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杂谈-塑造锦豹子杨林的深意

（戴敦邦水浒人物谱）

笔者读名著时喜欢去揣摩作者卓越文字功底下的小心思。

红楼梦中，晴为黛影，袭为钗副，相似的不仅是性格特征，还有命运，而水浒中杨志宛如林冲的影子：两人同样性格隐忍，有志难伸，受到压迫，同样被逼上绝路才奋起反抗（火烧草料场，杀牛二），同样被迫落草，同样郁郁而终。相似的映射还有石秀是武松的影子，史进是鲁智深的映射，甚至孙立呼延灼，索超秦明，朱仝关胜，燕青花荣等等，前者多少有一些后者的映射。

杨林这个角色不见于宋元史料，也不见于《大宋宣和遗事》、《宋江三十六人赞》以及元杂剧，可以理解为作者（们）原创，笔者推测，杨林系作者怜惜林冲和杨志悲凉无奈命运而刻意塑造的人物。理由如下：

一，杨林姓名是林冲杨志各取其一；

二，绰号锦豹子对应豹子头；

三，星号地暗星对应天暗星；

四，外形装扮同林冲杨志相似：“白范阳笠子，如银盘拖着红缨；皂团领战衣，似翡翠围成锦绣。搭膊丝绦缠裹肚，腿絣护膝衬麻鞋。沙鱼鞘斜插腰刀，笔管枪银丝缠杆。远看毒龙离石洞，近观飞虎下云端”；

五，九宫八卦阵担任杨志副将；

不可能同时出现这么多巧合，显然有意为之，且再看杨林的幸运属性和受优待：

一，身为江湖散客身份，大聚义排名高达51，远高于其他散客如薛永、焦挺、石勇，高于芒砀山匪首樊瑞、枯树山匪首鲍旭、白虎山匪首孔明、桃花山匪首李忠，这是优待；

二，一打祝家庄假扮解解魇法师被识破，却不识路径，伤了四五人后被捉，其莽撞鲁莽和误入白虎堂的林冲、黄泥岗上的杨志如出一辙，然而被捕后直到祝家庄被打破，安然无恙，这是优待；

三，攻打高唐州，射伤高俅的堂弟高廉，替林冲出了口气，这是优待；

四，三败高俅时，一刀砍死高俅军八十万禁军总教头丘岳，这是梁山与高俅战役中斩获的朝廷最高级别的将领，是全著杨林的高光时刻，而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比林冲的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职级高得多，如此安排是否又是为林冲出口气？还是优待；

五，征方腊时，梁山将佐凋零，而杨林是最初因瘟疫病倒在杭州的六员将佐之一，拨穆春、朱富照料之后，朱富及穆弘、张横、孔明、朱贵、白胜染病去世，仅杨林、穆春生还，还是幸运与优待；

六，征方腊后，辞官与裴宣一同返回饮马川受职求闲，得到好的结局，还是优待。

个人推测，林冲杨志命运多舛，结局悲凉，作者不惜笔墨地给予了林冲杨志的影子杨林全山最高的幸运属性，实为理想化的弥补。施耐庵本人参加过元末农民起义，后不满张士诚，辞官隐退，潜心创作，而杨林结局就是辞职求闲，这是作者透过文字传达的人生态度，且杨林就是作者施耐庵将其本人融入水浒世界观体系，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角色。

就如同乔治·R·R·马丁老爷子在《权力的游戏》原作《冰与火之歌》中塑造的山姆威尔·塔利，以第三人称视角、作者本人口吻叙述整个故事，经历整个故事的脉络，见证了一个王朝的兴衰。这个人物不必是主角，不必武力值爆棚，可能不起眼，但一定福大命大，不然像山姆威尔·塔利的战斗水平，怎么能从S8E3中生存下来呢？

正子公也、森下翠编绘的《绘卷水浒传》，杨林颇有创意地被设定为整个故事的说书人、叙述者，可能也是基于该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