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片时代的告别》
台灯光锥刺破八点的薄暮时,学而思练习册已在餐桌铺展成独立王国。二宝握笔的指节泛起青白,橡皮碎屑在页脚堆成环形山——那里曾是等妈妈归来的零食战区。冰箱突然的嗡鸣惊落了奥数题卡,他俯身拾取的姿势像极三年前捡拾乐高零件的模样,只是后背已能截断整片暮色。
窗外的香樟正在投递黄昏密件,树影在方程式间隙游走如困兽。他忽然用尺子压平卷角的《举一反三》,金属边缘的反光掠过全家福相框,将妈妈的笑脸切割成几何标本。我数着分针切割寂静的频次,发现他修正错题时的咬唇节奏,竟与婴儿时期吮吸奶瓶的频率暗合。
空调吐出的冷气掀动生字本,露出夹层的恐龙贴纸——那只本该贴在妈妈包上的雷龙,此刻正驮着"相遇问题"的题干走向黄昏。当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金属叹息,他突然挺直的脊梁在墙面投出陌生剪影,如同少年版星际飞船即将挣脱引力场。
奶昔杯沿凝结的糖霜正在坍缩,倒映出两个时空的叠影:四岁时扑向门廊的炮弹头,此刻正以绝对静止的姿态破解数独。那些被橡皮擦去的依赖,化作窗台积雨云边缘的银线,在妈妈推门的瞬间,集体坠入成长默片的黑场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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