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说说秦可卿之死

上次写过一文《秦可卿真的不是病死的》，断言秦可卿是在第二年年底才死的，足见不是病死的。但对于秦可卿的真实死因，我也只是想到跟贾珍有关，至于因何而上吊自尽了，未有涉及。前几日，在写《浪荡子也有真感情》时，突然意识到，秦可卿是被尤氏设计逼死的。

昨日看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剧情显示秦可卿因尤氏获知真相，自觉无颜苟活，上吊自尽了；瑞珠则是因为撞破了贾珍和秦氏的奸情，畏罪触柱而死。 我觉得这样演绎，确实有合情合理的地方，但跟我的理解仍有差异，故此不敢苟同。

在我看来，秦可卿和贾珍之间绝不是被奸污者和奸污者的关系，而是真心相爱的两个男女。或者有人要严正抗议了，那就干脆用某些人的说法：就是两个淫人。

秦可卿的判词中说：“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红楼梦曲》中有“擅风情，秉月貌”之句，曹雪芹在描绘她的居室时，也用大量古人事物暗示，所以说秦可卿是个“淫人”并不为过。但正如判词所言“情既相逢必主淫”，肉体结合是心灵契合的必然结果，因此我还是把他们称为“情人”吧。

秦可卿为什么会爱上贾珍我不知道，或许因为都是擅风月的主吧，就那么互相吸引了。他俩的奸情，我以为是瞒不过秦氏的丫鬟瑞珠的，就像宝玉跟袭人的那点事也瞒不过晴雯一样。再说了，即便瑞珠撞破了他俩的奸情又如何？焦大不是早就骂过“爬灰的爬灰”了吗？可见他俩那点事，奴才们是心知肚明的，瑞珠何至于要畏惧到自杀呢？而当初焦大骂的话，秦可卿也是听见了的，她也没有因此而自杀啊，她可是在一年多后才死的呢！

排除了被瑞珠撞破而羞愧自杀的原因后，我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尤氏。

怀疑尤氏，是从她为王熙凤操办生日开始的。原先，我一直以为她是个贤惠优柔软弱无能的女人，是个唯贾珍马首是瞻的女人。但看她帮王熙凤操办生日时的做派、手段和才干，比王熙凤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记得前几天看到那段文字时，我的背上冷飕飕的，如坠冰窟。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秦氏是绝无生路的。”以尤氏的精明和细致，她不可能察觉不到贾珍和秦氏的私情，也不可能无视这种私情的存在。

有人说尤氏是联手王熙凤害死秦可卿的，我觉得说得有道理，但未必就真如此。我以为尤氏起先是想感化贾珍和秦氏的，她是真心为儿媳的病情着急，也真心的关照儿子要善待秦氏。但很显然，她的退让没有感动到这两位。秦氏的病痊愈后，她和贾珍又幽会了。尤氏于是设计买通了瑞珠，也或者可能是威胁了瑞珠，趁着贾珍与秦可卿再次于天香楼私会时，尤氏“无意中”闯进了天香楼。秦氏再脸皮厚，也无法苟活了，于是一根白练，断送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此后的情形，原著中都有交代：贾珍哭得如丧考妣，大举操办丧事；尤氏旧疾复发，卧床不起；瑞珠触柱而亡，宝珠甘愿尽孝女之力，后抵死不肯回宁国府。瑞珠当然是非死不可的，贾珍恨她没守好门户，害死了秦氏；尤氏怕她说出真相，坏了自己“贤妻”的名声。

补充：

曹雪芹在写秦可卿之死时，为何要插入贾瑞之死？贾瑞其人其事，本就可有可无，作者又何必大费周章，详尽描述呢？我想其作用不外乎是以贾瑞隐射秦可卿。

贾瑞恋上王熙凤，是不伦之恋，平儿就骂他“没有人伦的东西”；秦可卿恋贾珍，也是不伦之恋，也是“没有人伦的东西”。

贾瑞多次受到惩戒，却至死不悟：西穿堂冻了一夜，还遭贾代儒教训，但他不思悔改；被贾蓉贾蔷勒索，还淋了一身尿粪，他仍不思悔改；身染沉疴，一病不起，照旧贪恋美色，频频走进风月宝鉴，云雨不已，以致断送了性命。

那么，秦可卿又是如何呢？脂砚斋批语中说到原来曾有“更衣”“遗簪”等情节，估计那遗失的簪子确乎是到了尤氏之手，尤氏也确乎曾追问过簪子一事，这是给秦氏的暗示和警告。据我揣测，这样的暗示和警告应该不止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明确，但秦可卿如贾瑞一样，深陷其中，无意自拔也无力自拔。最终，忍无可忍的尤氏干脆设计“无意”撞破奸情，让秦可卿再无生路可逃，“淫丧天香楼”。

曹雪芹删掉了“秦可卿淫丧天香楼”这个回目，也删除了大量的细节，但很显然他也仍想让大家知道秦可卿是“淫丧”的，所以在判词中、在描写秦的居所时都有所暗示，又借助焦大的醉骂和贾瑞之死，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乱伦”“淫丧”上来，其手法可谓巧妙，让人叹服。

另：

有人说秦可卿不仅恋上贾珍，还与贾蔷私通，理由一是焦大的醉骂中有“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通篇找来，只可能是秦可卿和贾蔷；理由二是贾蔷当初被贾珍收养在家中，后来因一些传言，不得已让他搬出去住了。我却颇不以为然。

我认为贾蔷不是因为跟秦可卿有染而搬出了宁国府，而是因为他和贾蓉不清不白，给秦可卿添了堵的缘故。

贾蓉虽娶了秦可卿这样标致的妻子，但看不出他有多在意她，反倒整天跟贾蔷混在一起，对王熙凤言听计从，这不奇怪吗？贾蓉也听到了焦大的醉骂，可见也知道贾珍爬灰的事，但文中看不出来他有丝毫的生气与伤心，这不也很奇怪吗？秦可卿死了，贾珍哭得如丧考妣，贾蓉却跟没事人一样，这岂不更奇怪了？

由此我推断：贾蓉好男风，冷落了秦可卿，秦可卿转而投进了贾珍的怀抱。而夺走贾蓉的，就是贾蔷。至于贾蔷，他或许是年少无知的缘故吧，也或者他是双性恋者，否则很难解释他与龄官的爱情。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臆测，权当是读完原著后的臆想吧。

                          ——————写于2012年1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