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寿：《五月黎明》是当今陕西红色文学乃至中国红色叙事的一个代表（图文）

红色文学再添新枝——谈谈巴陇锋《五月黎明》（徐兆寿）

（本文发表于2025年2月28日的《昭通日报》，链接如下https://dubao.ztnews.net/content/202502/28/content_93281.html）

巴陇锋的《五月黎明》出版后获得多个图书类奖项，说明这部小说受到了大家的关注。巴陇锋是著名的作家和编剧，他的成长经历很有意思。他出生于甘肃庆阳，求学于兰州，工作、写作则在西安，受这三地的影响，其作品具有鲜明的特征。他这些年写了很多长篇小说，写作速度令我惊叹。从他写作的状态和取得的成就来看，我认为他是今天陕西文学界中异军突起的青年作家，值得文坛关注。

看过《五月黎明》之后，有几个方面的感受，我用“极具”这两个字来表达。

第一个极具就是，书名极具深意。四五月是春天，但通常农历的五月已进入夏天，好像跟黎明没什么关系，可当我们把五月视作一年中的一天，五就象征着黎明，具有革命的意蕴。从书的目录可以看出，一日一章，时间非常紧凑，表明作者对黎明这一主题研究了很长时间，小说在时间的描绘上展现了黎明前的暗夜，以及黎明和光明的未来含义。扩大一点讲，从书的主题、构架、故事、气韵、语言及叙事艺术等方面来评价，我觉得《五月黎明》既有高度也有深度，这部小说是当今陕西红色文学乃至中国红色叙事的一个代表作。

第二个极具就是，小说的人物极具符号学价值和意义。比如，故事一开始就出现的闲（han）人，代号为青铜的齐天翼，还有他的妻子黄紫红，他们在7年前遭受日军的轰炸，导致彼此失散，再未相见。此外，还有关中正大先生倪柏仁等人物。这些人物在7年后一一出场，之间充满了各种悬念。从今天来看那个时代，我们会去寻找那个时代的脉络和特征，而这些人物其实都代表了那个时代人物的典型特征。通过把这些人物归类，可以建构出那个时代的形象。所以，我觉得《五月黎明》中的人物，极具符号学价值和意义。

这些人物中最具符号学价值的是关中正大先生倪柏仁，他让我联想到陈忠实的《白鹿原》中的朱先生。我们知道，关中文化由来深远，关中士子早在汉代、唐代，就已经展现出了这种正大性，成为国家的脊梁。从张载开始，更是人才辈出、思想迭出，这些“关学”思想彰显出一种正大光明的气象。在《白鹿原》出现之前，大家不知道怎么面对儒家文化，但陈忠实很大胆，对儒家文化展开反思。可在20世纪90年代初，他不知道怎么在作品中处理这个议题，但今天，新时代已经明确，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白鹿原》里，朱先生代表儒家文化，但其实他已经跟红色文化结合了，但他对过往的礼教文化、道德文化，不知道怎么处理。陈忠实在当时有所犹豫，但在巴陇锋的《五月黎明》里，倪柏仁就毫不犹豫。这样一个正大的人物，成为《五月黎明》的核心角色之一，人们护送他去红色的地方，于是他就极具价值意味。这也意味着，其实在中国的文学领域，我们西部的作家，特别是陕西的作家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始终抱着一种非常虔诚的态度。这是对传统的一种礼敬，我觉得这个人物在今天特别有意义。

第三个极具就是，情节的设置、故事的推进极具戏剧和影视特征。巴陇锋是著名编剧，他受到戏剧和影视对情节、故事推进的影响，而影视的影响来自戏剧的影响，而戏剧的影响又来自传统。从今天来看，无论是中国的戏剧还是西方的戏剧，它们首先充满了悬念，再充满了矛盾，这个矛盾在后来把剧情推向高潮，然后进入结尾。戏剧、好莱坞电影均如此。中国的电影是来源于戏剧，从这样一个角度来讲，我觉得恰好巴陇锋的这部小说，体现了青年一代作家受到媒介影响的特征。

中国的小说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间，经历了先锋文学的洗礼。当前，作家在写作时总是绕来绕去，在语言修辞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但在戏剧冲突、矛盾设置和人物关系方面却始终做得不够。这是因为我们抛弃了传统，接受了一套先锋性的观念，并试图建立一座文学的大厦。这种创作方式，在过去是有用的，但在当今媒介的影响下，它受到了挑战，因为现在的读者已不愿意花时间去看冗长且情节缓慢的书籍。今天的作家需要具备迅速吸引读者的注意力，故事情节丝丝入扣，让大家想要一口气读完一本书的能力。而这种能力，现在很多作家是不愿意去顾及的，可若是不愿顾及，我觉得未来大多数作家会被淘汰，只有极少数能够用语言来吸引读者的作家才能够留下来。这种淘汰是媒介转换的结果，因为随着影视等更为便捷的媒介形式的兴起，影视和短视频已经矗立在读者和纸质媒介中间，让阅读变得愈发困难。而巴陇锋的小说，我觉得正好提供了一个解决当前媒介转化难题的有效方案，它代表了一个成功的尝试。

第四个极具就是，语言美妙典雅，极具地方性特征。从小说开篇，作者就把“闲人”拼音标注了“han人”，从而引入地方性，直到小说最后。这部作品是一篇地方性小说，而地方性小说的特征就是极具特色。关陇一体集中体现在庆阳和关中的联系上，两地山水相连，语言、文化、习俗等方面极为接近，彼此说土话可无障碍交流。其次就是，作者把陕北、关中等地的民歌加进来，把地方性特色又进一步嵌入。最后，作者还有意地嵌入了诗词、《诗经》等经典文学元素，使作品一下子有了一种高雅的韵味。

总体来讲，《五月黎明》是一部继承了陕西地方性特征的大气磅礴的佳作。自柳青时代起，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一大批作家的作品中，我们都能看见对陕西地方性特征的描述。今天，在巴陇锋的小说里依然能够看到。这部小说，可能是他创作生涯中极为重要的一部。但是，我认为他的创作还有更为广阔的空间。希望他作为一个青年作家，以这部小说为起点，能够写出更了不起的作品，为陕西文学界增光添彩，也为中国文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作者简介：

徐兆寿，男，文学博士，西北师范大学教授、博导，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评委，国家“万人计划”哲学社会科学领军人才，全国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支持计划”入选者，甘肃省领军人才，甘肃省宣传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现任西北师范大学中外写作中心常务副主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甘肃省文联第六届主席团副主席、甘肃省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当代文艺评论》主编。主要研究方向为影视文化、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传统文化、丝绸之路文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