了，他们肯定不会崩了我。

警察班长挂断电话，说道：“狗日的，他三个都是我的生死弟兄，是我的兄弟，你敢打他们，别以为你报警了，有110指挥中心的领导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枪毙你，刚刚和你通电话的警察在市公安局根本就不算什么领导，把你打伤警察的过程说出来，一会我让你死个痛快！”

警察班长拔出手枪，瞄准我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