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明末清初的文学巨匠与时代见证者

在中国文学和史学的长河中,张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名字。他不仅是明末清初的文学家、散文家、史学家,更是“浙东四大史家”之一。张岱的一生,是才华横溢与时代变迁交织的传奇。

书香门第,少年聪颖

张岱,字宗子,号陶庵,1597年出生于浙江山阴的一个显贵书香门第。他的祖籍在四川绵竹,因此自称“蜀人”。早年因患痰疾,他长期居住在外祖父陶允嘉家中养病。然而,疾病并没有阻碍他的才华展露。张岱自幼表现出超凡的聪明才智,六岁时便能与当时的文人陈继儒对诗,其才华受到了陈继儒的高度赞赏。他的舅父陶崇道,一位同样博学多才的文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张岱的聪颖和应对能力。万历三十年(1602年)正月的某天,因听闻张岱善对,张岱的二舅陶崇道指壁上画对张岱道:“画里仙桃摘不下”,张岱对道:“笔中花朵梦将来”。陶崇道对此感到十分惊奇,称赞张岱为“今之江淹”,这一赞誉无疑是对张岱才华的最高肯定。

张岱不仅以其才情著称,更以其独到的艺术观点影响着后世。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三月,张岱与朋友结伴游兰亭,因感到兰亭遗址与《兰亭集序图》相去甚远而不由大失所望,随后在写给包严介的信中对“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观点不以为然,提出了“若以有诗句之画作画,画不能佳;以有诗意之诗为诗,诗必不妙”的观点。这一观点深刻地指出了艺术创作的真谛——追求自然与真实,而非刻意模仿或装饰。张岱认为,无论是绘画还是诗歌,都应该保持其独有的生命力和创造力,而非成为他人作品的附庸。

游历四方,至味人生

早年的张岱,是一位游历四方、精通各种技艺的“纨绔子弟”。他在吃喝方面尤其讲究,具有极高的品鉴能力和独到的见解,甚至编著了饮食随笔,记录了他对美食的追求和理解。

然而,随着明朝的灭亡和社会的动荡,张岱的生活发生了剧烈变化。他选择隐居,埋头著书,将自己的生活经历和对时代的感悟融入文字之中。他的《陶庵梦忆》和《琅嬛文集》等作品,不仅记录了当时的社会生活,也展现了他个人的至深情感。

史学成就,影响深远

张岱在史学方面的贡献同样卓著。他的《石匮书》二百二十卷,涵盖了本纪、志、世家、列传等内容,被后世史学家所推崇。他的作品,不仅在文学上有着独特的地位,也为研究明末清初的历史文化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晚年反思,自为墓志

晚年的张岱,对自己的一生进行了深刻的反思。他怀着忏悔的心情,为自己写下了《自为墓志铭》,表达了对过去奢华不羁生活的回顾和对当下清贫生活的接受。

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常自评之,有七不可解:向以韦布而上拟公侯,今以世家而下同乞丐,如此则贵贱紊矣,不可解一;产不及中人,而欲齐驱金谷,世颇多捷径,而独株守於陵,如此则贫富舛矣,不可解二;以书生而践戎马之场,以将军而翻文章之府,如此则文武错矣,不可解三;上陪玉帝而不谄,下陪悲田院乞儿而不骄,如此则尊卑溷矣,不可解四;弱则唾面而肯自干,强则单骑而能赴敌,如此则宽猛背矣,不可解五;争利夺名,甘居人后,观场游戏,肯让人先,如此缓急谬矣,不可解六;博弈摴蒲,则不知胜负,啜茶尝水,则能辨渑淄,如此则智愚杂矣,不可解七。有此七不可解,自且不解,安望人解?故称之以富贵人可,称之以贫贱人亦可;称之以智慧人可,称之以愚蠢人亦可;称之以强项人可,称之以柔弱人亦可;称之以卞急人可,称之以懒散人亦可。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
初字宗子,人称石公,即字石公。好著书,其所成者,有《石匮书》《张氏家谱》《义烈传》《琅嬛文集》《明易》《大易用》《史阙》《四书遇》《梦忆》《说铃》《昌谷解》《快园道古》《傒囊十集》《西湖梦寻》《一卷冰雪文》行世。生于万历丁酉八月二十五日卯时,鲁国相大涤翁之树子也,母曰陶宜人。幼多痰疾,养于外大母马太夫人者十年。外太祖云谷公宦两广,藏生牛黄丸,盈数簏,自余囡地以至十有六岁,食尽之而厥疾始廖。六岁时,大父雨若翁携余之武林,遇眉公先生跨一角鹿,为钱塘游客,对大父曰:“闻文孙善属对,吾面试之。”指屏上《李白骑鲸图》曰:“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余应曰:“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眉公大笑,起跃曰:“那得灵隽若此!吾小友也。”欲进余以千秋之业,岂料余之一事无成也哉!
甲申以后,悠悠忽忽,既不能觅死,又不能聊生,白发婆娑,犹视息人世。恐一旦溘先朝露,与草木同腐,因思古人如王无功、陶靖节、徐文长皆自作墓铭,余亦效颦为之。甫构思,觉人与文俱不佳,辍笔者再。虽然,第言吾之癖错,则亦可传也已。曾营生圹于项王里之鸡头山,友人李研斋题其圹曰:“呜呼,有明著述鸿儒陶庵张长公之圹。”伯鸾高士,冢近要离,余故有取于项里也。明年,年跻七十,死与葬其日月尚不知也,故不书。铭曰:
穷石崇,斗金谷。盲卞和,献荆玉。老廉颇,战涿鹿。赝龙门,开史局。馋东坡,饿孤竹。五羖大夫,焉能自鬻?空学陶潜,枉希梅福。必也寻三外野人,方晓我之衷曲。

张岱的一生,是文学与史学的双重传奇,他的作品和思想,至今仍然影响着我们。他的故事,不仅是个人的奋斗史,也是那个时代社会变迁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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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ding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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