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土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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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市场上普遍售卖的都是些人工饲养的活鸡。采取人工饲养,鸡的活动范围也必然受到限制,密集的饲养方式下,导致鸡的体内脂肪沉积增加,鸡肉的腥骚味也会较重。
而一只正宗的散养土鸡,特别是我们家乡的那种散养土鸡,即便是不放什么佐料,顶多不过放一小片白芷,几片生姜,煮出来的鸡汤香味也是浓郁醇厚的,根本就闻不到那种令人不悦的腥气儿。
等到汤香肉烂,打开锅盖,稍稍冷却,那种独特的香味儿便会更加得诱人,在挤满阳光的饭厅里久久地游荡。那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复合型香味,仿佛将山野气息,阳光雨露和岁月沉淀融合在了一起,让你为之精神振奋,让你为之浮想联翩。
这香气本质上也仿佛是一场对抗,是慢生长对抗快生长的胜利。当人工饲养的肉鸡的标准化香味成为工业文明的注脚,散养土鸡的复杂香气图谱,却像一首用土地,时间和生命,谱写的抒情诗,在化学香精泛滥的时代,倔强地证明着自然的本真。
家乡的散养土鸡是属于田野,属于山林的,它们在山野林地间奔跑觅食,进化出独有的体型外貌。它们一般体型小巧,外观清秀,身躯狭长紧凑,不像一些肉鸡那样有着臃肿的体态。公鸡的体重一般不超过五斤,母鸡通常在三斤左右。它们的羽毛紧凑,且富有光泽。
特别是公鸡的羽毛,不仅看上去油光闪亮,而且色彩鲜艳,可谓五色斑斓。因为一只散养土公鸡的身体上,往往会生长着好几种不同颜色的羽毛,如红色,黄色,绿色,蓝色等,特别是在阳光直射下,那一身的羽毛会闪烁出五彩的光芒,这时的公鸡看上去就如同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格外得悦人眼目。这也是得益于它们那宽松自在的生长环境,不仅有闲暇也有空间(不似人工饲养下,狭小逼仄的空间),可以用它们那尖尖的喙仔仔细细地梳理清洁全身的羽毛,使其变得熨贴光滑,野生环境下食物的多样性,又给其羽毛的生长提供了更多的营养。
公鸡那鲜艳的红色鸡冠不仅大而且厚,像是戴着王冠的国王,经常悠闲地迈着方步,威风凛凛,煞有介事地巡视着它的领地。母鸡的鸡冠很小,颜色也相对淡一些,这也更加衬托出公鸡冠的威武霸气。
它们的眼睛明亮且有神,反应十分敏捷,警觉性很高,奔跑速度很快,这也是野生状态下,逃避天敌的本能使然。鸡喙尖且带钩,坚硬又锋利,因长期觅食磨损而闪闪发亮。它们的爪子细长而有力,爪子尖却磨损得厉害,看上去有些钝钝的,爪子上结着较厚的老茧,可见这一双鸡爪不仅每天要走许多路,而且还要不停从土里刨食物。
这次春节回家,大姐已经给我们早早预备下了六只散养土鸡。一只公鸡,五只母鸡,鸡龄大概都在一年以上。养在笼子里,每天好吃好喝地侍候着。
据大姐说,这是几只正宗的散养土鸡,是从百十里外那个颇有些名气的大湖旁边买来的,是农家人自己养来吃的。湖边有成片的杂树林和宽广的荒草地,是鸡们天然的觅食场地,也是它们肆意奔跑玩耍的地方。湖里美味的小鱼小虾也为它们提供了额外的营养,因此,它们不仅保持了散养土鸡外在的所有特征,而且肉质相比而言也更加细腻鲜美。
初五那天,天气晴朗,暖暖的阳光下,几个人开始忙碌,烧开水,把几只吃饱喝足,正在笼子里懒懒晒着太阳的土鸡一只只抓将出来,它们像是预知到自己命运似的,一改温顺懒散的样子,扑打着翅膀左躲右闪,拼命地挣扎,大声地叫唤。那只公鸡更是在笼子里上窜下跳,辗转腾挪,大睁着两只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惊恐地嘎嘎叫,声音洪亮,活力十足。看来它们并未因这许多天笼中的悠闲生活而丧失那种与生俱来的敏感性。而那些肥胖的肉鸡在如此场景下,表现往往要木讷得多,像是待宰的羔羊,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婆婆拿起一旁磨得闪亮的菜刀,看着那只被我紧紧抓住翅膀和双腿,还在奋力挣扎的母鸡,默默念叨着:小鸡小鸡你莫怪,你是娘家一道菜,今年早早去,明年早早来。是啊!这样鲜活的生灵,就要成为人类餐桌上的一道美食了。既然杀戮已不可避免,念叨念叨这么几句,也可以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吧!
几只母鸡都处在产蛋期,有两只母鸡的腹中已经有了成熟的鸡蛋,只是还未来得及产下。两枚鸡蛋被取出来 ,放在一旁的不锈钢盆子里。阳光下,两枚早产鸡蛋闪着莹润细腻的光泽,仿佛在展示着它们作为土鸡蛋不一样的风采。
将六只鸡清理完毕,已经到了快吃午饭的时间。大姐放了满满一大盆清水,把清理好的鸡放进去浸泡,以期泡去多余的血水,让鸡肉看起来更加白亮。几个小时后,再将几只鸡打包放进冰柜中,方便我们第二天将它们带往遥远的异乡。在异乡他地能够喝上这样一碗家乡正宗的土鸡汤,那种惬意和满足感将是无与伦比的。
如今要想买到正宗的散养土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像我们小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养鸡。小院子里都有一个鸡笼,搭得小巧精致,四面是土坯的墙,顶上往往铺着灰色的水泥瓦或是石棉瓦,里面有杂木棍搭起的隔棚,土鸡们晚上就蹲在这隔棚上休息。天一亮,土鸡们就被放出笼来,飞快地吃过主人家给它们预备下的少量稻谷,便争先恐后地奔向院门,有些鸡可能嫌跑起来速度太慢,便展开翅膀如鸟雀般飞出院门去。
一个白天里,除了偶尔回来找主人要吃的,或是个别母鸡要回窝里生蛋,它们基本上是不着家的。它们在村子里四处游荡,东瞅瞅,西瞧瞧,一副游手好闲又无所事事的懒汉样。它们还会奔到村外的野地里捉虫子吃,寻找一些植物的籽粒,鲜嫩的根茎,填补它们那食物匮乏的嗉囊,有时也许会为一条毛毛虫的归属权和别人家的母鸡大打出手,公鸡往往还会冲上前去助战,一时间鸡毛乱飞,场面一片混乱。散养状态下,它们那原始的野性也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但是产出来的鸡蛋和那一身紧实鸡肉的质量也是一流的。
如今即便是正宗的土鸡品种,它们中的大多数也是被圈定在特定的范围内,比如果园里,比如庭院里,比如一小块空地上。没有了自由,宽广的空间供它们嬉戏,奔跑,觅食,它们的肉质也必然会发生着一些变化——从那喝进嘴里的鸡汤中,吃到嘴里的鸡肉中,这种肉眼几乎无法辨别的不同,就会被你的味蕾清晰地捕捉到。这种微妙的味觉感知,会让人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于是,那种纯正的滋味便成了心底里驱赶不走的念想,总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会与它不期而遇。
在饲料鸡,圈养鸡大行其道的当下,还能够买到几只正宗散养土鸡,享受一碗土鸡汤的心灵慰藉,不能不说是何其幸运。这一切也要归功于大姐,是她四处打听消息,寻找散养鸡的影踪,又不惜百里奔波,只为那一碗我心心念念的土鸡汤,这一份无价的亲情,让喝到嘴里的土鸡汤格外香醇,暖了胃,也暖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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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icheng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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