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外婆

我的姥外婆是我外婆的妈妈，她一生只生育了我外婆一个独苗苗。

姥外婆出生于清朝年间的湖北襄阳，她在十三岁时嫁给了襄阳樊城的一个肖姓大户人家，这个大户人家开办了一个酒坊，酿了很多坛坛罐罐、味道醇香的粮食酒。姥外婆婆家的酒生意十分火爆，在当地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富足家庭。姥外婆十分勤劳，一直无怨无悔地帮忙料理家中的酒业，她十六岁时，便生下了我的外婆。外婆长相清秀，乳名叫秀姑。

酿酒是一个很辛苦的行业，不仅要会酿酒、卖酒，还要会甄酒、品酒。久而久之，姥外婆与姥外公便日日把酒当茶饮，一次品半斤八两不在话下。

当外婆长到五岁时，家中有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姥外公积劳成疾，一夜间便不幸离开了人世。姥外婆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幸压垮了，日日以泪洗面。

酒坊倒闭了，姥外婆没有了生活来源，便带着外婆一起投靠在汉口汉正街经营袜子生意的襄阳老乡蒋氏一家。

蒋家的女主人非常善良，她收留了姥外婆母女二人。蒋家有两个帅气的儿子，他们都在私塾学校读书。随着时间的推移，姥外婆的女儿——我的外婆长大了，十四岁便嫁给了襄阳老乡的小儿子。这个小儿子大外婆三岁，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生产经营蒋氏袜子生意，他就是我的外公。

外婆嫁给了外公，姥外婆一直在蒋家生活，由外公赡养。姥外婆在自家酒坊生活了多年，留下了难以戒掉的酒瘾，她一日不饮酒就闹心难受，经常偷家里生产的袜子出去卖掉换酒喝，全家人都把她视为眼中钉，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九三0年，我母亲在汉口这个蒋氏家庭里出生了，她是家中的长女。外公非常注重孩子的文化启蒙教育，母亲从小就被外公送到私塾去读书，十几岁就当上了家中企业的女帐房先生。解放后，外公的私人企业归并到了武汉市长虹袜厂。一九五0年，母亲嫁给了父亲，父亲是家中的独子，解放前一直生活在广东、陕西，一九四九年才回到武汉。

我的父母都上过学，都有文化。他们结婚后，为了给我的外公减少压力，决定将有酒瘾的姥外婆接到自己身边生活。一九五八年，父母响应国家号召，全力投身于支援武钢建设的大潮之中。他们将姥外婆一起带到了武汉十里钢城的新家，父亲被单位派往北京学习，母亲则边上班，边照顾姥外婆和我的大哥、二哥。

姥外婆时常酒瘾发作，她按人头计划买来的大米用一人一份小钵放在锅里蒸钵饭之前，都要每个钵子抓一小把米出来，藏在一个布袋里，等到攒够一小袋米了，便将大米背出去卖掉换酒喝。

我两个哥哥天天都喊肚子饿，父亲便从北京往家里寄奶粉、奶糕之类的营养品。母亲一不留神，家里的这些营养品便不见了踪影。

一九六0年，姥外婆因病去世，父母亲自操持了姥外婆的丧事。后来，母亲经常愧疚地对我说：“我的外婆不就是喜欢喝点酒吗？如果现在她还活着，喝点小酒算个啥？也不至于让她如此不堪地生活在人们异样的眼光里吧？”

每当回忆起姥外婆，母亲就会暗自垂泪，她常常说自己不孝，没能让姥外婆过上好的生活。我劝母亲道：“您只不过是姥外婆的外孙女，您能如此大度地对待姥外婆，一般人是很难做到的。”

虽然没有见过姥外婆，但我小时候看过姥外婆的照片。单从照片上来看，姥外婆怎么也不能与一个女酒鬼画上等号。我的姥外婆呀，愿天堂餐餐有酒喝，您就用自己的海量从早喝到晚吧，希望您永远也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