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真事隐”与“假语存”背后的先秦魏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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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隐藏了什么真事，存了什么假语？

曹雪芹藏锋于器以钝示人，以诗自嘲“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意”。

 “真事隐，假语存”，以此为第一回提纲正义。步步为营，句句小心，曰：并非怨世骂时之书；虽一时有涉于世态，亦非本旨。

众所周知，满清文治与文字狱，“文字”变成了屠刀。曹雪芹，也许是看到了生命的局限性，不得已前言戏之，乃唯有活着耳。

梦幻识通灵，也并非空穴来风，“万物有灵，草木有心”，宇宙渊源的木石之盟，是先秦文化之风的基石。

行文似清谈避世：“真事隐，假语存”，曹雪芹以宇宙生成论为原点，以所谓正邪两赋论，构建了系统性“红楼”人性论。“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很难有答案，述之笔端是一改脸谱化的非黑即白，不少读者往往对红楼人物也呈两极分化之辞。对于不吐不快的人，且是有名有姓的被曹雪芹记录了下来，比如卜世人、詹光、王任等诸多人物。曹公心中自有一杆善恶的天平，我们判断的标准来源于先秦魏晋风。

姓甑名费，字士隐的甑老爷，“士隐”，既不似史书所载的“隐士”，也不似“士人”。士隐，乍一看，有点“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告老还乡于姑苏，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内，择邻而居的是一座因地狭窄而唤作“葫芦庙”的古庙。姓贾名化，表子时飞，别号雨村的穷儒也寄居于此近三年。乍一看，一壁是方外的隐士形象，一壁是“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的真贤形象。引葫芦庙为邻居，两者时常交接，大抵仅是来去匆匆的一个照面而已。

一场梦，一次偶遇，两人各自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

三年的照面，两人有了语言的交接：“老先生倚门伫望，敢是街市上有甚新闻否？”

 士隐，一面私下谈及，有意帮助接济雨村，当下乃携雨村书至书房，小童献茶，话未三五句，慌忙地夺路而去，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曹公，清笔淡写，没有任何观点和点评之词。却通过“深明礼义、前岁、淹蹇、求取功名、新闻等等词汇，系统而细致地刻画了人世百态，所谓真事假话，历史也展现出答案的另一番模样。

昔时：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诸子中胜最贤，喜宾客，宾客盖至者数千人。

平原君曰：“先生处胜之门下几年於此矣？”毛遂曰：“三年於此矣”。

平原君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是先生无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而已。”平原君竟与毛遂偕。

“三年食客君不知”，“毛遂自荐”载史册！

如今，同样是三年，对于甑士隐、贾雨村，却是失去的三年，佳话变谶言。孔子知道了，会不会有： 子曰：“乡愿，德之贼也。”

 谁之过？

 “磻溪伊尹，佐时阿衡。奄宅曲阜，微旦孰营“。 如今已经成为启蒙读物的魏晋《千字文》，给了我们一个参考答案：

昔日，周武王磻溪遇吕尚，尊他为“太公望”， 吕尚，还有一个更令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姜子太公——姜子牙。

姜太公博闻多智，通晓天文地理，却“尝屠牛于朝歌，卖饮于孟津”，沦为贩夫走卒。

“周武王磻溪遇吕尚”，成就一番霸业，姜子牙一不是周武王门客，二也不是登门“毛遂自荐”与朝歌。

恰恰是贾雨村所时尚的“新闻”，既无“甚新闻否？” 姜太公：“我就是我自己的新闻”。

于是，“姜尚——直钩沟渭水之鱼，不用香饵之食，离水面三尺”。姜子牙到渭水边采用直钩钓鱼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渭水的村野两岸，古老的朝歌城里一下子像炸开了锅，顿时成为朝野上下一大新闻，成功引起周文王的注意。

姜太公钓鱼是“愿者上钩”更是“择木而栖”。明君能臣，终成周朝八百载。 出自于周的《诗经》，至今仍在华夏大地传颂。

甑士隐，不知是有意考察贾雨村三年，还是无心将黄道吉日都算好“纳芹之意”，

已然是“举人”之身的贾雨村，何苦来哉，目的地长安，却南辕北辙从湖州跑到苏州，淹蹇三岁？孔武有力的年轻“举人”，没有“自举”“自营”能力吗？ 搔首慨叹一些颇具闺房脂粉气的“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然春闱之试，三年一期，错过再等三年， “淹蹇”目的已经达到，这大概是贾雨村连夜就跑了的缘故。却也埋下了一种，恰似那句流传度很广的台词“你知道我这五年怎么过的吗？”

甑士隐，貌似是举手之劳，却是不待“千钧一发”之际，不表“纳芹”意否？

贾雨村，淹蹇三岁，这时候倒作起“尺璧非宝，寸阴是竞”，不在乎黄道吉日，宴会结束就不辞而别，在怎么熬的往昔岁月中，在逆流买舟而上，滚滚长江东逝水之中硬了心肠。

“敢是街上有甚新闻否？”命运的齿轮转动之际，甑士隐，已然暗中“窥测”谈论贾雨村多时，否则也就没有了后来的 “娇杏”二回头。

彼时，贾雨村是一个居无定所之人，淹蹇葫芦庙三载，敝巾褴褛，靠卖字求生。士隐，倒一种“恬淡”，邀请雨村来消暑纳凉打发漫漫长夏的无聊时光。这不有点“何不食肉糜吗？”

更是待到箭在弦上而不得不发，“时逢三五”中秋夜宴，“有意帮助周济，只是无甚机会”、“兄何不早言？愚每有此心，未敢唐突。”

“这话没的叫人恶心”。王熙凤语录。

历来接济寒门顺利求学终成美谈的典故不胜枚举，民间乡宦也大有人在：如嘉兴老儒闻人茂德：“喜留客食，多蓄书，喜借人”。

士隐，倒是真隐，三年不开张，开张即谈“愚虽不才，义利二字却还识得”。 不是仁义？不是仁礼吗？为什么是“义利”二字？

甑士隐，名甑费，真是白费心思，费了钱，倒落下一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形象，资助也变得像是一场交易。

“葫芦庙”里装的是什么？“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了清冷情况” 乃蓄发作了门子。小沙弥给出了答案。

仁清巷，非陋巷，闹市深处的“葫芦庙” ，是被“鸠占鹊巢”之地也好，是清修之地也罢，终归不是什么正经寺庙。

春闱之际，甑士隐，这位乡宦望族，择邻而居的这座因地狭窄而唤作“葫芦庙”的古庙，火烧十里街。“昔孟母，择邻处”，“孟母三迁”，告诉了我们答案。

历史给了我们经验和教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清议爆发的“党锢之祸”，竹林七贤，离经叛道，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主张的魏晋风度，最后一根铮铮铁骨，被司马氏抽走后。“手执麈尾，以之指划”， 清谈沦为“抬杠”的娱乐活动甚至政治迫害。

满清的“文字误命”，权力的翻云覆雨，生命的转瞬即逝。曹雪芹戏言之“假作真时真亦假”， “真事隐”与“假语存”，实乃痛定思痛地对华夏大地上各种思想流派进行检阅和编纂，红楼梦从“混沌”中来，当精神世界陷入虚空，先秦之风，魏晋风度的《千字文》来破鸿蒙。

隐去的真事，历史已然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