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唐诗（121）

        面对月色下浩瀚奔流的春江，一个叫张若虚的扬州诗人也果断抛弃了靡艳的辞藻，拒绝去雕琢琐碎小景，而是45度角仰望夜空，用空净华美的语言，直接叩问生命和宇宙的奥秘：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他的这一篇作品，就是后来粉丝无数的《春江花月夜》。

        随着“星桥铁锁开”，诗歌的世界里终于“暗沉随马去”了。这暗沉，是沉积板结了百年的尘土，隋文帝发文件扫除不清，李世民亲自带头写作也荡涤不清的，眼下终于松动了、拂去了，直到从四川射洪冲出来陈子昂，给了这“暗沉”以最后的一次荡涤。

        于是“明月逐人来”，夜空一片开阔。不断有天才满溢的玩家加入，“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他们竞芳斗艳、自在欢唱，完全不必担心它会太早结束，因为“金吾不禁夜”，这一场诗的盛世才刚开始呢！

        然后下一步呢？暗沉去了，铁锁开了，之后何去何从？

        在初唐，诗人们的面前依稀出现了两条道路。一条叫做“复古”，一条叫做“创新”。

        诗人们自动分成了两拨，开始争论起来。一拨人说：我们要创新，要向前看，要面向未来。我们要创造一种新的诗的体裁，它的声律必须更严格，它的对仗必须更精准，它的形式必须更工稳。相信我们吧，它一定会有远大的前途！

        在这一拨人里汇聚了许多高手：沈佺期、宋之问、杜审言、苏味道……前两位我们已经介绍过了，乃是“律诗之祖”。后两位也非泛泛之辈，一个是老杜的爷爷，一个是“三苏”的祖宗，都是当世的大牛。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一首《正月十五夜》，就是苏味道的名篇。

        这些诗人商议完毕，手拉着手，逸兴遄飞，一路前行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