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雨传》第九章 隐秘的线索

云若寒缓缓回头,目光落在站在不远处的沙雨和肖芳身上。两人都安静地站着,神情却截然不同。肖芳目光平静,但细微的紧张还是从她攥紧袖口的小动作中流露了出来,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师父的背影上,带着小心翼翼的关注。沙雨则显得不安,他时不时瞟向那些病人,稚嫩的眉头紧紧皱着,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疑惑和一丝深藏的忧虑。

沙雨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追问,只是低着头,默默咀嚼着眼前的景象。那些神情痛苦的病人和空气中浓烈的药香,似乎全都被他努力地刻进脑海。他小小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仿佛在试图压抑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小声问道:“师父,他们还有救吗?”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语气中夹杂着孩童特有的忐忑与一丝期待。

云若寒的目光转向沙雨,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视线转向镇长。

“若病情有任何变化,需立刻告知我,不得耽搁。”云若寒的语气平静中透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严,话语如一块稳稳压在心口的石头。

镇长连忙点头,态度恭敬而谨慎。他的语气坚定得像是在向天发誓:“明白,云先生。这些安排我定会亲自督办,绝不懈怠。”

云若寒轻轻颔首,转身走出仓库,迎着凉风,站在天色阴郁的空地上,陷入沉思:这些症状,很像虫祭师所为。只是,这种身份的修炼者已经消失几十年了,他们的修炼方式极其阴毒,能够吸收自然界中的毒素为己用,使毒气成为其力量的核心。他们会通过祭祀死亡能量与腐化力量增强毒气对生命的侵蚀能力。虫祭师最诡异的能力就是操控自己培养的毒灵,据说仅仅在初阶第二层烛光境,修炼者就可以拥有毒灵的雏形。

云若寒思绪万千,虫祭师这种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的修炼者身份,竟在这里留下了疑似痕迹。那细微异常的须臾和复杂的病症,显然不是普通瘟疫所能造成的。

只是,石门镇为何会成为这种阴毒手段的目标?如果真是虫祭师所为,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虫祭师不像幽冥师,他们很擅长伪装须臾,即便是面对面,可能都感觉不到对方的修为。

云若寒带着沙雨和肖芳返回镇长为他们安排的住处。这是一座位于镇中心的二进小院,院落虽不大,但布置得干净整洁。几株年岁的老桂树立在院中,叶间点缀着些许残花,微风拂过,淡淡的清香随之弥漫,将镇上弥漫的腐败气息隔绝在外,为小院增添了一份宁静与清雅。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屋檐洒在青石地面上,映出温暖的金色。虽然瘟疫横行,镇长无法置办宴席,却派人送来了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在堂屋的木桌上。清蒸白鱼泛着一层细腻的油光,豆腐煮青菜清香四溢,热汤冒着袅袅白气,朴实中透着一份用心的诚意。

镇长亲自招呼几人入座,言语中透着几分诚惶诚恐:“云先生远道而来,我们这简陋的安排实在是怠慢了,还请您多多包涵。”

云若寒神情平静,语气温和却不失冷静:“镇长客气了,眼下镇上灾情严重,治病救人要紧,其他皆可缓。”

沙雨坐在一旁,闻到饭菜的香气,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满是渴望,却因为大人的谈话严肃而不敢轻举妄动。肖芳瞧见弟弟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轻轻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他的碗里,低声叮嘱道:“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帮师傅。”

镇长叹了口气,眉宇间写满了疲惫和无奈:“云先生,您是不知道,昨夜我派衙役彻夜守着仓库,白天还托人去联系其他几位乡绅和里长,希望能筹些人手和物资,合力渡过难关。可谁知,他们一个个找借口推脱,说什么‘病魔缠身,凶险万分’,让大家都各自保重,连面都不肯露。”他摇了摇头,语气愤懑中夹杂着无奈,“平日里自称见多识广、仗义为民,这时候却全成了缩头乌龟!”

沙雨一边啃着手中的干粮,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病魔侵百户,凄雨锁残春;巷冷无人影,门深隔病人。”

镇长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浮现惊讶之色,看着沙雨赞叹道:“小小年纪竟能出口成章,真是奇才!好诗,好诗啊!”

云若寒听了,内心也掠过一丝惊奇。他知道沙雨虽天资聪颖,但认字不过数月,竟能随口吟出这般句子。他略带淡然地对镇长说道:“瘟疫当头,人心惶恐,自保无可厚非,难以苛责。”

镇长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叹道:“先生果然是高人,不仅医术超群,心胸也这般宽厚。倒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连一点力也使不上。若非有先生愿意出手相助,恐怕镇上早已乱成一团。”

云若寒微微垂下目光,声音低沉却坚定:“生老病死,乃天道轮回。医者能挽数命,却无法逆天改命。但眼下百姓尚存一线生机,便绝不能轻言放弃。”

镇长闻言连连点头,目中多了几分钦佩之意,急忙答道:“先生所言极是。您尽管吩咐,无论什么安排,我必定全力配合!”

第二日清晨,云若寒带着沙雨和肖芳再次来到仓库。仓库外的柴火依旧在燃烧,草药的气息在寒风中飘散开来,混合着湿润的空气,驱散了几分寒意。衙役们仍旧守在门口,神情虽疲惫,却带着些许期盼。

一名衙役迎上前来,语气中透着些许欣喜:“云先生,您昨日的药方真是灵验!那些病人的症状虽然没全好,但都稳住了,连几位重症的,也撑过了这一夜!”

云若寒闻言,微微点头:“带我进去看看。”

走入仓库,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腐败和药草的混杂气味,但相比昨日,似乎少了一分死气。地上躺着的病人有些仍旧昏迷不醒,有些则睁开了无神的双眼,虚弱地靠着墙壁喘息。而昨日气若游丝、几近断气的重症患者依旧存活。

云若寒走到一位重症患者身旁,蹲下身细细查看。他指尖搭在病人的脉门上,感受着脉象的变化。片刻后,他缓缓收回手,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些。虽然病情仍未好转,但病人的脉象平稳了些,至少没有继续恶化。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这些病人的状况虽暂时得以控制,但症状复杂,不能按照常规瘟疫进行救治。这些病人的须臾中隐藏着某种异常的微妙波动。

正当云若寒沉思时,沙雨蹲在另一位病人身旁,显得好奇心十足。他看着病人苍白的脸,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病人的手臂,低声说道:“他好像好些了,比昨天没那么吓人了。”

“别乱碰!”肖芳立即伸手拉住沙雨,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

然而就在沙雨的指尖触碰到病人手臂的一瞬间,云若寒猛然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动。他的目光迅速转向病人的须臾——那原本隐约夹杂着杂质的气息,竟在沙雨触碰后轻轻波动了一下,仿佛一潭死水中泛起了极浅的涟漪。

云若寒瞬间屏住了呼吸。他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病人的须臾。那种变化极其细微,稍纵即逝,若非他的修为还算不低,几乎难以察觉。然而,这丝变化却让他心中泛起了波澜。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病人那本已干涩无神的呼吸,似乎稍稍变得顺畅了一些,虽然极其微弱,却在他敏锐的感知下分外清晰。

“小雨,你刚才碰了他?”云若寒沉声问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急切。

沙雨被吓了一跳,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嗯……我就碰了一下。他看起来很痛苦,我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云若寒没有责怪他,而是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看了沙雨一眼。他的目光带着探究,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病人须臾的异动绝非偶然。

这孩子竟然能引发如此微妙的变化?他不是第一次发现沙雨的特殊之处——从赵金花的“黑烟”,到昨日街头的“脏东西”,再到此刻这病患的异象,沙雨展现出的种种能力,与寻常人截然不同。

但为什么?一个没有修为的孩子,为何能与病人须臾产生如此奇妙的联系?

云若寒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猜测,而是沉声吩咐道:“小芳,看好弟弟,不许他再随便乱动。”他的话语不容置疑,带着几分威严。

肖芳立刻点头,拉住沙雨的手,生怕他惹出什么麻烦。可沙雨却嘟着嘴,不甘心地小声说道:“那我出去总可以嘛!”

云若寒抬了抬手,算是默许。沙雨见状立刻高兴起来,像离弦的箭一样一溜烟跑出门外,风一般消失在仓库外。云若寒转头对肖芳投去一个眼神,肖芳立刻心领神会,轻轻叹了口气后追了出去。

空气中,药香渐渐散开,但云若寒的内心却愈发凝重。他蹲下身子,将手指搭在病人虚弱的脉门处,闭目感知那细微而紊乱的须臾流动。病人的气息虚浮,带着一种诡异的阻滞感,仿佛有某种力量在牵制着生命的流逝,又像是在缓缓侵蚀着他的生机。随后,他再次挨个为房间里的病人把脉,动作细致而谨慎,似乎在反复确认某些线索。

仓库内的气氛依旧压抑,衙役们不时在草药锅前交头接耳,动作匆忙但不失谨慎。有的衙役蹲下添柴火,生怕火候不够影响药效;有的拿着木勺小心搅动药液,脸上带着疲惫的神色。他们的低声交流时不时被外头的风声掩盖,却又偶尔传入耳中,模糊而断续:

“这火要稳着,别烧干了汤……”“镇长刚才说,那右边的病人,怕是……唉……”

药香随着白烟逐渐扩散,仓库外隐约传来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夹杂着孩子们的低声嘀咕和笑声,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死寂。沙雨的稚嫩嗓音从远处传来一阵,又断断续续地消失。

时间在这缓慢的忙碌中一点点流逝,云若寒站在仓库中央,闭目思索,仿佛是在脑海中拼凑所有的异常。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孤独而冷峻。

正当云若寒沉思时,沙雨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兴奋。

“师父,”沙雨忽然在一旁小声说道,“那些鸟怎么飞得这么慢?”

云若寒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什么鸟?”

沙雨理直气壮地说:“刚才我在外面追鸟,追了好久呢。它们平时飞得可快了,但今天怎么都飞不远,我几乎都能抓住它们了!”他说着,还挥了挥手,像是在演示如何追赶鸟儿。

肖芳站在沙雨身后,忍不住开口道:“那大概是鸟病了呗,像镇上的人一样,也病倒了。”

沙雨一听,顿时一脸认真地说道:“那它们也太可怜了,要不我们给它们治治?”

云若寒没有接话,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问肖芳:“你们有没有发现,从来到镇上之后,几乎没见过牲畜?”

肖芳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片刻,疑惑道:“师傅,好像还真没有……是不是因为大家忙着救人,把牲畜关起来了?”

云若寒没有再说话,而是回头看向正在跟病人说话的镇长:“镇长,镇上的牲畜都去哪了?”

镇长被这一问愣住,随即叹了口气:“牲畜……是有点不对劲。大家都说不少牲畜也受了瘟疫的影响,不过没有什么死的,但一个个都病恹恹的,动不动就打蔫儿,有的连声音都没了。怕它们传病,老百姓就把它们隔在自己家的棚里。

云若寒眉头微微一动,语气冷静而深沉:“这些牲畜的异常,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镇长皱眉想了片刻,却摇了摇头:“这我也说不上来,最近忙着救人,哪还顾得上它们。不过,我们镇上的兽医,兴许知道。”

“去请他来。”云若寒沉声吩咐。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材微胖、肩上挎着药箱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他一进仓库,就抹了抹额头的汗,抱怨道:“镇长,这事怎地又叫我来!我这几日东家走到西家,脚底都不曾落过地,喘息也不得一口。”

镇长摆了摆手,指向云若寒,语气略带恭敬:“少废话,这位是云先生,他问牲畜的事,你知道的,就都说说。”

那兽医一听,连忙点头,收起了抱怨的神色,满脸堆笑地说道:“云先生,久仰久仰!不知您有何事要问,小人尽知必答。”

云若寒微微颔首,语气冷静而直接:“我听闻镇上的牲畜近日多有异常。具体如何,从何时开始?”

啊……我想想,大概半个月前吧。最早是镇西边老胡家的猪出了毛病,不吃不喝,还老哼哼唧唧的。老胡就喊我去看看。我开始以为是肠胃病,就给它开了点中药调理。谁晓得过了没两天,别的几家也找我,说鸡不下蛋,牛也不反刍……最近生意还算好,哈!”他说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说老胡家?那就是第一个发病的人家!云先生,老胡的老婆子可是一开始就病倒的!”

这句话,让云若寒目光一凛。他将兽医的描述与所知晓的信息串联起来,仿佛一张紧密的网瞬间收拢——从牲畜到人,最早出现异常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镇西头的老胡家。云若寒有些自责,细细想来,其实昨日在名单上就已看到最初发病的一些规律,看来自己年岁确实已高,不中用了。

镇长见云若寒沉默不语,对兽医随口打趣了一句:“老刘啊,你这几日忙得真不轻咧,怕是赚得盆满钵满吧?”

兽医“嘿嘿”一笑,抹了抹鼻尖的汗:“嗨,镇长您莫笑话小人。虽说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可也不过是些药草丸子,能值几个钱?这人和牲畜病成这样,小人只求尽力,也没啥大赚头。”

“尽力就好咧。”镇长摆摆手,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耐,“人命关天的事儿还是靠云先生。牲畜的事,你歇会儿脚吧,若有需要再唤你。”

“是是是!”兽医点头哈腰,连连说道,“既然镇长和云先生有高明的法子,那小人就不多耽搁咧。”

他拎起药箱,嘴里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镇长,您老真是个有本事的人,能把云先生这样的高人请到我们这小破地方来,佩服,佩服!”

“去吧!”镇长瞪了他一眼,但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回去记得歇一会儿,别再像今天这么‘脚趴’咧。”

“哎好嘞!旧涩嘎,小人回咧!”兽医嘿嘿笑着,冲着云若寒拱了拱手,脚步匆匆地走出了仓库。

看着兽医离去的背影,镇长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成日里啰里啰嗦个没完,难怪镇上人都爱调侃他。哎,不过人倒是细心,这牲畜的事他真还记得清楚。”

云若寒却未回应,脑海中已有了新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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