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八十·晋纪二
晋纪二,癸巳(273年)—己亥(279年),共7年
世祖武皇帝上之下
泰始九年(癸巳,273年,吴·凤凰二年)
1.春天,正月辛酉日,晋·密陵元侯郑袤去世。
2.二月癸巳日,晋·乐陵武公石苞去世。
3.三月,晋主司马炎立皇子司马祇为“东海王”。
4.吴主孙皓任命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
5.夏天,四月初一(戊辰),发生了日食。
6.咸熙元年(264年)邓艾被司马昭处死之后,很多人都说他死得很冤枉,但是无论是曹魏朝廷还是晋廷都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邓艾说话。
等到司马炎即位后,议郎敦煌人段灼上书说:“邓艾一心为国、忠心耿耿,却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他消灭了蜀汉、平定了巴蜀,却被夷灭了三族。这件事情合理吗?
邓艾只不过是刚强直爽了一些、行事急躁迫切了一点,为自己的军功而感到骄傲自豪了一些,因此在朝臣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没有团结好与众臣的关系,所以才没有人为他打抱不平。
我认为,邓艾本来只不过是一个种田佬、放牛翁,能从底层一点点向上努力,最终成为太尉,坐上了三公之位,这已经是他那种出身的人能做到的顶点了,又立下了如此显赫的战功——他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还想奢求什么!怎么可能妄图谋反!
当时汉主刘禅刚刚投降,蜀地的各郡都还没有真心归附,为了安抚人心、拉拢民意,邓艾也不得不代替天子给蜀汉上上下下的君臣封王加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国家稳住大局、保住战果啊!
其实是因为钟会真的要造反,他担心邓艾手上军事力量太强会成为他谋反的拦路石,再加上那时邓艾的做法确实容易被君主忌惮怀疑,所以钟会就借着这一份疑虑,去虚构编造以诬陷邓艾图谋不轨,这才使得他被曝出造反一事。
在邓艾接到押送回京的诏书后,并没有反抗,而是选择就地解散了自己的部队,头也不回的登上囚车等候发落,这是因为他心里有底气应对朝廷的质疑,有底气凭借自己对司马一族的忠诚而保全性命。
钟会被杀后,邓艾手下的从属官、将军都聚在一起,自发的前去解救邓艾,把囚车全部拆毁,想让邓艾重新恢复自由——如果真的要造反,邓艾在被抓的时候就该反抗了,怎么可能直到手下的将吏来救他,都没有一点动静呢!
然而邓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么狼狈的境地,明明没有谋反的念头,明明没有背叛的举动,明明不似钟会那般分明是给先帝出谋划策的心腹却怀着极其凶险的野心,却陷入了必死的境地——返回京师是死,不返回京师却在半路上被杀。怎能不让人痛心!
陛下英明、宽宏,应当借此机会让邓艾葬入自己的老家,把邓艾的家产还给他的子孙后代,不仅如此,还要因他有平定蜀汉的功劳给他的后人加官进爵,最后再给邓艾定下一个谥号,这样即使邓艾魂归黄土也能瞑目了。
要是天下人看到您给邓艾平反昭雪,必然会感念于您的宽厚仁德,贤臣良士更加卖命的为国效力,猛将勇兵也必然会为国家赴汤蹈火,人人都会心甘情愿为陛下卖命的!”
司马炎对段灼的提议表示十分赞赏,但是扭头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后来某一天,司马炎向给事中樊建(原蜀汉尚书令)询问当年诸葛亮是如何治理蜀汉的,问完之后叹息良久,说:“唉,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像诸葛亮那样的大臣来辅佐呢!”
樊建跪下磕头说:“陛下明知邓艾是被冤枉的,但是不能为他平冤昭雪,就算真的得到了如诸葛亮那样的贤臣——估计也就只能像当年冯唐说汉文帝(刘恒)那样——您也发挥不了他的全部才能吧!”
司马炎笑了,说:“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说完,司马炎便下令任命邓艾的孙子邓朗为郎中。
7.有不少人向吴主孙皓进献各地的吉祥瑞事,孙皓看到这么多祥瑞纷纷报来,心中也感到十分愉悦,便随口问了问身边的侍中韦昭如何看待此事,韦昭对此并不持支持态度,说:“这不就是我家书筐里的书上写的东西吗!”
当时,韦昭是代理左国史(负责记录时事),孙皓想让韦昭给父亲孙和写一篇帝王本纪,韦昭说:“文皇帝(孙和)并没有正式登基,并不是真正的天子,只能写他的个人传,不能写本纪。”
孙皓看到韦昭拒绝了自己的要求,感到有些愠怒,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使得他对韦昭的怨恨越来越深,以至于韦昭动不动就会受到孙皓的责骂。
渐渐的,韦昭开始对自己的安危担忧了起来,于是以年老多病为由,主动要求辞去侍中和左国史这两个职位,但是孙皓并没有予以批准;韦昭偶尔有个小病小痛,请假在家休养,而孙皓却不停地派遣医生和使者带着药前去韦昭家中探病,实际上就是在逼迫他赶紧动身上班。
吴主孙皓在邀请群臣饮酒聚会的时候,从来不管臣子们的酒量到底如何,一概要求他们喝七升酒,然而他并不会对韦昭有这样的要求,还会允许他以茶代酒;不过自从韦昭把孙皓得罪了之后,酒会上孙皓也不再给予他这样的特权了,而是强行逼迫他饮酒。
孙皓在喝完酒之后,就会十分亢奋的撒酒疯,让身边的侍者各种戏弄在座的公卿大臣,还要人们互相揭对方的老底、说他们犯下的过错以及一些丢脸的事情,说得越多孙皓就越兴奋,场面就越欢乐;如果在场有哪位大臣表现得不合孙皓的心意,孙皓马上就会下令将其捆起来拖下去,甚至还会直接将人赐死。
韦昭认为这种做法并不值得提倡,不仅让人互相人身攻击,还会使得大臣之间互相仇视敌对,久而久之必然会闹出不和谐、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每次在孙皓让韦昭揭他人之短的时候,韦昭只不过是拿经书典籍中的一些道理来进行质疑和责问而已,从来不让人难堪。
然而韦昭这样维护他人脸面的行为在孙皓看来就是不听诏命、是不忠的表现,再加上前面韦昭拒绝给孙和写本纪、对祥瑞嗤之以鼻之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产生的积怨全部混合着这一次酒会对他的不满一并爆发了,于是孙皓当场下令将韦昭打入大牢。
韦昭被关入监狱之后,通过狱吏给孙皓递交了一封表文,还把自己所编写的那些书籍全都上交给了孙皓,希望这么做能够让孙皓饶自己一命。
没想到,孙皓看到韦昭交上来的那些书,以“上面灰尘太多”为由,又发了一顿脾气,然后让狱吏加大对韦昭的责问强度和施刑力度,后来干脆一纸诏书将韦昭处死,同时把韦昭的家人全都发配到了零陵郡。
8.五月,晋主司马炎任命何曾为司徒。
9.六月乙未日,晋·东海王司马衹去世。
10.秋天,七月初一(丁酉),发生了日食。
11.晋主司马炎下诏从公卿大臣家中挑选女眷纳入后宫,如果有人敢不如实上报家中女子的信息,那么就以“大不敬”之罪论处;并且还做了硬性要求:在自己挑选完毕之前,不允许这些女子与他人进行婚配。
司马炎要杨皇后负责挑选后妃人选,杨皇后挑了很多肤白、高挑但是样貌并不出众的女子。
在众多候选女子中,司马炎唯独偏爱卞氏,想将她留在后宫中陪伴自己,而杨皇后却说:“卞氏的女子一连三代都是皇后(魏武帝曹操的皇后、高贵乡公曹髦的皇后、陈留王曹奂的皇后均姓卞),您要是娶了她,就不能让她落于人后。”以此来向司马炎表示婉拒。
而司马炎遭到了杨皇后的拒绝后十分生气,要求自己亲自选妃,只要被选中了,就用一块红色的薄纱缠在这位女子的胳膊上。
经过一番挑选,终于选出了一支后妃队伍,共有三位夫人、九位嫔,均为公卿之家出身,其余良人及以下等级的位份就由二千石官员、将军、校尉家的女眷依次补入。
12.九月,吴主孙皓给他的十一个弟弟均封为了王爵,每个王分配三千名士兵;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13.本年,晋主司马炎封郑冲为“寿光公”,罢免了他的太傅一职,让他回家养老。
14.吴主孙皓有一名宠姬行为十分乖张放肆,派人到街市上去公然抢夺老百姓的财物;陈声那时是司市中郎将(负责维护市场秩序),他深受孙皓的信任和喜爱,看到宠姬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当场就把她派去抢劫的人给扭送入了官府。
宠姬得知此事后火冒三丈,赶紧跑到孙皓那里去恶人先告状,孙皓果然对宠姬的诬陷信以为真,于是随便找了个别的理由给陈声处刑,让人用烧红的铁锯割下陈声的头颅,然后把他的身躯从四望山上扔下去摔了个粉身碎骨。
十年(甲午,274日,吴·凤凰三年)
1.春天,正月乙未日,发生了日食。
2.闰正月癸酉日,晋·寿光成公郑冲去世。
3.闰正月丁亥日,晋主司马炎下诏:“前代王朝有不少身份低贱的女子凭借着皇帝的宠爱,从侧妃摇身一跃登上了皇后之位(魏武帝曹操的卞皇后、魏文帝曹丕的郭皇后、魏明帝曹叡的毛皇后),完全破坏了等级秩序,有违礼法规范。
现在我下令,从今往后,不得将侧室妃妾扶为正室。”
4.晋主司马炎将幽州分出一部分设置为平州(下辖昌黎、辽东、乐浪、玄菟、带方)。
5.三月癸亥日,发生了日食。
6.晋主司马炎下诏从普通百姓以及底层军官家中选五千名女子进入后宫。
此举导致大量的妇女强行离开家,与丈夫、父母分离,被困在宫墙之内无法再与家人见面,甚至有母女二人同时被纳入后宫的情况存在;自此,后宫内长期弥漫着凄惨的哭喊声,以至于在宫外都能听见这些女子的悲鸣。
7.夏天,四月己未日,晋·临淮康公荀顗去世。
8.吴·左夫人王氏去世,吴主孙皓为此痛彻心扉,把自己关在寝宫中好几个月不出门,并且为王氏举办了规模盛大的葬礼。
当时那些何氏家族的人仗着与吴·皇太后何氏沾亲带故,一个赛一个的骄横跋扈、放诞无礼,孙皓舅舅的儿子何都的样貌跟孙皓很像,因此民间流传出一则谣言,说:“陛下已经驾崩了,何都就是下一任天子!”
会稽郡也传出了谣言:“章安侯孙奋要成为天子!”孙奋母亲仲姬的坟墓在豫章郡,每年都由吴·豫章太守张俊为她扫墓,正因如此,张俊后来也一并受到了这则谣言的牵连。
吴·临海太守奚熙给会稽太守郭诞写了一封信,其中满是谈论国事、批评政事的言论,郭诞二话不说就把奚熙诽谤朝政的书信交了上去,却没有向孙皓汇报会稽郡传出的谣言,于是孙皓勃然大怒,下令将郭诞打入监狱。
面对突如其来的抓捕,会稽太守郭诞吓得魂不守舍、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功曹邵畴安慰他说:“我邵畴还在呢!明府君怕什么!”
于是邵畴来到有关部门自首,说:“我在会稽郡算得上是太守大人身边的得力干将,在很多事情的处理上,府君大人都是听从了我的计策。
这一次当我在听到那些传言的时候,只当是街头巷尾中没有意义的无稽之谈,而且这话说的本来也不是事实,我认为谣言中所说的内容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就建议太守大人不要向朝廷做汇报。
本意是想暂时把这件事压一压,没有必要报上去闹出更大的动静和笑话,想着说等冷处理一段时间后热度就能自行消退,到时候也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
太守大人完全是听了我的话,所以才把这些消息压了下来。
现在朝廷要治太守大人的罪过,其实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自知罪恶滔天、死罪难逃,主动来官府自首!”
说完,邵畴就自杀了,于是吴主孙皓就免去了会稽太守郭诞的死罪,把他发配到建安郡去制造战船去。
随后,孙皓下令要求他的舅舅·三郡都督(临海、建安、会稽)何植抓捕临海太守奚熙,而奚熙选择了反抗,打算调集军队自保以抵抗何植的抓捕。不过,到底是天不遂人愿,奚熙后来被他手下的一个部将给杀了,这名部将将奚熙的头颅砍下送去了京师(建业)。
由于吴·豫章太守张俊给孙奋的母亲扫墓,受到了“孙奋要当天子”的谣言的牵连,于是吴主孙皓下令将张俊处以车裂之刑(即 五马分尸)并夷灭其三族。
孙皓处死了章安侯孙奋和他的五个儿子。
9.秋天,七月丙寅日,晋·杨皇后驾崩。
由于晋太子司马衷先天智力有问题,因此在很早的时候司马炎就认为司马衷并不是最佳的接班人人选,也暗中与杨皇后讨论过这个问题。
杨皇后说:“接班人要选择儿子中年纪最大的,而不是选择儿子中品行素质最优的,这是选择储君的原则啊,怎么能轻易动摇呢!”
晋·镇军大将军胡奋的女儿当时是司马炎的贵嫔,深受司马炎的宠爱,后来杨皇后在病重的时候担心自己死后司马炎会立胡贵嫔为皇后,要是真这样的话,太子司马衷的地位可就不保了;于是杨皇后打算把自己的表妹杨芷推荐给司马炎,再怎么说自家人还是比外人来得靠谱一点,至少不会动摇司马衷的太子之位。
等司马炎前来探病的时候,杨皇后靠在司马炎的膝头,流着泪说道:“我叔父杨骏的女儿杨芷是世间难有的好女子,容貌出众又德才兼备,希望陛下等我死后把她纳入后宫。”
司马炎看到杨皇后病恹恹的样子十分心疼,便泪流满面的答应了下来。
10.晋主司马炎任命前任太常山涛为吏部尚书。
山涛在人事任免的岗位上干了十多年,只要有岗位出现了空缺,山涛就会先拟出一份能力足堪其任的贤才名单,然后把这份名单交给司马炎过目,司马炎便会从中挑选出自己属意的人,然后山涛再正式提交安排某人担任某岗位的奏疏并将其公之于众。
有时候司马炎挑选出来的人,到任之后并不能很好的胜任岗位工作,然而大家并不知道这人其实是司马炎亲自指定的,还以为这是山涛在胡作非为、擅权自专,误会他任用这些能力差、素质低的官员是完全出于私心,于是总是会有人因此事向司马炎告山涛的黑状。
然而司马炎自然知道山涛这是为自己背了大黑锅,所以别人越是弹劾山涛,司马炎对山涛便越亲近信赖。
山涛在选拔人才时候,会为自己所看上的那些人专门写下一篇推荐评语,然后上奏给司马炎;当世人称山涛写的评语为“《山公启事》”。
山涛向晋主司马炎推荐了嵇绍,说以他的才能可以胜任秘书郎(负责图书、文稿的校对)的工作,于是司马炎下诏将嵇绍征召入宫。
当年,嵇绍的父亲嵇康因为得罪了钟会遭到了陷害,后来被晋文帝司马昭给定罪处死了,自打父亲遭到诛杀后,嵇绍也从此闭门不出、拒绝结交任何宾客。这回嵇绍收到司马炎的征召诏书,也是百般推辞,拒绝应召。
山涛亲自前去拜访嵇绍,给他做思想工作:“节气变化、日月轮回、四季交替,都是此消彼长、此起彼伏的,这世间的万物万事都有消停的时候,更何况人事变迁呢?你父亲只是在先帝(司马昭)那个时代获了罪,现在时过境迁、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陛下是不会把你父亲的账算到你头上的。
我已经为你考虑好了,选择应召不会有任何问题。”
于是嵇绍这才接受了司马炎的诏命,前去宫中拜见司马炎,最后被任命为秘书丞(掌管图书典籍)。
嘉平四年(252年),魏军在东关(即 濡须口)被吴军打得惨败而归,当时晋文帝司马昭问从属官们说:“东关之败到底是谁的责任?”
安东司马·监军王仪(王修之子)说:“当然是主帅的责任了。”
而负责此战的总指挥就是司马昭,他听了王仪的这番话,简直是火冒三丈,当场怒道:“难道你这是要让我背锅吗!”
随后就下令将王仪拖出去斩首。
由于王仪因为说真话被处死,死得相当的冤枉,他的儿子王裒(音“抔”)一直对此耿耿于怀、难以接受,于是干脆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当起了给学生讲课授业的老师;后来朝廷下达了三次征召的诏命,州郡也前前后后送去了七次征聘文书,王裒就是对此无动于衷,坚持不入朝为官。
王裒隐居的地点在城阳郡,位于京师洛阳的东边,为了表达对朝廷的抗议,在家无论坐卧,王裒从不面向西方;后来王裒在父亲王仪的坟墓旁搭了个屋子住下,每天早晚都要趴在旁边的柏树上悲伤的哀嚎一阵,眼泪洒在树枝上形成了斑驳的印记,过了没多久,这棵柏树竟然枯死了。
在阅读《诗经》的时候,只要一读到《蓼莪》这一篇中的那一句“可怜我那勤劳的父母,生我养我育我,一辈子为我操劳”,王裒就会情不自禁的痛哭流涕,以至于他的仆从、书童从此再也不敢提及有关《蓼莪》当中的任何内容。
王裒的生活十分清贫,家中的田地和桑树也就只能刚刚好够家里那几口人使用,有时候会有好心人提供食品和衣物,但是王裒一概拒绝不收,也有人提出想要为他提供生活上的帮助,王裒也都一律表示谢绝。
有一些王裒的学生们实在看不下去他贫苦操劳的样子,于是到了农作物成熟的时节,便偷偷下地帮他割麦子,好让他更轻松一些,然而王裒发现了之后宁愿饿肚子也要把这些麦子扔掉;最后王裒一辈子都没有走向仕途,就这样在清苦的隐居生活中度过了一生。
司马光点评:
【当年舜帝杀了治洪不力的鲧,然后又任用了鲧的儿子大禹来治理洪水,大禹之所以接受了舜帝的任命,是因为治理洪水是为了芸芸众生的福祉,他不能因为杀父之仇而舍弃对人民的热爱和关怀。
嵇康、王仪这两个人确实都是含冤而死,他们俩的儿子——嵇绍、王裒——拒绝给晋室效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而嵇绍却在山涛的建议下接受了晋主司马炎的征召,好在他后来在晋主司马衷被司马颖围困在荡阴的时候,挡在司马衷前面死于乱箭之下,就此成就了他忠臣的形象,否则他估计要被后世之人给永远嘲笑讥讽下去吧!】
11.吴·大司马陆抗病重,给吴主孙皓上疏说:“西陵郡和建平郡位于我国的上游地区,是国家边境的屏障,西边与晋土的巴郡、夔郡接壤,北边又与晋土魏兴郡、上庸郡相邻。
如果晋军发动水军顺流而下,一眨眼的功夫就能侵入西陵和建平,而我国想要派出其他地方的兵力前去救援,只能逆流而上,是没法及时赶到的。
所以说,西陵和建平的防守力量的强弱对国家的整体安全至关重要,一旦这两处遭受到了晋军的攻击,那可不是敌人在边境试探抢掠的小打小闹的戏码,而是关乎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我的父亲陆逊曾经在武昌驻扎的时候,就给大皇帝(孙权)上疏过:‘西陵国西边的城门,看起来好像很坚固,能够抵御敌兵的进攻,但是实际上想要丢失也很容易。
如果此处不严兵防守、加强警备,那么敌兵就有很大的机会将其攻破,一旦西门失守,那可就不是只丢失西陵国这一个小小的郡国这么简单了,这就相当于击破了荆州的门户,到时候荆州可就再也不是陛下的了!
一旦西陵出现了什么变故,请陛下一定要出动全国的兵力全力以赴支援西陵,千万不能丢失这处重要的屏障!’
我之前提过请陛下调拨三万精兵前去西陵防守,但是有关部门意识不到西陵的重要性,只知道默守陈规,使得陛下并没有批准我的请求。
自从西陵都督步阐叛变以来,西陵更是遭受重创,当地的守兵数量严重不足、防御设施已经大规模损毁了,这是非常不乐观的情况啊!
微臣目前所管辖的地面有一千多里,既要应对北方强大的晋国,又要防止内地的蛮夷生出动乱,然而据我粗略估计,我手上现在所拥有的兵力上上下下加起来只有几万人而已,而且这些士兵已经历经多次战役、服役时间太久了,早就已经思想懈怠、斗志低迷、身心疲惫,再这么下去,只要来那么一场小小的战乱,这支队伍就会一触即溃。
前段时间陛下给每位诸侯王分配了三千兵马,然而这些王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们根本就不会操练兵马、加强防务,这些兵在他们手上纯属浪费。
还有,陛下为了扩充黄门、宦官的人数,号召不少社会上的民众前往应召以加入后宫服务人员的队伍之中,有大量的老百姓为了避免徭役、兵役和赋税,纷纷主动响应,这样又导致我国缺失了一部分服兵役的人力资源。
我认为陛下在这些黄门、宦官中挑选一些做事勤勉认真的人留下来侍奉您即可,其他人全都放出宫去,安置在那些容易受到敌兵侵扰的堡垒和营地之中。
如此一来,国家就会多出一部分诸侯王的兵力以及放出宫的民众来补充守备力量,只要陛下让我所统辖的范围内常年保持八万人马,在没有其他劳役的情况下,安排将领们带着这些士卒认真操练、屯田积谷、加固城防,等敌兵攻来的时候就会有足够的力量进行防守抵御——这么做基本可以保证我国边境屏障不会出现危险警报。
如果陛下没有按照我说的做,那么国家就真的危险了!
等我死后,陛下一定要把西部地区的防务重视起来啊!”
过了没多久,陆抗就去世了。
吴主孙皓将陆抗的军队划分成几部,分别安排给他的儿子陆晏、陆景、陆玄、陆机、陆云进行统领。
陆抗的儿子陆机、陆云的文学造诣非常高,十分擅长写文章,凭借着斐然的文采在当世获得了极大的声誉。
周鲂有一个儿子,名叫周处,此人力大无穷、魁梧健壮,然而个人素质较低,做事粗鄙,常常欺男霸女,早年间搞得同乡人都对他感到十分头疼。
有一次周处问当地的一位老者:“我看现在风调雨顺的,粮食也大丰收了,为什么人们脸上却闷闷不乐的呢?”
老者叹了一口气,说:“还不是因为有三个祸害人间的玩意儿!就算丰收了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周处接着问:“是哪三个祸害呢?”
老者说:“第一个祸害,就是南山上的吊睛白额猛虎,搞得人入山砍柴都战战兢兢;
第二个祸害,就是长桥下面的蛟龙,让人捕鱼都胆战心惊的;
至于第三个祸害嘛,当然就是你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处说:“如果人们眼中的三个祸害就只是这些而已,那好办,我一个人就能把这三个全部消灭!”
说完,周处立刻收拾东西进入南山,找到了那只凶猛的老虎,二话不说便将它射杀了;然后下山前往长桥,沉入水底寻到了那只害人的蛟龙,与蛟龙展开了激烈的搏斗,最后成功将其击杀。
然后周处离开家乡,前去找陆机和陆云游学,一门心思要好好求学问道,下定决心要学出一番成就、修炼出优秀的品行来,就这样,在周处的刻苦钻研与潜心自我提升之下,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学成归来,成为了州郡官府争着抢着要征聘的对象。
12.八月戊申日,晋·元皇后杨氏在峻阳陵下葬。
晋主司马炎和群臣百官在丧期结束后就换下了丧服,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博士陈逵提议:“如今的丧礼制度,是当初汉代皇帝考虑到当时的国情而临时调整的,不具有普适性。我认为太子目前尚未开始接触国家政务,应该让他为母亲守满三年丧。”
尚书杜预认为:“亲缘关系为齐缞(祖孙、曾祖孙关系)、斩缞(直系亲属)的,从古时候开始,上至天子、下至平民都要服丧三年,死者下葬之后需要按规定脱去丧服,在服丧的屋子(也称 谅闇)中继续在心里对死者保持哀悼之情(也称 心丧),直至丧期结束。
周公旦在《无逸》中描写商高宗即位后沉默不言、诚心哀悼(即 亮阴,也就是 谅闇)三年,并没有提及他是否服丧三年的事情,这就是最早的有关于‘心丧’的记录。
当初,周景王的母亲穆后下葬了之后,周景王便脱去丧服,邀请晋国的荀砾(即 文伯)参加宴会,叔向批评周景王不该这么早就开始享乐,而没有说他过早的除去丧服,这也已经很明白的表明了,死者在下葬之后就可以脱去丧服,但是需要继续保持谅闇的做法,不可过早的享乐。
礼法对于贤德明达的君子来说,并非形式,而是真心实意的认同和遵守,孔子说过:‘礼法、礼法,难道仅仅体现在玉帛上吗!’由此可见,玉帛等礼器并不是礼法的本质,所以说缞麻之类的丧服也并不是丧礼的本质啊!
太子作为国家的储君,在外起到镇抚军队、安宁百姓的作用,在内承担着代理主持国政的责任,怎么能说太子不接触国家政务呢?如今皇后(杨氏,太子司马衷之母)已经下葬,太子也应该擦干眼泪、脱去丧服,只需要在往后的三年内以谅闇的形式在心中哀悼就可以了。”
晋主司马炎采纳了杜预的提议。
司马光点评:
【圆规和方矩是帮助人们画出圆形和方形的辅助工具,而水平低下的人如果手上没有这两样工具就根本画不出来圆和方;
缞麻是人们向死者表达自己哀思和悲伤的外在形式,而素质平庸的人如果不穿着缞麻就会完全把哀伤抛在脑后、放下对死者的悼念。
《诗经·素冠》讽刺的就是当时的人们普遍无法穿着丧服为死者守三年丧的社会现状。
杜预把《易经》、《左传》中的内容拿出来举例子,就是想说明“心诚最重要,把对死者的哀思放在心里,不需要靠丧服这一外在的表现形式”,这么说确实有他的巧妙之处,但是巧妙归巧妙,我认为他终究是不如陈逵那番话说得简单明了、质朴实在。】
13.九月癸亥日,晋主司马炎任命大将军陈骞为太尉。
14.晋·尚书杜预认为从孟津靠船只渡过黄河风险较大,提议说应该在富平津(即 孟津)修建桥梁。
晋廷朝臣认为:“殷商、周朝都以洛阳为国都,这两朝之中也出了不少的圣明贤达的君主,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过在黄河上修桥,这是为什么?肯定就是因为这事儿它不现实啊!”
而杜预坚持要求在富平津修建桥梁,后来,桥果然修成了,晋主司马炎带着文武百官前去观看。
在桥边,司马炎举着酒杯对杜预说:“要不是有先生您,这桥怎么修的起来?”
杜预回礼,说:“要不是陛下英明果决,我的计策也无法得以成功实施啊!”
15.本年,魏·邵陵厉公曹芳去世。
在曹芳被司马师废黜天子之位后,就一直居住在金墉城。在曹芳离开皇宫的那天,魏·太宰中郎陈留人范粲穿着一身白衣前来跪拜送行,他的泪水和哭嚎让周围的人都为之动容;此后,范粲就一直借口说自己生了重病无法上班,不仅如此,还装疯卖傻、不与外人说一句话,就这样天天在自己的车辇上睡大觉,脚也完全不沾地。
只有等到范粲的子孙有婚嫁或者升官这样的大事发生时,范粲才会托人暗地里咨询具体情况,如果范粲认为这事儿有利于孩子们的发展,那么他就仍然每天癫狂不语、呼呼大睡,如果在范粲看来这事儿对孩子的未来不利,那么他就会吃不下睡不着、一个劲儿的折腾——这也就成了范粲与妻儿之间的秘密暗号,只要看到范粲的表现,他们就知道事情到底是否可行。
范粲有三个儿子,既不学习也不读书,既不耕地也不入朝为官,就天天在家中照顾、侍奉父母,也不外出远行,连乡邑的大门都没有跨出去过。
后来司马炎即位,下诏让范粲按照二千石的俸禄级别领取养老金在家养病,并且还额外赐予了他一百匹布帛;范粲有一个儿子名叫范乔,以父亲病重为由拒绝了司马炎的赏赐。
自从装疯以来,范粲整整三十六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活到了八十四岁,在自己的车辇中寿终正寝。
16.东吴连续三年出现了严重的疫情。
咸宁元年(乙未,275年,吴·天册元年)
1.春天,正月初一,晋主司马炎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泰始”改为“咸宁”。
2.有人在吴地挖出了一把银制长尺,长一尺、宽三分,上面刻着年月字样,吴主孙皓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于是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凤凰”改为“天册”。
3.吴·中书令贺卲突然中风了,导致没有办法说话,于是请了好几个月的病假没有上班。
由于当初贺卲给吴主孙皓交了一封奏疏,奏疏中直言不讳的要求孙皓铲除奸邪、重用贤臣,遭到了孙皓的痛恨,于是这一次吴主孙皓看到贺卲这么长时间不来上班,就怀疑贺卲这是为了偷懒故意装病,便让人把贺卲打入了酒藏(负责酿酒、藏酒)部门的监狱,打了上千个板子,然而贺卲只能默默忍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孙皓下令用烧红的铁锯砍下贺卲的头颅,并把贺卲的家人全部发配到了临海郡。
当年,楼玄也是因为他的刚正不阿得罪了孙皓,孙皓借着贺卲这事儿也逐渐回想起了对楼玄的厌恶,本来楼玄早就已经被孙皓处死了,为了宣泄心中的愤怒,孙皓便下令将楼玄的子孙全部诛杀。
4.夏天,六月,鲜卑首领拓跋力微派他的儿子拓跋沙漠汗前往晋廷进贡宝物。
当拓跋沙漠汗准备回国的时候,晋·幽州刺史卫瓘建议将拓跋沙漠汗留在中央,随后又暗中给鲜卑各部的首领送去了金银珠宝,以离间拓跋力微和拓跋沙漠汗父子俩之间的感情。
5.秋天,七月三十日(甲申),发生了日食。
6.冬天,十二月丁亥日,晋主司马炎给晋宣帝司马懿追加尊号为“高祖”,给晋景帝司马师追加尊号为“世宗”,给晋文帝司马昭追加尊号为“太祖”。
7.出现了严重的疫情,洛阳地区有上万人感染疾病而死。
二年(丙申,276年,吴·天玺元年)
1.泰始八年(272年),晋·敦煌太守尹璩去世后,功曹宋质自作主张让议郎令狐丰担任敦煌太守,并没有获得晋廷的正式任命,只能算是个自封的太守而已。
春天,敦煌太守令狐丰去世,他的弟弟令狐宏继任为新一任敦煌太守。
晋·凉州刺史杨欣率兵前去讨伐令狐宏,成功将其斩杀。
2.晋主司马炎染上了疫病,病得十分严重,后来在一番精心的医治和调理之下,终于有了一些好转,这时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纷纷献上贺寿的礼品来庆祝司马炎病情即将痊愈。
司马炎下诏:“在生病的这段日子里,我身体上难受得很,不得不想到民间那些跟我一样得病的老百姓,他们哪里有这样的医疗条件呢?因病而死的大有人在,每每一想到这个,我就心痛难耐。
怎么能因为我自己一个人病好了,就忘了人民处在怎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之中呢!
你们交上来的这些祝贺表文、礼品,全都拿回去,以后不准再让我看见!”
早年间,晋文帝司马昭十分偏爱齐王司马攸,后来司马攸被过继给司马师当儿子,于是司马昭常常有心让司马攸来继承大业,好几次差点将司马攸定为晋太子。在每次见到司马攸的时候,司马昭都会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座位,对司马攸说:“以后这个位置就是桃符(司马攸 小字 桃符)的!”
在司马昭临终时,把司马炎叫来,流着泪跟他提起了当年汉·淮南王刘长以及魏·陈思王曹植身上发生的兄弟之间不能相容的事情,并对此表示十分痛心,然后还拉着司马攸的手交到司马炎手上,要求司马炎将来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司马攸。
王太后(司马炎之母)临终时也泪流满面的对司马炎说:“桃符这孩子是个急性子,行事冲动,而你这个做兄长的总是不愿意包容他,如果我这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你是肯定容不下他的。所以我现在叮嘱你,必须要对你弟弟好,千万别忘了我的话!”
后来在司马炎染上疫病昏迷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满朝官员都认为应当由齐王司马攸接替天子之位。
贾充的大女儿贾荃是司马攸的齐王妃,贾充的小女儿贾南风是太子司马衷的太子妃,因此河南尹夏侯和对贾充说:“您的两个女婿都是下一任天子的人选,谁当皇帝对您来说都不亏,那还不如拥立一个头脑聪慧、德行优良的人来当新天子。”
贾充听了这话并没有立刻做回应。
齐王司马攸十分痛恨荀勗、卫将军冯紞这两个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小人,与他们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因此荀勗和冯紞是绝对不会乐意司马攸当新天子的;于是荀勗就让冯紞在晋主司马炎面前搬弄是非,说:“陛下前段时间重病不起,大臣们出于对江山社稷的考量,都在议论您的接班人的事情。满朝文武都认为应当由司马攸当接班人,但是以他的个性,就算太子(司马衷)主动让贤,司马攸当上皇帝后这能放过他吗?
微臣认为,还不如让司马攸回到他的齐国去,这样至少能保住太子的性命,也能保全国家的稳定啊!”
司马炎暗中对冯紞的话表示认可,于是下了一道旨意将河南尹(负责京师各项事务的管理)夏侯和贬职为光禄勋(守卫皇宫安全),取消了贾充的兵权,以示对他们二人的敲打,不过仍然保留了贾充在朝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3.泰始二年(266年),吴·山贼施但聚众作乱,有人借此机会在吴主孙皓面前诋毁京下督(驻扎于京口,监视、防御江北地区的敌兵动向)孙楷,说:“孙楷没有及时出兵讨伐施但,有要谋反的迹象。”
于是孙皓不问青红皂白就派了好几拨人前去京口向施但问责,然后下诏将其召入京师(建业)担任宫下镇(管理皇宫各项事务)、骠骑将军。
孙楷得知自己被人造谣,并且收到了征入京师的诏命,使得孙楷不得不对自己的安危担忧了起来,根本不敢应召。
夏天,六月,孙楷带着全家人投奔晋廷。
晋主司马炎任命孙楷为车骑将军,封为“丹阳侯”。
4.秋天,七月,有人对吴主孙皓说:“临平湖从汉代末年的时候就一直被杂草淤泥阻塞着,有长老传言:‘临平湖被杂草阻塞,天下将会陷入大乱;当杂草污泥被冲刷走,显露出临平湖广袤的湖面,那么就代表着即将天下太平了。’
前段时间,阻塞临平湖中的杂草泥土无缘无故就全部消失了,现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清澈广阔,这不就是天下太平的征兆吗?您的天子青盖马上就要驶入洛阳了!”
吴主孙皓拿此事咨询奉禁都尉历阳人陈训,陈训回答:“我只会靠观望云气占卜未来,这个临平湖的事儿不在我的涉猎范围内啊!”
与孙皓交谈完毕后,陈训便匆匆离开,回去后对他的朋友说:“说什么天子的青盖会驶入洛阳,这分明就是口衔玉璧投降的预兆啊,哪里是什么祥瑞!”
有人给孙皓送去了一颗上面刻着“皇帝”字样的小石头,声称是在临平湖旁边捡到的,孙皓看到这颗石头瞬间心花怒放,当即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年号从“天册”改为“天玺”。
吴·湘东太守张泳没有如数上交赋税,吴主孙皓下诏直接就地处斩,并且将张泳的头颅送往各郡传阅示众。
吴·会稽太守车浚是一个十分清廉正直的好官,并且在工作岗位上做出了很多出色的成绩,当时会稽郡出现了严重的旱灾和饥荒,于是车浚上表请求朝廷支援钱粮救急。
而孙皓确认为车浚这一行为是在为他自己积攒人气、收买人心,不仅没有理会他的请求,还下令将其斩首示众。
吴·尚书熊睦对孙皓这种荒诞的行为实在是看不过眼,提出了一些小小的忠告,但是孙皓却对此大为光火,直接拿起佩刀用刀环朝着熊睦身上一顿猛砸,熊睦当场毙命、血流遍地,身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
4.八月己亥日,晋主司马炎任命何曾为太傅,任命陈骞为大司马,任命贾充为太尉,任命齐王司马攸为司空。
5.吴地的历阳山中有七个山洞,山洞里面石壁上呈现出黄色和红色,当地人把这称之为“石印”,还有一句话流传出来:“石印现世,天下太平。”
吴·历阳县县长上疏汇报说石印已经现世,于是吴主孙皓就派使者前去用太牢之礼(牲具为猪牛羊)祭祀石印。
孙皓派去的使者为了登上这些山洞,搭建了一座高高的云梯,然后在一旁的巨石上用红色的颜料写下:“楚地有九个水中岛,吴地掌控天下九州。天子为扬州人,王朝历经四世,天下将会归于一统。”然后返回建业,把具体情况以及石头上的这些字全都汇报给了孙皓
由于孙皓就是吴国的第四个皇帝(孙权、孙亮、孙休、孙皓),这句话很明显的指向孙皓就是那个一统天下的天命之子,于是孙皓满心欢喜的将历阳山上的山神封为王,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将明年的年号从“天玺”改为“天纪”。
6.冬天,十月,晋主司马炎任命汝阴王司马骏为征西大将军,任命羊祜为征南大将军,二人全都被允许开设自己的办公机构、招纳从属官员,赐予仪同三司(地位与三公一致)的殊荣。
羊祜上疏请求出兵伐吴,说:“本来先帝(指魏元帝曹奂)时期已经平定了蜀汉,而且已经与东吴讲和,使得天下四海的老百姓成功过上了太平安宁的生活,然而现任东吴皇帝(孙皓)背信弃义,发兵侵扰我朝边境,又一次挑起战事、兴起战争,搅得人民群众不得安宁。
虽然陛下是上天指定的天选之子,然而想要建功立业、真正的一统天下,还是得靠人的努力和拼搏,如果不大举出兵进攻东吴,如果不赶紧扫平天下归于一统,那么纷争和兵役就永远不会有消停的时候。
当初消灭蜀汉之时,所有人都胸有成竹的认为东吴必然会跟着一起亡国,然而就这么一直让他们苟延残喘了十三年,以至于现在成为了我国边境的一大祸患。
虽然陛下身边不乏谋臣良将,但是最终拿定注意到底要不要出兵,一切还是陛下一人说了算。
“只有当一个国家与敌对国家的实力旗鼓相当的时候,它才能有底气凭借着山川险阻来傲立于世、分庭抗礼。
如果两个国家之间存在很悬殊的实力差距,那么即使弱小的那一方拥有再多的崇山峻岭、江河湖泊作为屏障庇护,也对保卫国家安宁无济于事。
蜀汉所拥有的险峻屏障不可谓不多,那些险绝难行的山路、那些狭窄逼仄的峡谷,只需要派区区一个小卒挡在关口前面拦路,那么即使外敌有一千多人,也对攻入屏障无能为力,这么看,好像确实是一个误解的难题对吧?然而真到了我军进兵的那一天,这些坚固的山险屏障就仿佛不存在一般,竟让我军绕过剑阁直冲蜀汉心腹,直捣成都,使得汉中地区的那些守城全都偃旗息鼓、无人敢轻举妄动——
并不是因为蜀汉的将士没有与我军死战的决心,只不过是因为蜀汉国力实在太弱小,根本无法与大国抗衡罢了。
后来汉主刘禅投降,那些军营、堡垒中的防守兵力也一瞬间作鸟兽散。由此可见,在大国面前,小国的反抗是多么无力。
反观如今的东吴,他们所倚仗的长江、淮水并不如剑阁天险来的稳固,吴主孙皓残暴昏聩,是一个比刘禅差得太多的君主,江东人民的境地比当年蜀汉百姓的情况更加糟糕,然而我晋廷的兵力却是空前强盛。
如果不在这个时候剿灭东吴、统一四海,反而选择在边境的各个要塞发兵防守,抵御吴军的进攻,这就只能不停的从老百姓中征兵,不停的为了战争而消耗国家的钱财粮草,长此以往,国力便会在这样一点点的损耗之中消亡殆尽,对于国家的长远发展是极为不利的。
“我认为,陛下可以做如下安排:
发动梁州、益州的兵力,水路陆路双线并进;
发动荆州、楚地的兵力进兵直逼江陵县;
平南将军胡奋、豫州刺史王戎带兵前往夏口;
集结徐州、扬州、青州、兖州的兵力,全部在秣陵会合。
如此一来,东吴只不过是龟缩在江东角落的一个小国而已,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整个天下压境而至的军队呢!东吴就算要防守,也得分兵好几处,这么一分散,吴军各部的人马就更是少得可怜了,以如此寡势的人力去应对各个方向进逼而来的强大军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根本抵御不了的。
只要我军发动巴地、汉中地区的兵力组成一支奇袭部队,从东吴防守薄弱的地方发起进攻,一旦攻陷东吴上游地区的边境郡县,那么我军将能沿着长江、汉水势不可挡的顺流而下,沿途的郡县必将所向披靡、望风投降——这就相当于直接动摇到了东吴的根本,就算真正的军事天才来了,面对这种困局也束手无策。
“东吴是依凭这长江天险建立的国家,由东向西横亘几千里,要与我实力强劲的大晋相抗衡,就必然要进行长距离的行军才能将守备、作战人员以及粮草战具送到边境的堡垒之中,这是一项极为消耗国力的军事行动,江东百姓就会在这一次次的征兵与转运之中筋疲力尽、忍无可忍,不会有一个人再愿意为国家奉献。
孙皓作为东吴的皇帝,行事随心所欲,为人残暴不仁,对臣子们满是猜忌和怀疑,臣下稍有不慎便有丢掉性命的风险。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东的满朝文武、公卿将帅都是朝不保夕的状态,他们对于孙皓也是满心疑虑,顾着保全自身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有多余的精力和头脑去思考国家发展的长久之计呢?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国家到底如何才能安定呢?
哪怕在平常没有战事的时候,东吴的这些士大夫心中都并不是坚定的站在孙皓这一边,那就更别说等我大晋兵临江东了;等真的到了那一天,肯定会有大量的吴人投降于我朝,孙皓怕是根本就找不到几个甘愿为他卖命的人了。
“江东物资匮乏、将士们耐力差,打不了持久战,弓箭、弩机、戈戟、盾牌之类的兵器也不如我中原大国精良,对于吴军来说,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水军了,然而只要我军能跨越长江直捣东吴腹地,那么吴军也就只能与我们在平原、陆地、城池中作战,他们的水军优势将不复存在,一旦步兵骑兵交起战来,吴军一定不是我方的对手。
还有,我军将士深入江东,几乎没有什么退路,人人都怀有必死的决心和高昂的斗志,而吴军却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作战,家人就在后方、家乡近在眼前,一旦局面不利,马上人心就成了一盘散沙,都想着回头找避风港,谁还有那个士气和勇气与我军拼死决战呢!
综上所述,我认为应该抓紧时间出兵讨伐江东,必能一举将其攻克。”
晋主司马炎对羊祜的计策深表赞同。
然而朝中大臣大多数都说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在凉州、秦州地区作乱的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于是羊祜再一次上交了一封表文,说:“一旦消灭了东吴,这些胡人自然而然就老实了,要出兵伐吴就得速度,越早灭吴、收效越好。”
即便羊祜已经分析得很透彻,但是还是有很多大臣对此表示质疑,其中质疑的声音最大的,就要数贾充、荀勗、冯紞了,因此,司马炎对伐吴之事是推了又推。
羊祜无奈的叹息道:“这世上有七八成的事情都是难以尽如人意的啊!上天都已经把东吴交到陛下手上了,要是错过了天赐良机,岂不是要把战乱和纷争推到后人头上吗!”
只有晋·度支尚书(管理全国财政收支)杜预、中书令张华与司马炎、羊祜想的差不多,赞成讨伐东吴的决定。
7.十月丁卯日,晋主司马炎册封杨芷为皇后,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皇后杨芷是元皇后杨氏的族妹,样貌端庄秀丽而且品行素质十分优秀。
在司马炎刚刚迎娶杨芷的那段时间里,杨芷的叔父杨珧(音“姚”)上疏表示:“那些一个宗族内出两名皇后的,基本上整个家族都没有好下场,请陛下将我的这份表文放入宗庙中密藏起来,如果将来这话被我说中了,请陛下看在这份表文的份儿上让我免受牵连。”
得到了司马炎的许可。
十二月,晋主司马炎任命皇后杨芷的父亲·镇军将军杨骏为车骑将军,封为“临晋侯”。
晋·尚书褚䂮(音“略”)、郭奕表示杨骏才能和水平十分平庸,承担不起国家的军事大任,但是司马炎并没有听从他们的劝告。
自从女儿杨芷当上皇后、自己又当上了车骑将军且被封了侯以来,杨骏行事愈发高调炫耀,整个人越来越膨胀、越来越飘,有意无意中透露出一股盛气凌人的姿态。
胡奋见状,对杨骏说:“女儿当皇后了,你越发了不得了是吧!多看看古时候的事儿吧,那些与天子结为姻亲的家族,基本上没有哪个是不被灭族的,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杨骏说:“难道你的女儿不是陛下的贵嫔吗!”
胡奋冷笑一声,道:“我的女儿只不过是你女儿的仆人罢了,就算要灭族也轮不到我头上!”
三年(丁酉,277年,吴·天纪元年)
1.春天,正月初一(丙子),发生了日食。
2.晋主司马炎立皇子司马裕为“始平王”。
正月庚寅日,始平王司马裕去世。
3.三月,晋·平虏护军文鸯率领凉州、秦州、雍州各部军队讨伐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将秃发树机能打了个落花流水。
此战,有二十万口胡人投降晋廷。
4.夏天,五月,吴将邵顗(音“以”)、夏祥率领七千多人投奔晋廷。
5.秋天,七月,晋·中山王司马睦因招纳、收买逃亡各地的流窜犯而获罪,被贬为“丹水县侯”。
6.有彗星出现在紫宫垣(象征帝王居所)附近。
7.晋·卫将军杨珧等人提议:“古时候的帝王给诸侯分封土地,是为了让他们保护国家领土,庇护中央朝廷;然而现在的诸侯王都在京师(洛阳)待着,这样怎么保家卫国、捍卫陛下呢?
而且当前镇守在我国边境的都是一些外姓将领,微臣认为应该派一些皇亲国戚混在其中,也好相互牵制、制约。”
于是晋主司马炎就把诸侯王的封地按照供奉人口数量的多少分成了“大次小”三个等级,给大国分配三部军队共五千名士兵,给次国分配二部军队共三千名士兵,给小国分配一部军队共一千一百人;那些身兼都督的王爷,全都把他们的封国转移到与其所统辖的地区附近。
八月癸亥日,晋主司马炎对诸侯王做出了如下调整:
扶风王司马亮改封为“汝南王”,前去汝南郡担任镇南大将军、豫州都督;
琅邪王司马伦改封为“赵王”,负责管理邺城的守备兵力;
渤海王司马辅(司马孚之子)改封为“太原王”,为并州部队的监军;
东莞王司马伷当时在徐州,被改封为“琅邪王”;
汝阴王司马骏当时在关中,被改封为“扶风王”;
太原王司马颙(司马孚之孙)改封为“河间王”;
汝南王司马柬改封为“南阳王”;
那些没有官职的王爷全都被遣返回封国。
到了要离开的那一天,诸侯王都在践行大会上痛哭流涕,都舍不得京师(洛阳)的富丽繁华。
晋主司马炎封皇子司马玮为“始平王”,封司马允为“濮阳王”,封司马该为“新都王”,封司马遐为“清河王”。
那些有显赫军功的外姓大臣全都被封为了郡公、郡侯。
晋主司马炎封贾充为“鲁郡公”,给王沈追加了“博陵郡公”的爵位。
司马炎封钜平后羊祜为“南城郡侯”,而羊祜对此表示坚决推辞。
每次只要司马炎给羊祜升官加爵的时候,羊祜一概发扬风格拒不接受,而且次次都是言辞恳切、出自真心,在朝中的清望相当高,所以每次司马炎在下达分封、加官的诏书时,总是要单独把羊祜列出来以示推崇。
羊祜辅佐了晋文帝司马昭和司马炎两代人,每次提交奏疏涉及机密军务政要或者提出计策建议的时候,总是要把草稿全部焚毁,不向外泄露一个字,因此没有人知道羊祜到底上疏了一些什么内容;那些得到过羊祜举荐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推荐人是羊祜。
对此,羊祜是这样说的:“我推荐人才是为了国家,又不是为了卖人情,如果让人知道是我推荐的他,那不是明里暗里让人登门谢恩吗?这种事我绝对不会做!”
8.兖州、豫州、青州、徐州、荆州、益州、梁州地区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9.冬天,十二月,吴·夏口都督孙慎进攻晋地·江夏郡,抢走了当地一千多户人口。
晋主司马炎下诏派遣侍臣前去责问车骑将军·荆州都督羊祜为什么不出兵追击吴军,并且打算把荆州刺史的治所转移到江夏郡。
羊祜回答:“江夏距离襄阳(荆州治所)有八百里远,等我已经收到吴军离开的消息时,他们早就已经撤退好几天了,我手上只有步兵,怎么可能追得上?
如果只是为了逃避陛下对我的问责,明知是无用功,也选择劳师动众的去做样子追击,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我不愿意做。
现如今襄阳与江夏之间相隔甚远,我认为还是各自以保存实力为主,如果出兵远距离营救从而导致本来所镇守的大本营空虚,那么很容易被敌兵趁虚而入啊!
当初魏武帝曹操安排各部都督,都是把都督的屯兵地点设置在州刺史的所在地,这样在遇到敌兵的时候,都督和刺史手上的兵才能联合出击、一致对外。如果您把荆州治所转移到江夏,那么我作为荆州都督目前仍然在襄阳屯兵,岂不是把好不容团结起来的部队给拆散了吗?
况且,若是贼人选择进攻哪里,您就把治所转移到哪里,然而贼人从哪里进攻是我方根本就预料不到的呀,那么到时候各个州的治所又该如何变动呢?这样会乱套的!”
10.本年,晋·大司马陈骞从扬州前往京师(洛阳),入朝觐见晋主司马炎,司马炎将他封为“高平公”并罢免了陈骞的大司马一职。
11.由于会稽人张俶(音“触”)经常向吴主孙皓告密,因此深受孙皓的信任,经过多次升迁当上了司直中郎将,并被封为了侯爵。
张俶的父亲是山阴县的一个小兵卒,他知道张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得知张俶受到孙皓宠信之后,上交了一封表文:“如果陛下一定要坚持用我儿张俶为司直,那么将来他要是犯了罪,请陛下不要牵连我。”得到了孙皓的批准。
后来,张俶上表建议孙皓在司直部门设置二十名“弹曲”,专门负责纠察各部门的违规违纪事件,因此官吏百姓全都借着检举揭发的机会大泄私愤;而且张俶还弄来了一大堆野狗负责看守监狱里面的犯人。
在他的这样一番操作下,人们忙着诋毁陷害自己的仇家,清白无罪之人活得战战兢兢,被抓如监狱里的人哀嚎连天,监狱里还充满着野狗的狂吠,场面异常混乱。
由于手中的权力实在太大,张俶便开始假公济私、以公谋私、徇私枉法,靠着自己手中的特权大肆捞金、压迫百姓、巧取豪夺,后来张俶所犯下的这些罪过全都被孙皓发现,孙皓一怒之下不顾当初的承诺,把张俶和他的父亲全部处以车裂之刑。
12.晋·卫瓘将鲜卑太子拓跋沙漠汗遣返回国。
拓跋沙漠汗离开鲜卑部落来到晋廷当人质以来,那些留在可汗拓跋力微身边的儿子们越来越得宠了,而拓跋力微与拓跋沙漠汗的关系却越变越淡。
等到拓跋沙漠汗返回部落之后,由于各部落的首领收了晋·卫瓘的金钱贿赂,于是都按照卫瓘的指示在拓跋力微面前说拓跋沙漠汗的坏话,使得最后拓跋沙漠汗被处死。
后来,可汗拓跋力微病重,当时乌桓王库贤是拓跋力微身边的大红人,手上的权力很大,他也受到了卫瓘的贿赂,让他在鲜卑部落中制造恐怖气氛以动摇各部首领的人心。
于是库贤把首领们都交到王庭中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打磨斧头,边打磨边说:“可汗大人(拓跋力微)是听信了你们的谗言,所以才错杀了太子(拓跋沙漠汗),对此可汗表示十分悔恨,对你们恨之入骨。可汗跟我说了,让我把你们的长子都抓起来全部处死!”
各部鲜卑首领一听,全都吓傻了,赶紧回到家中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家人和部落民众全部逃命去了。
可汗拓跋力微得知部落全散了,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焦虑,导致病情越来越恶化,最终医治无效去世,享年一百零四岁。
拓跋力微的儿子拓跋悉禄继任为新的鲜卑可汗。
从这以后,鲜卑的拓跋这一支部落就开始逐渐衰落。
由于幽州、并州地区与鲜卑人的地盘相接壤,在早些时候,东边有务桓(并非匈奴人刘务桓)的部落,西边有拓跋力微的部落,这两边对边境构成的威胁一直是晋廷头疼的问题。
为了解决鲜卑扰边一事,晋·卫瓘想方设法离间鲜卑部落中的首领、将领、贵族之间的关系,最后,务桓选择投降于晋廷,而拓跋力微重病而死、部落也就此衰败。
晋主司马炎认为卫瓘安定边境有功,于是将他的弟弟封为了亭侯。
四年(戊戌,278年,吴·天纪二年)
1.春天,正月初一(庚午),发生了日食。
2.晋·司马督东平人马隆说:“凉州地区羌人戎人对刺史杨欣的抱怨极大,杨欣迟早要死在他们手上。”
夏天,六月,晋·凉州刺史杨欣与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的党羽若罗拔能等人在武威郡交战,杨欣被鲜卑打得丢盔弃甲,命丧当场。
3.晋·弘训宫的景皇后羊氏(晋景帝司马师的夫人)驾崩。
4.晋·车骑将军·荆州都督羊祜生了重病,请求入朝面见司马炎。
羊祜从襄阳来到京师(洛阳),司马炎允许他乘坐车辇进入宫殿,并且允许他不用跪拜行礼,可以直接入座。
在会面的之后,羊祜给司马炎提供了很多讨伐东吴的思路和计策,司马炎对此十分赞赏;然而考虑到羊祜身体不好,不能经常舟车劳顿的从荆州前往洛阳,于是司马炎干脆派遣张华前去荆州拜访羊祜,找他请教伐吴的相关事项。
羊祜说:“吴主孙皓已经癫狂荒诞得不成样子了,依我看,现如今都不需要真的交战,便能成功攻克东吴。
万一等到我病故,东吴群臣又废掉孙皓重新换上一个英明的皇帝,那到时候可就真没戏了,就算我方有百万大军,也是跨越不了长江一步的。
讨伐东吴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再拖了,以免夜长梦多呀!”
张华也十分支持羊祜的意见。
羊祜嘱托张华:“能帮我实现伐吴大计的,只有先生您了!”
晋主司马炎打算让羊祜来当伐吴部队的主帅,即使羊祜重病缠身,司马炎也特批他可以躺在病床上指挥战局。
羊祜说:“伐吴之战不用我亲自出马,现在进攻东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只不过等到平定东吴之后,那才真正是陛下需要操心的时候。
我不敢说自己有多少功劳,您就不用考虑我了。等平吴结束后,该派谁去管理江东地区的各郡县,那么就请陛下好好衡量挑选吧!”
5.秋天,七月己丑日,景献皇后羊氏在峻平陵下葬。
6.司州、冀州、兖州、豫州、荆州、扬州地区发生了严重的洪灾;发生了螟灾,庄稼受损严重。
晋主司马炎下诏询问有关部门:“该如何帮百姓渡过难关呢?”
度支尚书杜预上疏说:“如今东南地区的洪灾最为严重,应该要求兖州、豫州等各州把汉代的那些陂池给保留下来,好好修缮一下以供蓄水之用;将其余的堤坝、蓄水池全部开闸放水,让那些受饥荒的老百姓从水里打捞鱼虾、贝蚌之类的食物充饥,这样不仅能让洪灾得到缓解,老百姓也不会因为庄稼受损而饿肚子。
等洪水退去之后,那些被洪水流经的区域都已经积攒了许多肥沃的淤泥,这些淤泥正好可以保证新播种的粮食茁壮成长,到了明年就能粮食大丰收了。
“典牧部门(属太仆)还有四万五千多头种牛,这些牛专门用于配种,不用它们来耕地、拉车,以至于其中有很多牛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都没有穿过鼻环。现在老百姓刚刚遭了灾,正是需要大量的牛来帮忙犁地的时候,我认为可以把典牧部门的这些种牛分出一部分支援百姓,帮助他们在春天的时候耕地播种。
等来年粮食丰收之后,再向老百姓收取使用典牧种牛的税费,这样又能收上来一笔不小的钱款以充实国库。”
晋主司马炎采纳了杜预的提议,这一计策实施后,受灾的老百姓的生活、收入得到了弥补和保障,将损失控制在了较小的范围内。
杜预在尚书部门干了七年,为司马炎出了数不胜数的与国政、时事有关的提议、计策,当世人们都称杜预为“杜武库”,意思就是说杜预什么都知道,就像一个武库一样,里面什么样的兵器都有。
7.九月,晋主司马炎任命何曾为太宰。
九月辛巳日,司马炎任命侍中·尚书令李胤为司徒。
8.吴主孙皓非常痛恨那些能力比自己强、水平比自己高、境界比自己深的人。
吴·侍中·中书令张尚(张纮之孙)头脑敏捷、伶牙俐齿,每次在与群臣商议国事的时候,张尚总是所有人中表现得最出色的那个;由于口才学问太过突出,渐渐的张尚就遭到了孙皓的忌恨。
后来有一天,孙皓问张尚:“你觉得我的酒量可以跟谁比?”
张尚回答:“陛下可以喝一百觚(青铜酒器,喇叭状口,中间细,圆底,大约二升)酒而不醉。”
有一句谚语为:“尧帝千钟不醉,孔子百觚不倒,子路嘴巴不停,也能喝十榼。”于是孙皓就以这个谚语为依据,说:“张尚大胆!你是因为孔丘不是国君,所以才拿我跟他做比较是吧!”
说完便怒不可遏的让人把张尚拖下去打入监狱。
文武百官们得知张尚被孙皓关进了监狱,公卿及以下一百多人不约而同地赶到宫门前磕头为张尚请命。
于是孙皓赦免了张尚的死罪,把他发配到建安郡去修建战船,然而等张尚到达建安郡后,还是被孙皓派人杀害了。
9.冬天,十月,晋主司马炎任命征北大将军卫瓘为尚书令。
那时,晋廷中的朝臣都知道太子司马衷智力有问题,不适合当国家的储君,卫瓘有好几次想向司马炎提这个事儿,但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后来司马炎在陵云台上饮宴的时候,卫瓘正好在司马炎身边陪伴侍奉,他便假装喝醉,跪倒在司马炎的坐榻前,醉醺醺地说:“我有话要对陛下说。”
司马炎问:“先生想说什么?”
卫瓘两次三番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了,只好抬起手摸了摸坐榻,叹息道:“可惜了这么好的座位!”
司马炎大概也猜着了个八九不离十,随后反问道:“先生您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卫瓘见司马炎这么说,担心他怪罪自己,于是只好退到一旁一言不发,往后也再也没有提过关于司马衷智力的任何事情了。
晋主司马炎把东宫(太子宫)的从属官全部召集起来举办了一场宴会,在这之前司马炎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一封尚书部门递交上来的一份让人一时难以下决断的奏疏,将其密封好,在宴会上交给太子司马衷,让他对此发表意见,意在测试一下他的真实水平。
这可把太子妃贾南风给吓坏了,生怕司马炎知道司马衷脑子不好使从而动换太子的念头,于是赶紧找来了一个枪手帮司马衷作答,回答中引用了各种各样的圣人之言、经书之道。
太子给使(服务人员)张泓说:“太子学习不好,这一点陛下是很清楚的呀!这枪手写的东西里面引用了那么多经书典籍之中的内容,这不是一下就露馅了吗?到时候陛下肯定会问到底是谁在帮太子作弊,反倒让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我认为还不如回答的直截了当一些、用词质朴简单一些,也不容易让陛下起疑。”
贾南风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赶紧跟张泓说:“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替太子好好写一篇回答,好处少不了你的!”
张泓答应了下来,三两下就为司马衷写了一篇草稿,然后由司马衷将这篇草稿内容誊抄下来交给司马炎。
司马炎看了这篇回答之后,感到十分开心,随手就把这篇文章交给了卫瓘,让他看看其实司马衷也不是他想的那么笨,卫瓘瞬间吓得汗流浃背,整个人脸涨得通红,表现得极为局促;就这样,周围的人就都知道卫瓘之前肯定跟司马炎说过司马衷智力低下这档子事儿。
过了没多久,这件事就传到了贾充的耳朵里,他暗中派人对太子妃贾南风说:“卫瓘这个狗奴才,差点坏了我家的好事!”
10.吴主孙皓召集人马在皖城屯田,为北伐做准备工作。
晋·扬州都督王浑派扬州刺史应绰率兵将在皖城屯田的吴兵击破。
此战,晋军斩杀了五千名吴兵的首级,将吴军屯田所积攒的一百八十多万斛粮食全部焚毁,并且发动人马大肆践踏皖城的农田,足足四千多顷田地被摧毁得寸草不生,拆毁了吴军六百多艘战船。
11.十一月辛巳日,晋·太医司马(属宗正,为军中的医师)程据向晋主司马炎献上了一件稚头裘(锦鸡头上的毛做成的衣服)。
在拿到稚头裘的那一刻,司马炎当即下令要求直接在大殿上将其烧毁。
十一月甲申日,司马炎敕命所有人不得进贡奇异珍玩、华装丽服,如果有人敢违反敕命一律定罪。
12.晋·车骑将军·荆州都督羊祜病重,临终时向晋主司马炎推荐杜预接替自己。
十一月辛卯日,司马炎任命杜预为镇南大将军、荆州都督。
羊祜去世后,司马炎哭成了一个泪人儿,那时天寒地冻,司马炎哭得胡须、头发上沾的全是泪水结成的冰碴。
羊祜留下了遗言,特别叮嘱不要将“南城郡侯”的印绶放入棺材中陪葬。
司马炎说:“这个‘南城郡侯’,羊祜推辞了好几年,竟然直到去世之前还不肯接受,好,那就按照他的意思,恢复他原本的‘钜平侯’爵位,以彰显他谦虚退让的高风亮节。”
荆州地区的百姓得知羊祜去世的噩耗,都一时间无法接受,纷纷放下手中正在干的活儿,为羊祜哭丧,就连集市都取消营业,大街小巷充满着老百姓的哀嚎之声;就连戍守于长江边境的吴军将士们听说羊祜去世,也都落下泪来。
羊祜在生前十分喜欢登上岘山游玩,于是襄阳百姓就在岘山上为羊祜修建了纪念碑和庙宇,每当四季、过年过节都会定时前去岘山上为羊祜祭祀悼念。
有很多人对羊祜的感情深到光是看着岘山上的纪念碑都会情不自禁的落泪,于是这块纪念碑也被称为“堕泪碑”。
晋·镇南大将军·荆州都督杜预前往襄阳上任后,选出了一支由精锐士兵组成的尖端队伍,并带着这帮人袭击了吴·西陵都督张政,把张政打得屁滚尿流。
张政是东吴的一员名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晋·杜预打了个落花流水,对此深感愤恨和耻辱;为了不丢面子,于是张政没有把此次战况的真实情况上报给吴主孙皓。
晋·杜预靠着安插在吴军中的线人打听到了这件事,打算离间孙皓和张政的关系,于是上表请求把缴获的吴军战利品全都还给吴主孙皓。
孙皓看到晋军方面送来了那么多的本国军资,也就知道张政在晋军手上吃了一场打败仗,立刻下诏要求张政返回京师(建业),安排武昌监军留虑接替张政为西陵都督。
13.十二月丁未日,晋·朗陵公何曾去世。
何曾腰缠万贯,家中山珍海味、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过的日子比天子还享受、还舒心。
晋·司隶校尉东莱人刘毅多次弹劾何曾生活奢靡豪华、铺张浪费,然而晋主司马炎念在何曾是朝廷的老臣,位高权重、声望十足,于是并没有与他计较。
等何曾去世后,博士新兴人秦秀(秦朗之子)说:“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何曾是个骄奢淫逸、夸耀高调之徒,他身为朝廷命官、身为陛下的辅佐大臣,应该带头给天下万民做个良好的表率才对,结果他却完全不压抑自己的欲望,甚至还极尽所能的挥霍、奢靡,尽享人世间的一切繁华。
这样的人死了之后如果不遭到贬斥,那么那些皇亲国戚、权臣贵胄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吗!
按照《谥法》上说的:‘社会名望与实际德行相违背,称之为“缪”;品行荒诞混乱、行事毫无节制,称之为“丑”。’应当给何曾定下谥号为‘丑缪公’。”
最终晋主司马炎给何曾定下的谥号为“孝”。
14.晋·前司隶校尉傅玄去世。
傅玄性情急躁,每当他有事想要向司马炎上奏、弹劾的时候,总是巴不得立刻送到司马炎面前,如果当时已经天黑了、并不是上朝的时间,那么傅玄就会手握白简、头戴簪笔、腰缠玉带,连觉也不睡,就这么端坐在屋中一直等到天亮,然后匆匆前去上朝汇报工作。
正是因为傅玄的刚直,所以权臣贵戚以及不学无术纨绔子弟都害怕受到傅玄的弹劾和批评,整个朝堂、官场的风气在傅玄的切直狠厉的作风之下得到了严肃的整顿。
傅玄与尚书左丞博陵人崔洪关系很好,崔洪也是个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硬茬儿,心里藏不住话,总是大庭广众之下当面指责他人的过错,但是他从来不背地里议论别人,因此世人十分赞赏他的这份直爽和坦荡,从而对他高看一眼。
15.从泰始六年(270年)开始,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就一直在边境作乱,至今已经过去了九年。
晋·仆射李憙请求发兵讨伐秃发树机能,而朝中的大臣们都认为用兵打仗对于国家来说是耗费民命、损耗财产的大事,没有必要为了区区一个鲜卑而劳师动众的远征,因此此事暂被按下不表。
五年(己亥,279年,吴·天纪三年)
1.春天,正月,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把凉州地区搅了个天翻地覆,攻陷了凉州的武威郡(凉州治所)。
面对如此惨重的损失,晋主司马炎十分后悔没有采纳李憙的建议出兵讨伐鲜卑,上朝的时候不禁叹气:“有谁能帮我去对付这些胡贼呢!”
晋·司马督马隆近前一步,说:“如果陛下信任我,那么就让我去,我能为陛下摆平这些鲜卑人。”
司马炎说:“只要你真有那个本事,我有什么理由不用你!只不过请你先说说打算怎么做?”
马隆说:“请陛下允许我自行招纳三千名勇士,也请陛下不要去管这三千人的出身、来头如何,只要我能带着这三千人向西进发前往凉州,小小鲜卑不在话下!”
得到了司马炎的批准。
正月乙丑日,晋主司马炎任命马隆为讨虏将军、武威太守。
朝中公卿大臣们都说:“如今朝廷的兵力已经很多了,没有必要再单独招兵。
马隆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将罢了,说话天花乱坠、不着边际,请陛下别听他的!”
而司马炎对大臣们的这些议论一律充耳不闻。
晋·讨虏将军·武威太守马隆张贴告示,专门招纳能够拉强度为四钧(一百二十斤)的弓以及扣动强度为九石(一石为一百二十斤)的弩机的勇士,然后在场地中竖立了一些靶子和标的物,对应选之人进行测试检验。
从早上一直到中午,马隆终于将这些应选之人给测试完毕了,最终挑出了三千五百人,组成了一支勇士队伍。
马隆看着这些身强体壮的精锐们,满意地说:“够了!”
随后,马隆来到武库为勇士们挑选武器。
由于马隆并没有获得司马炎的许可凭证,因此武库令(属 卫尉,负责管理武库)便与马隆在取兵器一事上起了争执;很快,御史中丞也迅速地在司马炎面前参了马隆一本。
马隆说:“我奉命为陛下讨伐鲜卑、保卫边境,而武库令只把那些当初魏军用过的、已经腐朽生锈的兵器给我,这难道就是陛下让我讨贼保国的初衷吗!”
于是晋主司马炎下诏特批马隆进入武库自主挑选武器,而且还额外给他分配了足够士兵们吃三年的军粮。
2.早年间,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任命兄长于扶罗的儿子刘豹为左贤王;后来,魏武帝曹操把南匈奴的人众给分为了五部,并任命左贤王刘豹为左部帅。
刘豹有一个儿子,名叫刘渊,从小就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少年时期拜上党人崔游为老师,跟着他学习经书典籍,遍览各朝历史、对各个流派的学说思想都有所涉猎。
曾经,刘渊对同窗上党人朱纪、雁门人范隆说:“随何、陆贾不晓军事、不会打仗;而绛侯(周勃)、灌英的文化水平又不够高。因此,我常常对这些人嗤之以鼻。
随何、陆贾受到高皇帝(刘邦)的赏识,但是他们到最后也没有被分地封侯;绛侯、灌英深得文皇帝(刘恒)的重用,但是他们没法让教育文化得以全面的推广——这难道不可惜吗!”
从此,刘渊不仅认真学习、博览群书,同时还强身健体、钻研兵法、培养战略眼光、提高军事见解。
刘渊长大后,出落得健壮魁梧、高大雄伟,不仅身强体壮、勇力过人,还十分擅长骑马射箭。
后来,刘渊被左贤王·左部帅刘豹送到洛阳当人质,晋·王浑和他的儿子王济看到刘渊后简直眼前一亮、惊为天人,随后便对他极为礼遇和重用,多次向晋主司马炎推荐刘渊。
司马炎把刘渊叫来当面问话,在交谈沟通了一阵子之后,对他的严密的逻辑、深远的眼光、广博的学识感到惊讶,进而为自己获得了这样一位难得的人才而感到喜悦。
王济说:“刘渊能文能武,只要陛下把东南地区交给他,必然能够成功攻克东吴!”
而晋·孔恂、杨珧却说:“刘渊不是中原人,他的习性素质、思想状态与中原人大相径庭,不可能跟陛下一条心的。
虽然刘渊文武双全,确实是世间少有的能人勇将,但是不能重用他。”
再后来,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攻陷凉州地区,司马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问李憙该怎么办,李憙说:“如果陛下能让刘渊担任将军,让他率领着匈奴五部的人马前去凉州,不愁秃发树机能的脑袋送不到京师。”
孔恂说:“要是让刘渊把秃发树机能的脑袋给砍了,怕是整个凉州都要成刘渊的了,到时候可有更令人头疼的事呢!”
于是司马炎便打消了让刘渊讨伐鲜卑的念头。
东莱人王弥(魏·玄菟太守王颀之孙)的祖辈世世代代都是二千石官员,王弥本人也是个才华横溢、韬略满腹的人才,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因此在青州人送外号“飞豹”。
不过,王弥性格豪爽粗犷,喜欢见义勇为、行侠仗义,在当地隐居的陈留人董养见到王弥之后,对他说:“先生什么事儿都喜欢掺和,那些个动乱、暴动之类导致社会不稳定的事情,一样都少不了你的身影,依我看将来要是天下大乱了,你绝对不会当为国效力尽忠的士大夫啊!”
刘渊与王弥二人关系十分要好,有一次刘渊对王弥说:“王浑和李憙都是我的同乡,对我相当了解,他们二人多次在陛下面前推荐我,唉,为此我十分发愁,害怕早晚要惹祸上身啊!”说完便落下泪来,止不住的叹息。
由于一般人在得到朝廷命官推荐的时候,都会欢天喜地、喜不自胜,而刘渊却对此表现出了忧心,因此晋·齐王司马攸得知刘渊的这番言论后,立刻意识到刘渊野心不小、对朝廷的潜在威胁很大,怕是将来不甘于屈居于人下,于是赶紧提醒司马炎:“陛下您要是不赶紧除了刘渊这个祸害,恐怕并州要大乱呐!”
王浑站出来为刘渊说话:“我大晋就是要吸纳包容各种各样的人才,这样才能让远方的少数民族为我所用,刘渊明明没有任何谋逆的迹象,为什么仅仅以为你们内心一点小小的猜疑,就把南匈奴的质子给杀了!这样让其他民族的人怎么看待中原人!气量和胸襟怎么能这么小呢!”
司马炎说:“王浑这话说得在理。”
后来刘豹去世,于是晋主司马炎就让刘渊接替刘豹为左部帅。
3.夏天,四月,晋主司马炎下诏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4.晋主司马炎下诏送还各部军队将领扣押在中央的人质。
5.吴·桂林太守修允去世,他所统领的部队按照规定,应该划分为好几部,分别分配给其他将领掌管。
吴·督将郭马、何典、王族等人常年以来一直跟着修允,与军中各位弟兄们早已建立起了很深的感情,因此不愿意与大家分离。
当时吴主孙皓正在广州进行户口普查工作,而广州地区有大量为了逃避赋税徭役的没有户籍的黑户,这一举动搞得当地人心惶惶;本来郭马等人就不想与部众们分离,于是便接着百姓们慌乱焦躁、人心不安的机会,纠集了一帮兵众,杀到官府把吴·广州都督虞授给杀了;随后郭马自称交州·广州都督,并派遣何典攻打苍梧郡、派遣王族攻打始兴郡。
秋天,八月,吴主孙皓任命军师张悌为丞相,任命牛渚都督何植为司徒,任命执金吾滕修为司空;后来,在正式任命之前,孙皓又做出了新的调整,将滕修改任为广州牧,率领一万人从东道进发讨伐乱贼郭马。
郭马杀害了吴·南海太守刘略之后,紧接着就把吴·广州刺史徐旗给赶跑了。
吴主孙皓派遣徐陵都督陶濬带着七千人从西道进发,与交州牧陶璜会合,共同进兵讨伐郭马。
6.吴地一位名叫黄耇(音“狗”)的工人家中长出了鬼目菜(依附于枣树生长,能长一丈多长,茎柄有四寸宽、三分厚),一位名叫吴平的工人家中长出了买菜(能长四尺高,果实有二分厚,形如枇杷,茎柄有一尺八寸宽,下方茎柄有五寸宽,两侧长出绿色叶片)。
吴·东观县县令参考书本上的内容,将鬼目菜改名为“芝草”,将买菜改名为“平虑草”,于是吴主孙皓任命黄耇为侍芝郎,任命吴平为林虑郎,赐予二人印制官印、青色绶带(为中二千石官员的规格)。
吴主孙皓每一次摆酒设宴大会群臣的时候,会下令要求所有人喝个酩酊大醉,还会安排十名黄门郎在现场当“司过”,负责暗中观察席间所有人的行为,并默默记下其行为举止不合规矩的地方。
在饮宴结束之后,司过们会向孙皓上报群臣们各自犯下的过失,无论是抬头直视了孙皓、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各种各样细小的过错全都一个不落的汇报上去,只要是孙皓觉得情节严重的,一律当场拖下去处斩,情节轻微的也要记下罪名留作案底,要么被残忍的剥下脸皮、要么被凿瞎双眼,动用的都是一些豪无人性、令人无法直视的残酷手段。
因此,东吴朝廷的臣子对吴主孙皓愈发的怨恨,没有人再愿意为他尽忠效力了。
晋·益州刺史王濬上书:“孙皓荒淫无度、残暴凶恶,现在正是群臣离心离德、百姓水深火热的时刻,应当赶紧出兵征伐、消灭东吴。
第一,万一有所拖延,等东吴废黜孙皓改立其他明主,那么东吴的情况可就要好起来了。
第二,我已经在益州造了七年的船,在这七年间,这些战船每天都有腐朽破败的地方,必须得不停地修修补补,如果这些战船还不赶紧派上用场,那么这多年的心血将会全部付诸东流。
第三,如今我已经年满七十,离死已经不远,要是一直拖到我死了都还对江东毫无动作,那么我也就再也无法为陛下尽到最后一份忠诚了!
如果上述三点有任何一样出现了纰漏,那东吴可就真的稳如泰山,再也没有攻破的切入口了呀!
希望陛下千万不要错过最佳的一统天下的时机!”
于是晋主司马炎下定了决心要出兵讨伐东吴。
当时,晋·安东将军王浑上表说吴主孙皓打算发兵北上,边境的守备兵力已经全部进入了战备状态,收到这份奏疏后,司马炎便决定第二年再出兵伐吴。
晋·益州刺史王濬的参军何攀当时在洛阳办事,他上书说:“孙皓此次绝对不敢出兵,应该趁着他们的城防还没加固完全的时机,赶紧发起突袭。”
晋·镇南大将军·荆州都督杜预上表:“从今年的闰七月开始,东吴边境的戍边力量就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了,但是一直不见有东吴的军队出现。
据我分析,孙皓大概已经黔驴技穷了。以东吴的兵力根本就没办法保住整条长江流域,他们最后估计只能舍弃西部地区,选择保住夏口以东的疆域,以求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东吴是派不出更多的兵力西进的,如果真派出来,那么孙皓的国都(建业)就连一支军队都不剩了。
而陛下现在被各种各样的声音和言论迷惑,使得判断决策失误,把讨伐江东、一统天下的大计往后推了又推,放任东吴继续在我朝边境作乱,这实在令我深感可惜。
如果我们的实力打不赢东吴,那么不出兵肯定是明智之举,然而现如今我朝已经为了攻打东吴做出了万全的准备工作和周密的作战计划,就差真正动手去实施了。
一旦出兵,无非就是两种可能:要么,消灭东吴,统一四海,开创太平昌盛、成就一代伟业;要么,就是没有彻底吞并东吴,那也不过就只是浪费了个把月而已,也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失——由此说来,出兵试它一试又何妨?
陛下如果决意继续拖延等待,那时间拖得越长,可就越不知道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万一将来的事态发展脱离了您的掌控、偏离了您的预料,那局面岂不是就更加复杂了吗?
如今出兵伐吴不会有任何不如意的意外发生,陛下就放心吧,这一点我完全可以打保票,我可不会为了一时的清闲自在而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此事继续拖拉下去。希望陛下能够快速下决断。”
然而这封表文交上去之后过了大半个月,司马炎都没有任何回复,于是杜预又再次上交了一封奏疏:“就是因为羊祜当年没有把讨伐东吴这件事拿出来与群臣们共同商讨,只是秘密的与陛下谈论,所以才使得现在朝中人心不齐、意见不一。
一件事如果实在拿不定主意,那么就把这件事带来的好处和坏处一一列举出来,一比较就什么都清楚了。
如今出兵伐吴有八、九条好处,也就只有一、两条不良影响罢了,而且最差的结果最多就是无法吞并吴国而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更严重的后果和损失。
“如果陛下现在要求群臣们非得说一说朝廷出兵伐吴到底会有多惨烈的下场,我相信他们都是说不出来的,那些人之所以一直坚持建议陛下不出兵,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自己没有参与到讨伐东吴的战略计划制定中去,也不是伐吴部队的统帅,就算打赢了也立不下什么军功;而且他们之前一直都是不支持伐吴的,他们担心自己当初的判断有误,害怕被事实打脸,所以才一直梗着脖子、硬着嘴皮说不可出兵罢了。
需要朝臣们一起商议的事情并不少,各种不同的意见和声音也是层出不穷,不同的人当然会有不同的思想,于是产生不同的意见,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但是不可忽视的一点是,其中有一些大臣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深受皇恩,于是随意发表观点、质疑决策、反驳他人,完全没有用长远的眼光去为国家的前途考虑,这才是陛下需要擦亮双眼去分辨的。
“从秋天开始,孙皓的行事是越来越荒唐了,东吴朝臣与孙皓之间的相互猜忌和怀疑已经达到了顶峰,现在出兵伐吴就是最佳的时机。
如果陛下选择暂缓行动,万一过了没多久孙皓头脑清醒了过来,开始为这危机四伏的国家寻求安保之计,将国都从建业迁往武昌,再把长江以南地区的县邑城池给修缮完备、加固防守,然后再把百姓全都转移到离边境更远的地方居住;到时候我军攻过去,面对的是固若金汤的城池、面对的是颗粒无收的农田、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乡野,那么这还有兼并东吴的可能性吗!
怕是都不用等到明年,伐吴之计就要全线落空了!”
杜预的奏疏送来的时候,晋主司马炎正在与张华下围棋,侍从读完这封奏疏后,张华立刻放下了棋子,拱手祝贺道:“陛下英明神武、天资聪颖,国家兵广民强、仓库满盈,而孙皓暴虐狠戾、凶恶荒诞,杀尽了朝中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良臣,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剿灭东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请陛下不要再犹豫了!”
至此,司马炎才批准了伐吴之计。
司马炎任命张华为度支尚书,负责管理军费和粮食运输等事宜。
在司马炎决定伐吴后,贾充、荀勗、冯紞在一旁拼了老命的劝阻,司马炎见状怒不可遏,劈头盖脸的对着这三人就是一通臭骂,吓得贾充赶紧脱下帽冠跪下不停磕头认罪。
仆射山涛下朝后,私下里对他人说:“当今天子可不是什么素质出众、能力拔尖的圣人,等到把外敌东吴给兼并了之后,中央内部还有收拾不完的烂摊子呢!还不如留着东吴这么个祸害,至少还能让朝中的人们团结一心、让各诸侯王一致对外,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冬天,十一月,晋主司马炎下令出兵讨伐东吴,做出了如下军事部署:
镇军将军·琅邪王司马伷出兵向涂中进发;
安东将军王浑出兵向江西进发;
建威将军王戎出兵向武昌进发;
平南将军胡奋出兵向夏口进发;
镇南大将军·荆州都督杜预出兵向江陵进发;
龙骧将军王濬、巴东监军鲁国人唐彬从巴郡、蜀郡出兵顺流而下:
以上一共有二十多万人马;
任命贾充为使持节(代表皇帝行使军权)、假黄钺(对军中的人有生杀大权)、大都督负责统领上述各路大军,安排冠军将军杨济当贾充的副手。
贾充仍然坚持说不应该攻打东吴,并且以自己年老为由,拒绝担任统军主帅一职,晋主司马炎下诏:“你要是不去,那我就只好亲自出马了。”
司马炎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贾充已经无话可说,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节钺,然后带着中军向南进发在襄阳屯兵,对各部军队进行着统筹安排掉调遣。
7.晋·讨虏将军·武威太守马隆来到武威郡的东部,向西进兵渡过温水(即温围水),鲜卑首领秃发树机能率领几万名兵众前来迎击马隆。
由于进兵道路狭窄,马隆造出了专门适用于在窄路的山路、丛林上行走的扁箱车,在车上放置木屋当做战士们抵挡矢石飞箭的盾牌,一路上一边与鲜卑部队交战、一边向前行进着,就这么一直推进了一千多里,斩杀了大量鲜卑人。
自从马隆率领着大部队前往凉州以后,就变得杳无音信了,晋廷一封战报都没有收到过;这时司马炎的心里也开始没底起来,群臣们都炸开了锅,纷纷猜测马隆是否已经全军覆没。
过了没几天,马隆派来报信的使者半夜里到达了京师(洛阳),晋主司马炎收到奏报后,这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拍手称庆、高兴得合不拢嘴,把群臣召集起来嗔怪道:“要是当初听你们的不出兵讨伐鲜卑,现在凉州早就不是我大晋的了!”
于是司马炎下诏给马隆假节(有处死触犯军令之人的权力),并任命他为宣威将军。
晋·宣威将军马隆到达武威郡后,胜战连连,鲜卑首领猝跋韩且万能带着自己手下的一万多个部落前来投降。
十二月,马隆与秃发树机能展开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成功击破鲜卑部队,并砍下了秃发树机能的头颅。
至此,凉州地区的动乱彻底平息。
8.晋主司马炎下诏要求朝臣们对天子执政以及国家发展提意见。
晋·司徒左长史傅咸(傅玄之子)上书提出:“如今国库空虚、百姓穷困,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官职、部门、单位太多,无谓的消耗太大所致。
魏朝最早的时候只有四个都督职位:东部、南部都督用以抵御东吴,西部都督用于防备蜀汉,北部都督用于提防胡人。
然而如今把监军之职算在内,都督这一职位竟然有十个(邺城都督、扬州都督、秦州·雍州·凉州都督、梁州·益州都督、荆州都督、徐州都督、淮北都督、豫州都督、幽州都督、并州都督,资历较浅的人为‘监军’)。
当初,大禹只是把天下划分成了九州,而现在天下竟然被划分成了十八个州(司州、豫州、徐州、兖州、荆州、扬州、梁州、益州、宁州、交州、秦州、雍州、涼州、冀州、幽州、并州、青州),原本只用安排九名刺史,现在却翻了倍。
光是空有名头没有人众的军府(即 将帅办公的府署)就有上百个,有这么多空头将军,但是他们手上并没有足够的人马,连在皇宫为陛下值班守卫、护卫皇宫都做不到,根本就是一些徒有虚名的无用之物。
各等级诸侯的府上也设置了各种部门、官署。
虽然都督、刺史、军府越来越多,所设置的郡县越来越多,但是全国的人口却只有汉代的十分之一(汉桓帝时期,户口数为26070960,人口数为50066756;晋灭蜀之后,加起来的户数为943423,人口数为5372891)。
要维持这些冗余的部门正常运转,基本上也都是靠从老百姓身上收税,然而却要靠着如此之少量的人口来供养大量尸位素餐之人,拿老百姓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耗费在无用之物上,人民群众的日子怎能好过呢!
当今最急需改变的就是把重复的职能合并起来,把冗余无用的部门裁省掉,也好减轻老百姓的赋税,让民众一门心思的耕地劳作、桑蚕纺织啊!”
当时朝堂上比较主流的意见是将各州、郡、县中裁减掉一半官吏,让这些人加入到农业生产的队伍中去,而中书监荀勗认为:“减少各单位、部门中的人员,不如合并某些冗余的部门;合并部门,不如减省某些功能重复的职能;减省职能,不如统治者想法少一点、内心清净一些。
当年萧何、曹参作为汉朝的丞相,最重要的原则就是不折腾、不胡来、不想一出是一出,所以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稳定富足,这也就是所谓的‘内心清净’。
抵制浮华虚无的夸夸其谈,简化条款规定中的复杂难懂的词句,不要死盯着细枝末节不放,对一些无关痛痒的小失误不要斤斤计较,那些颠三倒四、朝令夕改以谋求私利、扩张私权的人,必须要立刻予以诛杀,这也就是所谓的‘减省职能’。
把九卿部门合并入尚书各官曹之中,把兰台部门(即 御史台)合并入三公府之中,这也就是所谓的‘合并部门’。
文官武官的岗位职责不同,不同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人口资源数量不同,各部门工作量不同,那么官府所需要的人员自然也是有差别的,如果只是笼统的一刀切,把全天下各部门各单位的官吏全都裁减一半,那么这会严重影响部门的正常运转,是绝对不可以一概而论的。
如果某些部门、职能减省一段时间过后,发现有必要恢复,那么还是应当予以批准的,但是也不能恢复得太多,要不然又重新回到最初冗余繁杂的局面,必须要把控好这个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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