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星屑
图书馆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嗡鸣,我望着窗外纷扬的雪,钢笔在论文草稿上洇开墨点。忽然瞥见前排女生翻书时翘起的小指,那个与记忆重叠的弧度,让二十岁的我突然跌进了十二岁的冬天。
她总坐在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马尾辫用浅蓝色丝带扎成蝴蝶结。每次收作业本,我的指尖都会在她本子上多停留半秒,只为抚摸封皮右下角用荧光笔画的星星——那是她独有的标记,像撒在童年银河里的星屑。
记得某个飘雪的午后,她借走了我的橡皮。那块印着卡通恐龙图案的橡皮回来时,带着淡淡的橙子香。我用纸巾裹着它藏进铁皮铅笔盒,直到小学毕业都没舍得再用。现在想来,那香气或许来自她妈妈削水果时沾上的,却成了我记忆里关于她最鲜活的注脚。
她跳皮筋的样子特别好看,羊角辫在阳光下甩出金色的弧线。我总装作在操场边背课文,其实是在数她跳了多少个"小皮球,香蕉梨"。有次皮筋勾住了她的发卡,我鼓起勇气捡起来递过去,她笑着说谢谢时,我听见自己心跳震落了槐树上的白花。
毕业典礼那天,她送了我一只玻璃许愿瓶,里面装着折成星星的彩色糖纸。如今它们还在我书柜最深处,糖纸上的图案早已褪色,却比任何天体标本都更接近星辰的本质。当时我们站在爬满紫藤的走廊里,蝉鸣声大得盖过了那句没说出口的"再见"。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有人在楼下堆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插着树枝的手臂让我想起她当年画在黑板报上的火柴人。突然意识到,我甚至不知道她此刻在地球的哪个角落,是否还记得那个总把作文本和她叠放在一起的男生。
钢笔尖凝结的冰晶悄然融化,在稿纸上晕染出小小的银河。那些年小心翼翼收集的星屑——橡皮上的橙香、糖纸折的星星、作业本角落的荧光笔迹——原来早已构成我私人的星座。当童年的纸飞机穿过十年风雪,最终停泊在大学图书馆的窗台,我才懂得暗恋是最漫长的天文观测,在记忆的深星屑空里,永远有粒星星为我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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